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等霍嘯離開后,藺葶也徹底沒了睡意。
又想到鍋里所剩不多的魚湯,乾脆系了圍裙開始和面。
其實藺葶與原生都沒怎麼下過廚。
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再加上她有心學習,如今簡單的菜色,已經能做的像模像樣了。
尤其等手上的麵糰漸漸變得光潔圓潤起來后,藺葶更覺自己在廚藝這一塊頗有天賦。
要知道,除了之前的觀摩,這還是她第一回揉面。
可惜婆婆不在家,不然肯定要誇她幾句。
想到婆婆,藺葶去拿擀麵杖的時候,拐回卧室看了眼手錶。
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也不知道霍嘯到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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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通明,猶如白晝。
視線沒了阻礙,霍嘯幾乎一路疾行。
在藺葶琢磨他到了哪裏時,其實人已經到了勝利大隊村口。
村口第一家養了狗,應是察覺到了外來者,瘋狂吠叫起來。
幾息后,泥草屋內就傳出了男人呵斥的聲音。
見人醒了,霍嘯乾脆放棄挨家挨戶找過去的打算,他抬腳走到用樹枝搭建的簡陋柵欄前,提起嗓子問:“老鄉,請問你村裡誰家今天生孩子?”
屋內安靜幾秒,卻沒回話。
又一陣稀稀疏疏后,有人打着手電筒推開了窗。
待模糊瞧見對面人穿了身軍裝,才回:“陳三蔫家今個兒生娃咧,你往東邊直走,兩三百米就到了。”
霍嘯:“多謝。”
“誰啊?”男人媳婦縮在被窩裏,一邊催促丈夫趕緊關窗,一邊詢問。
男人關了窗,又放好寶貝手電筒,才躺回被窩裏:“沒瞧清,像是個當兵的...哎?媳婦兒,你說三蔫這回能得個兒子不?要我說三蔫那慫樣,就沒生兒子的命,這都六個丫頭了,不對,再來一個就第七個了。”
聞言,本就是隨口一問的女人卻不樂意搭腔,拽了被子翻個身:“管他是兒是女,跟咱有啥關係,趕緊睡吧,明個兒還有一堆活咧。”
“嘿,你這婆娘...”
霍嘯根據老鄉提供的方向繼續往東。
卻不想,才走出去五十米遠,就瞧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隔的有些遠,但霍嘯還是一眼認出是母親。
他先是一喜,很快又沉下臉加快步伐。
“啥時候到家的?累不累?餓不餓?你說說你,路上這麼多天還不夠折騰的?出來接我幹啥?”本來胡秀是又餓又累的,但惦記了好久的兒子突然出現在眼前,她哪裏還記得疲憊,滿心滿眼全是兒子。
須臾,又心疼的直抹眼淚道:“瘦了,在外頭沒好好吃飯?”
“沒瘦,我就是個子高不顯胖。”霍嘯伸手接過工具包背在自己身上,覺得母親才瘦的厲害,都脫相了,鬢角還生了些許白髮。
再想到母親這般全是為了自己,霍嘯的唇角漸漸抿直。
作為軍人,他對得起國家,對得起組織,對得起心中抱負。
但作為兒子、丈夫與父親,他有愧。
這一次,哪怕他也是在去執行任務的路上,才清楚任務內容。
也依舊減少不了他對家人帶來的傷懷。
“行了,拉個臉給誰看?你是軍人,在炮火中守護國家是你的職責,媽跟葶葶都為你驕傲...對了,葶葶!瞧媽這腦子,你瞧見葶葶了吧?咋樣?媽眼光好吧!”知子莫若母,胡秀一眼就瞧出了兒子的愧疚,剛嗔怪兩句就又一拍腦門。
聞言,霍嘯依舊沒吭聲,但腦中卻自動浮現了初見妻子的畫面。
為他開門那會兒,她應是睡下了,所以長發是散開的。
只是不知她是怎麼弄的,及腰長發上有彎曲,像是燙頭,又不太像。
從前沒怎麼關注過女性的霍嘯,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
只是覺得妻子那般慵懶的姿態美極了。
但他沉悶慣了,且那種被驚艷到的感覺也不打算與任何人說,便轉移了話題:“陳三蔫家生的是男孩女孩?”
