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後盾
?至於鳶妃,那個被靖安帝放在心中的女人,不久便可以見到了,自是不用在此時分一分心去掛懷。舒愨鵡琻
“容瑜,這麼多年為何不回來?吃了不少的苦吧。”靖安帝問着,心中卻有了猜測,眸中儘是不舍的疼惜之情。
一個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皇子,流落在民間,那怎是一個苦字能夠解釋的。
不僅僅是生命的重生,就連這日常的一切,也都是要重新來過的,這孩子究竟經歷過什麼?
“都過去了,父皇。”赫連容瑜僅是一個笑容來回答這一切,過去的種種無需再提起,從他在死亡線上回來的時候,便都不重要了,學會感恩老天的厚愛,給他重生的機會才是最為重要的。“父皇,我們還能見面,這便是最好的,往日無需再憶。”
多麼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多麼溫暖的笑容,這才是赫連容瑜,那個失蹤前的赫連容瑜便是這般,對任何事都仁厚以待,永遠有陽光一般的笑容。
而這樣的赫連容瑜正是赫連容晟所保護的結果,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他當初命懸一線的悲劇,所幸命運有了轉折點。
只是,再如何的相像,即便是同一個人,卻也還是回不去了。赫連容瑜臉上的痕迹,那是歲月和生活所歷練的結果,眼神里的堅毅,早已不復當年的純粹。
“是啊,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靖安帝點頭說話,心中卻是無限的感慨,這一句過去了,背負了多少的沉重和心痛,是不需要言語來表達的。
但是,這句話何嘗不是一種肯定,赫連容瑜長大了,所以才會在背負了那麼多之後,能夠一笑置之,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父皇,九弟回來,是大喜之事,今日咱們一家人只論親情,小酌一番,可好?”蘇清婉開口,柔聲的打破了這讓人看了會感動,可也會心酸的場面。
“老八,你果然是娶了個好媳婦,哈哈!”靖安帝開心的大笑了起來,對蘇清婉這個兒媳婦自是滿意的很。
生在帝王家,家宴也不曾真的論過親情,無非是另一種君臣相見的方式。
而今日,終於可以過一日百姓的生活,不再被朝廷的事情所困擾,靖安帝如何能不高興呢!
見靖安帝笑的如此開懷,赫連容晟與赫連容瑜對望了一眼,眸子裏皆是釋懷,也隱有笑意存在,只是兄弟二人如今都是隱晦的人,即便高興了,也不會展現的那般明顯。
至於白無常,老早的就退了出去,這一家人相聚,自然是不包括他這個外人的。
酒席之間,沒有身份的限制,只是對酌着,談笑風生,揀一下高興的事兒來說,而蘇清婉自然是所有人所關懷的對象,有了身子的人,分量自是不一樣的,就連舉杯的時候,也只能以養身子的湯來代替。
難得的,養心殿竟是這般的開懷,主子們都笑的很真心。
而屋內的人,自是不會知道赫連容飛曾經來過,原本是想要問詢一下該如何處理朝堂的事,也是要關心一下蘇清婉的,但聽着屋內的笑聲,竟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只是駐足了片刻,便悄然離去,沒有去打擾。
或許,命里便註定了要孤獨,能有赫連容晟的愛護已經足夠,否則他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即便不是真正的皇帝。至於赫連容晟是因為他九皇子的名頭,因為他身子的羸弱,這種種合起來都是與赫連容瑜相似,才會有了這麼多年的兄弟情,赫連容飛都不會去追究。
畢竟,有這樣一個哥哥為他遮風擋雨,在皇室中仍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很知足。
知足者常樂,不是嗎?
