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民生百態
盛安街平福弄23號,特務處上海特區閘北情報組辦公點。閘北情報組就在這個院子裏,門口掛着江光同鄉會的牌子,藉以避人耳目。
在會長辦公室(組長辦公室)內,表情略顯悲憤,而面前的程朋義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坐在椅子上,程朋義為難的說:“我是看中你,才讓你去立功。現在人也沒有抓到,線索也沒有,要是長官責問起來,豈不是我無能?
子升啊!你這倒讓我如何是好啊?”
面對程朋義假仁假義,陳遷也不好意思戳破。自己可不是剛出來的愣頭青,就這樣的職場小手段,實在難以評價。
可該認的還是要認,畢竟人沒有抓到。
“是屬下的過失,請長官責罰!”
“哎~~~你這是說什麼話?”程朋義假惺惺的安慰道:“你我相識一場,我還做過你的老師,身為老師,學生工作中出現紕漏,也有我的責任。”
陳遷深深看了一眼程朋義:“長官言重了,是屬下失職。”
“你就是這副死腦筋,唉~~~”
悠悠長嘆一口氣,程朋義略顯無奈的說:“你先去忙,這件事我會替你解決。記住,以後再出現這種意外,就不是我能包庇的了,現在我們閘北組上上下下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稍有不慎便會人仰馬翻。”
“是!屬下銘記在心!”
“你走吧。”
陳遷立正敬禮,後退幾步,而後轉身開門,跨出門檻后輕輕將門關上。
離開閘北情報組辦公點,陳遷將自行車搬出院門。在門口的巷子裏停着一輛福特小轎車,譚康拎着一桶水正在擦車,抬頭看見陳遷,友好的點頭示意。
陳遷賠笑點頭,騎上自行車離去。
在陳遷離開后,蘇煙穿着一身淡藍色的長裙走進辦公室,外面套着一件白色小褂,之前的假髮取下,露出自己剛剛沒過耳垂的短髮。
一進門,蘇煙白着眼問道:“他怎麼樣,還是沒跟你服軟?”
“恩威並用,不出多久他就會服軟。”程朋義得意的回道。
“我看未必。”
“怎麼?”
蘇煙大大方方坐在沙發上:“你還沒看出來,這小子根本不相信伱,估摸着他就沒打算去把黃偉帶回來,而是一直蹲在附近監視他。
正巧,一處的人把黃偉抓走,這小子肯定以為你是故意讓他難堪。別耍你的小伎倆了,你做的越多,錯的也越多。”
“放心。”
程朋義胸有成竹道:“他只不過是進這行沒半年的愣頭青,雖說心裏有些彎彎腸子,但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人,經不起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
只要帶他去酒吧、舞廳、俱樂部里玩上一段時間,他就會乖乖聽我話。到時候只要他聽話,我們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蘇煙冷哼一聲:“你可小心些,萬一他發現些什麼,我們可吃不了兜着走。”
“壞不了事,肯定能讓你稱心如意。”
······
離開后,陳遷騎着自行車回到家中。
陳遷租住在寶山路附近新修的平房棚戶,住在這裏的大多都是附近工廠的職工,隨着128事變過後,承平幾年,閘北似乎又開始迎來複興。
但這種復興只不過是強撐着一口氣的倔強,寶山路商務印書館依舊是一片廢墟,不過北站車站倒是新開了幾家商店工廠。
住在這裏的人都是貧苦老百姓,又或者是經過戰爭后失業的工廠職工。木頭搭建的平房,外面用蘆葦篙糊牆,連屋頂都是用稻草蓋住。
陳遷就住在這片棚戶中,木屋裏只有寥寥零星的傢具,床上掛着紗帳,角落裏放着煤炭爐子。
看了一眼木屋,陳遷發現自己前些天買的一袋子煤球不見了,不知道是誰給偷走。估計又是那位房東太太,靠着修了十幾座棚戶屋,便開始收租過日子,時不時順走一些租戶家的生活用品。
陳遷在這裏沒有朋友、沒有家人。
剛將自行車推進木屋內,外面泥濘的土路上,抱着一籃子蘿蔔的房東太太急匆匆走來。
一進門,眼珠子就盯着陳遷的自行車看。
“阿拉小陳,你發達了,都騎上車子啦!”
陳遷坐在家中唯一一把椅子上,隨手將煙盒和火柴丟在木桌上。門口一臉市儈的房東太太,自顧自放下懷中的菜籃子,伸手打量着自行車,敲響車上的鈴鐺。
“歐呦~~~”房東太太扭頭詢問道:“這車子蠻新的,少說也要二三十元,是不是啦?”
得了,一撅屁股就知道拉的什麼。一輛全新的自行車最起碼要一百二十多元,還要上繳養路費等七七八八一堆款稅,二十元買個輪胎。
“李姐怎麼,喜歡?”
胖房東扭捏道:“我家小明每天上學挺遠的,要是有輛車子就好,也有時間多看書學習。”
陳遷點燃一支煙:“那您多費力,小明最近學習怎麼樣,別整天拉橫幅搞遊行。上次54,您還沒吃苦頭?”
“哎呦!”
李姐聞言便是眉頭緊鎖:“他那個腦瓜子不知道怎麼想的,每天不好好讀書,周末晚上就跑出去說是參加什麼閱讀會。人家讀書是白天讀,不知道晚上讀什麼。
剛剛來了一幫子大學生,我這不是給他們弄飯吃,一群人拿着報紙說個不停,什麼日本人、打仗的啦······”
“哦?”
陳遷饒有興緻的說道:“李姐,您可得把小明看好,說不得隔幾天您得去監獄探監。”
“啊?不會的啦。”李姐頓時嚇的臉色慘白。
“他們談論的都是政治,可不得進監獄。”
“歐呦!要死啦,我還給他們做飯,那幫子小赤佬,該死的啦!”
被陳遷那麼一嚇唬,端起地上的菜籃子,李姐扭着大胯往回跑,蘿蔔掉地上都忘記撿,跑了兩步又掉頭回來。
從自行車後座上,陳遷拿起早上買來的報紙。
今天早上著名的‘告同胞書’發表,在國內外引起軒然大波,後面幾天平靜不了,又有不少年輕學生要掉腦袋了。
優哉游哉看着報紙,外面泥濘道路上,李姐拿着一把鋤頭揮舞,追趕在那群年輕學生身後。
而她的兒子則在後面大發雷霆,痛斥自己的母親。
陳遷看見后不由地一笑,很感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