這話題轉的可夠生硬的,但胡秀也沒有故意點破,逕自在心裏得意一回,便饒了兒子:“叫什麼陳三蔫?人叫陳耀祖。”
話音落下的同時,又想起這趟接生的過程,胡秀臉一拉:“算了,就叫陳三蔫吧...倒是得了個小子,就是孕婦身體太差了,生前以為是閨女,沒養好,生的時候連碗紅糖水都捨不得,要不是我用葶葶給的幾顆糖跟餅乾給她墊了墊,指不定會咋樣呢...”
不過到底虧空的厲害,生下的孩子弱的緊,這年月可不好養。
再想到陳家老兩口與陳三蔫在得知男孩后,狂喜又懊悔的模樣,胡秀解氣又唏噓。
但凡他們對孕婦稍微上些心,孩子也不至於弱成那樣。
只希望陳家人能聽進她的話,給孩子吃母乳,好歹能趁機給孩他媽養養身體吧。
霍嘯皺眉:“陳家怎麼不安排人送您回去?這麼晚了,出事怎麼辦?”這也是他初見母親時沉下臉的原因。
凌晨一點,零下三四十度,母親前些日子還大病了一場,又辛苦到現在,說不定還沒吃飯。
想到這裏,霍嘯眉頭皺的更緊:“您吃了嗎?”
“吃了。”一碗紅薯粥,全是紅薯,沒瞧見幾粒米那種。
霍嘯不信,從口袋裏掏出餅乾遞過去:“先吃些墊墊。”
胡秀的確餓了:“也是葶葶給的?”
霍嘯眸底浮現笑意:“她...擔心我餓。”
胡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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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多。
一直沒睡的藺葶總算等到了人。
感覺到門栓挪動時,她就加快了步伐。
卻還是沒能趕上某人的速度。
待她快步到門口時,大門已經被推開了。
藺葶與男人面面相覷幾息后,極其自然的側了側身子。
霍嘯抬腳走進去,同時也露出擋在身後的胡秀。
瞧見人平安無事,藺葶面上一喜:“媽您總算回來了!”
胡秀習慣性站在門口收拾乾淨鞋,才一邊脫厚襖圍巾帽子等物,一邊進屋:“你怎麼還沒睡?”
藺葶順手接過婆婆的襖子掛到衣架上,回身時又扶着人去炕上坐定:“不困,乾脆就等您回來了。”
胡秀捶了捶快要沒知覺的腿,笑嗔:“哪能不困?趕緊去睡。”
人的情感是相互的,這些天被婆婆事事關心,藺葶自然也不吝嗇回應:“我不急,大不了明天早上賴床,倒是您這臉色有些差,這樣,我去煮麵,您用茶壺裏的熱水洗臉,順道泡個腳,腳盆跟臉盆里涼水我都放好了,您添些熱水就成...等泡完腳,正好趕上吃麵條。”
說著,就轉身去端了放在條桌上的簸籮。
胡秀被兒媳關心的渾身熨帖:“哪來的麵條啊?”
聞言,藺葶將簸籮端過來,掀開上面防灰塵的布,露出切的整齊的麵條,有些得意道:“我擀的,怎麼樣?”
胡秀果然捧場:“喲,真不錯,你這是瞧一遍就會了呀!”
已經反應過來屋裏多了個男人的藺葶,不好意思再吹牛了,她催促:“您快去泡腳,我去煮麵條。”
胡秀起身:“我跟你一起。”
藺葶沒讓:“您不累啊?”
說罷,不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轉身快步去了廚房。
而一直沉默着的霍嘯,這才將自己的軍大衣掛到了衣架上。
見狀,胡秀白了兒子一眼:“咋?剛才等着葶葶給你掛呢?咱家可沒這個規矩啊。”
霍嘯...