默然的看着赫連容飛孤單離去,白無常並未阻攔,也沒打算通報,這便是皇室中人的悲哀,若是赫連容飛始終能保持這樣淡然的心,將來必定是有福之人,否則同赫連容覺和赫連容雅不會有何區別。
酒過三巡,靖安帝稱自己老了,才喝了幾杯便有醉了的感覺。可坐在他身邊的幾個晚輩心中卻是明了,靖安帝的大限已到。
“父皇,給您的孫子取個名字吧。民間傳說,越是輩分高的長輩所取的名字,孩子會越有福分的。”蘇清婉溫婉的開口,手卻是搭在了赫連容晟的手背上,心中定是很痛吧。
“這是朕的第一個孫子,還真得細細想想。”靖安帝揉按着額頭,人已經沒了?精神,卻還是專註在這件事上,可見其對其的重視。
見狀,赫連容瑜有心要說話,卻沒有打擾,或許這是父親能夠留下來最後的遺言了,也是他最後能夠為兒孫所做的。
“若是男孩,便取名隆盛,若是女孩,便叫無憂吧。”靖安帝緩緩開口,看向了眾人,唇畔漾着笑意,眸子裏有了明亮的光彩,顯然是迴光返照,精氣神十足的緊,卻是說出了讓三人忍不住落淚的話來。“我們一起敬你們的母妃一杯吧,這家宴,怎可少了她呢。”
若是深愛,又怎會不時刻放在心裏。
靜默的隨着靖安帝皇帝一起端起了酒杯,灑向身旁的位置,三人解釋熱淚盈眶。
鳶妃已逝多年,可靖安帝卻仍是念念不忘。這麼多年來,從未因身邊女人眾多,而分舍一點愛,那是心不由己的啊。
“不許哭,朕即日賜了孫女的名字為無憂,也是在告訴你們,這一生都要無憂。生死皆有天定,朕等這日可是等了多年,終於可以見你們的母妃了,可以對她說,能來與她相見,這一生已無遺憾。”靖安帝說著,眉眼間的笑意也更濃了起來,卻又看向兩兄弟,語重心長的說道:“朕把江山交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夠讓大鳶朝隆盛,但朕更希望你們能夠無憂,一生喜樂,你們可能明白?”
靖安帝囑託着,終是說出了人生最後的遺言,身子仍是筆直的坐着,笑意仍未減退,就這樣的與世長辭,來不及等兒子們的回答。
而靖安帝是否能知道,因他今日的話語,赫連容晟的兒子取名為隆盛,成為一代英明的君主,女兒取名為無憂,而赫連容瑜的女兒,則是名為喜樂,一生都不曾忘記過他今日所說的話。
三人起身跪地,重重的叩首,叩拜着這位再也不能與他們談笑對飲的長輩,並非是在跪拜一代君王。
“父皇,母妃定是在等你,想來你們思念彼此太久,兒子祝福你們。”赫連容晟說話,眼眶早已紅透。
“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輔佐皇兄,定會打理好大鳶朝的江山,不會讓父皇和母妃失望!”赫連容瑜咬牙說著,不讓自己哽咽出聲,父皇已經交代,要他們一生喜樂。
“請父皇母妃放心,兒媳定會照顧好容晟,讓他成為最幸福的男人。”蘇清婉亦是沉聲說道,心裏默默的補充一句,也會給容瑜一份幸福,專屬於他的幸福,彌補這些年的苦楚。
皇帝夣逝,舉國大喪,放眼望去,街道僅是一片白色,無論男女老少皆是素衣,披麻戴孝三日後,素衣卻是要百天。
皇宮內,仍是一派的金碧輝煌,因赫連容飛素來不喜歡張揚,更討厭繁瑣,登基大典也僅是禮樂之中,百官朝賀,算是告一段落。
朝堂之上,丞相及數十位官員因中毒太深,不治身亡,雖是總說紛紜,可這些人真正的死因,怕是朝廷里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不牽連到自己,也就無人去過問。更何況,這些官員雖是中毒身亡,卻並未連累九族,也算是皇恩浩蕩了,牽扯於任何皇子的帝位之爭的大臣,也都不敢做聲,只要不牽連到自己,管他誰死誰活,只要有利益在,很快便是新的結合體。
一時間官職成了空閑,但想要謀職者,卻難以晉陞,新帝似乎對這些沒有興趣,任由百官如何奏請,都未做回應。
身為攝政王,赫連容晟卻是對朝廷的事情不做關心,只是留在容王府,每日守着中毒未愈的王妃,坊間皆傳聞瑞安王爺為美人兒而放棄江山。
至於真相如何,並未有人去追究,不過是天家的事,與百姓無關,只要皇帝是勤政愛民,不苛捐雜稅便可。
“王爺。”蘇清婉無奈的喚了一聲,看着黑漆漆的葯,真心的不想喝,但奈何不由己,早已被禁足,就連一日三餐都是赫連容晟親手餵食,即便是銀針試過毒,也要親自品嘗一口,才肯讓蘇清婉服用,這樣高級的待遇,蘇清婉真心的想要瘋給他看。
“喝。”又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字。
無奈的垂下眼眸,蘇清婉只得張開嘴,品嘗這極苦的東西,可心裏早就快要哭了。
三天了,赫連容晟每天對蘇清婉說的字數是多少,自是沒有數過的。
可是,赫連容晟每次說話,都是這樣一個字的單蹦,吃、睡、喝,完全是對待小孩子的命令語氣,雖然赫連容晟還是那樣的溫柔,但語調未免太冷了些。
&nb?sp;“好……”苦字未說出口來,蘇清婉的嘴裏邊多了一枚蜜餞,又是一聲未完的嘆息,和着苦澀的藥味咽了下去。
垂眸,仍是那樣的不語着,蘇清婉真的很想大吼一聲:赫連容晟,你夠了沒,我也不想被挾持,可我沒本事嘛!
