第76章 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弔死嘛
今天江見川穿的是白色襯衫。大熱天，他的袖口折起，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臂。
順着他夾菜的動作，程小玥看向他的手背。
他的手依然骨節分明，上頭青筋凸顯，一雙筷子被他輕鬆地握在指尖，對比之下顯得尤其小巧纖細。
程小玥盯着他手背上隱隱約約的青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緩緩回神，抬頭看向他溫淡的眼眸，不慌不忙地應道，
“對呀！他說他大後天還要去幫忙，到時如果我進了複試，就給我買芝士蛋糕！”
隱約嗅到一絲早戀勢頭的程澍，倏爾偏頭看過來。
這段時間他確定了保研，時間空閑下來，大部分都用來陪伴妹妹備戰高考，也因此對程小玥的所有情緒變化都看在了眼裏。
他之前粗枝大葉，心思遲鈍。可是如今眼看着妹妹即將成年，不得不對有些事情變得極其敏感。
芝士蛋糕引起了他的注意。
程澍慢慢靠上椅背，盯着江見川看了幾秒，忽然想起一個快要被他遺忘的往事——江見川以前似乎很喜歡給程小玥買泡芙。
再往後聯想，程小玥高二那一年，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後來就再也不肯吃江見川帶的東西了。
程澍困惑不解地眯了眯眼，忽然開了口，
“你之前那個暗戀對象呢？現在沒聯繫了？”
之前程小玥可是當著他的面前承認過有喜歡的人，並且後來據說告白還慘遭拒絕。
一開始他沒往江見川身上去想，因為覺得可能性不大。
但是現在他變得警惕而敏感，還是不得不多問一句。
程小玥一愣，沒想到程澍會忽然問這個問題，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眼睛倒是不受控地先朝江見川看了眼。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程澍還在對面盯着自己看，立刻又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別開臉不看他，故作無所謂地說，
“都死了我還聯繫什麼？”
她話說得輕飄飄又自然篤定，很難說她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程澍疑惑地嗯了一聲，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見他表情明顯還帶着懷疑，程小玥抿了抿唇，欲蓋彌彰地又補了句，
“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弔死嘛！”
這話程澍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程小玥自己是有點兒心虛的。
在程澍看不見的角度，她藏在黑髮后的耳尖微微泛紅，出賣了她此時此刻自己都不清楚的口是心非。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江見川盯着她看了幾秒，忽然輕嗤了一聲，
“那你還挺花心的。”
這話說的！
程小玥倏爾抬頭瞪了過去，語氣帶着幾分涼涼的嘲諷，咬牙澄清道，
“我不是花心，我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愛上了不同的人！”
程澍：“？？？”
江見川：“.....”
女孩子瞪人的時候，眼睛又大又圓，明明是嗔怒，卻莫名像在撒嬌。
江見川怔了下，瞧着她氣鼓鼓的小臉，忽而不受控地彎起唇角。
這一刻的場景如此久違，他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了那個動不動就炸毛的小混蛋又回來了。
江見川心情好了大半，目光越發難以收回，忍不住多盯着她看了一小會兒。
兩人的目光你來我往，全被程澍默默地看在了眼裏。
平時宿舍四個人，因為他沒談過戀愛，還經常被吳浩楠和周宏宇那兩個狗嘲笑是直男不懂追女孩。
但是如今哪怕直男如他，也模模糊糊感覺到了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絲絲曖昧不清。
像是戀愛的酸臭味。
他看一眼程小玥，又瞄一眼江見川。
心裏覺得驚訝的同時，還是心懷僥倖地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程小玥如今跟江浩彬走得更近，江見川也從未明確地承認過對她抱有別樣的心思。
想到這裏，程澍趕緊搖搖頭，生怕自己一細思，極恐就要追上來。
.....
初試結果隔了一天就公佈出來，並且同時公佈了複試時間，在兩天後，15號下午。
程小玥在複試名單里，高興之餘，也不得不再次繃緊神經，投入忙忙碌碌的準備中。
複試當天，恰好是周末。
程小玥坐程澍的車子去江大，照例先到文科樓的大廳簽到。
今年江大的自主招生計劃在全國招收380人，進入複試的有500多人。
文科樓前方是二十年前修的舊停車場，容納量不大，今天人多車多，不好停車。
程澍將人放下，便將車子掉頭，準備開到理科樓那邊去停。
面試按學科劃分，程小玥抱着文件袋上樓，剛在經濟學學科簽到表上籤完名，就看見江浩彬穿着志願者的統一t恤，從等候室里走了出來。
他似乎專門過來等她，一看見她就笑着迎上來，手裏還拎着一個熟悉的紙袋，直接塞到了她手裏。
等候室門口擠滿了人，見到這樣一幕，很多人都好奇地朝他們投來目光。
江浩彬彷彿察覺不到，只是低頭看着她，貼心安撫道，
“別緊張，相信自己一定行。”
程小玥嗯了聲，順手接住他遞過來的袋子，低頭一看，果然是芝士蛋糕。
她有那麼一絲意外，因為當時江浩彬說要給她買蛋糕吃，她只當他是隨口那麼一說，沒往心上放，沒想到他居然還是真的買了。
程小玥抿了抿唇，有點兒為難。
說實話，她並沒有很愛芝士蛋糕，奶味太重膩得慌。況且眼下她馬上要進去準備複試，拎着這麼一袋子蛋糕也不太方便。
正捏着紙袋為難着呢，江浩彬彷彿看出她的心思，又笑着將她手裏的蛋糕接了過去，
“我先幫你拿着，一會兒出來再給你。”
他如此善解人意，
程小玥趕緊點點頭，小心翼翼指了指候考室，
“那我就先進去了！”
江浩彬目送她進去，看着她在窗邊選了個位置坐下，然後才淡然轉身，朝一個個都笑得意味深長的志願者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