霍嘯摸了摸鼻子:“我去幫忙煮麵條。”說著,長腿一邁,三兩步就出了門。
他不是非要妻子幫忙掛衣服,只是被她與母親相處時的親昵自然給吸引了,心裏軟乎乎的,下意識就生出了對方幫自己也掛一回的想法。
卻不想人家連一個眼神也沒給自己。
霍嘯算是瞧出來了,妻子對他的關心與對母親的放在一起,簡直沒有可比性
再想到之前拿餅乾給母親時,有些小得意的炫耀心思,就更不想杵着給母親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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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
藺葶正準備生火。
見身型高大的男人推門進來,她停下手裏的動作,仰頭看人:“你怎麼來了?”
霍嘯徑直走向她:“我來燒火!”
藺葶有些意外,卻還是道:“下回吧?你今天夠累的了。”
霍嘯搖頭:“還好。”
見他不願離開,藺葶也沒再勸,乾脆起身讓開坐位。
心裏則想着,能獨處一會兒也好,總不能一直不自在着。
其實在公社碰到造反派那次后,為了未來十年的人生安全,藺葶就一直在調整心態。
既然離開不是最優的選擇,那麼嘗試去經營婚姻就很有必要。
當然,前提是霍嘯值得。
思及此,藺葶用鍋鏟的一角,從油罐里挖出一小塊豬油丟進升溫的鐵鍋里,又撂了幾粒切碎的大蔥。
等煎出香味,才將事先攪拌好的兩顆雞蛋倒進鍋里,又待其膨脹出誘人的蛋花,她才開口:“你上次說新部隊離家裏只有四天的車程,具體位置在哪裏啊?”
“在天京。”
“倒是個好地方,算是平調還是升職?”哪哪都好,就是冬天沒有炕。
“升了一級,現在是正團。”霍嘯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妻子的神色,見她聽到天京后,談不上很歡喜,卻也沒有排斥,一直緊繃的心弦才慢慢鬆了下來。
看來,等過兩天...咳咳...尋個妻子心情好的時候提隨軍這事,應該能順利。
28歲的正團,雖說這個年代立功的機會更多,但也足夠優秀了,藺葶從不吝嗇誇獎,語氣真誠道:“很厲害!”
上表彰大會都沒這麼高興過的霍嘯抿了抿唇:“...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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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條並沒有做的很複雜,除了雞蛋外,只放了些白菜葉子。
等端上桌的時候,藺葶也分了一小碗。
不想剛挑起一小撮面,碗裏多了一筷子雞蛋。
藺葶有些懵的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以為她介意,霍嘯解釋:“我還沒開始吃。”碗筷都是乾淨的。
藺葶卻不是這個意思,她瞄了眼表情揶揄的婆婆,耳根開始發燙,小小聲道:“我碗裏也有雞蛋。”
霍嘯埋頭開吃:“我不喜歡吃雞蛋。”
這話誰信?
但藺葶也沒再說什麼,心裏卻有些歡喜。
倒不是容易為小事感動什麼的,而是她能從霍嘯的態度中看出,對於兩人的婚姻,他也在努力經營。
坐在對面的胡秀將小兩口的互動瞧在眼裏,心裏忍不住再次為自己的好眼光美滋滋起來。
瞧瞧這倆孩子多般配喲!
等回頭再給她添個孫子/孫女,那她不得美死?
想到這裏,胡秀看向兒媳:“果果跟苗苗已經抱到我房間了。”不耽誤你們夫妻恩愛。
您這速度可夠快的...藺葶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見兒媳害羞,胡秀立馬收了欲打趣的心思,轉頭看向表情不變,耳根卻通紅的兒子,張口就來:“嘯小子回頭泡個澡再睡,對了,葶葶還給你做了身衣服,連布料都是親自選的咧,洗好澡正好可以試試尺寸。”
藺葶:“...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