但事實是,蘇清婉抬起頭來,竟是一臉甜美的笑容,問道:“王爺,婉婉在床上躺了三日了,骨頭都快散架了,咱們出去走走可好?”
“不好。”赫連容晟難得的說出了兩個字。
眸光一亮,蘇清婉當這是個好的開端,隨即又道:“王爺,那咱們就到門口坐坐,可好?你聞聞看,我這身子都快發霉了,好久沒曬過太陽了。”
“備浴。”赫連容晟又是一聲低呼,臉色仍不好看,還是簡潔的回答。
“王爺,這霉味怕是入了骨子裏,洗不下去的。”蘇清婉哀婉的說著,那模樣要多可憐就多可憐,好像是柔弱的兔子,眼眶紅紅的,卻忍着沒有落淚。
“白無常。”赫連容晟冷冰冰的喚了一聲。
“屬下在。”白無常懶懶的應聲,人仍是坐在那裏,這幾日已經很習慣了少主子對女主子這般另類的關愛和保護了,但他仍不習慣如此貼身的照顧人,好像是府醫,可他只是用毒高手,順便的學了醫術罷了。
“可否?”赫連容晟又簡潔的問了。
“王妃娘娘身體並不弱,出去晒晒太陽,對母子都好。”白無常也不解釋過多,只是說了句任何大夫都會說的話罷了。
“王爺。”蘇清婉祈求的眼神落在了赫連容晟身上,仍是那般的嬌嗔語氣,可心裏卻在腹誹着:再不讓我出去,就不要怪我不要做淑女了,會悶死人的。
“等着。”赫連容晟猶疑了一下,自己站起身來,走到屏風后。
“白無常,蓮心的情況……”見赫連容晟終是離開了,蘇清婉趕緊的問着,只要有機會,她都會纏着白無常,對於這個明明四十歲有餘,卻生了十幾歲臉蛋的怪傢伙很是有興趣。
“看造化吧。”自知沒時間解釋那麼多,白無常只能說了這樣的答案。
噬心蠱,若要除去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殺了養蠱人,一個是中蠱的人意念強大,可以成受得住噬心蠱的反噬,讓它死於心脈。
但後者,真的只能看造化了,一般人是熬不過去的。
至於前者,這養蠱人是誰,還真的不好查,而蘇清婉又言明不許對赫連容晟提起,那就只能讓蓮心憑造化了。
“萬福呢?”蘇清婉又問,視線不斷往屏風那便看去,就怕赫連容晟會回來,這些事可是暫時不能讓他知道的。
否則,以赫連容晟的性子,寧可殺了這二人,也不會在身邊留下麻煩,而蘇清婉懷孕則是主因。
心裏暗暗的焦急着,蓮心的事情已經有了她非常不想接受的答案,那就只能看萬福了,希望這小子能有些福分,否則他二人只能到陰間去做夫妻了。
搖搖頭,白無常並未作答,並非是心中沒有答案,而是赫連容晟已經折身回來,他無法對蘇清婉告知答案了,只能再尋時機。
但是,蓮心有孕一事,卻擺脫他不要說出來,這件事到底該不該瞞下來呢?
白無常眉頭輕挑着,猶豫了半晌,終是沒有做聲。女主子詢問的是蓮心的噬心蠱一事,那麼其他的事情自然可以不必回答的。
不管蓮心為何不說,但白無常很確定蓮心是愛腹中的孩子的,就交給她自己處理吧,這些小事與主子都無關的。
“王爺。”蘇清婉一臉討好的望着赫連容晟,可奈何赫連容晟根本就不理她,竟是為她披好了披風之後,抱着走了出去。
拜託,只是懷孕了,又中了點毒而已,至於連走路都不能自己嗎?
摟着赫連容晟的頸子,小臉不悅的貼在他的胸前,蘇清婉真想大聲的質問他,要怎麼做,才能夠讓她有些許的自由,哪怕是可以舒展一下筋骨,她真的無所求了。
“王爺,放沐姬出來吧,不管怎樣,她終究是沒有背叛你,才會被顏楚折磨至此的。”坐在搖椅之上,蘇清婉緩緩開口,視線落在一旁的花叢中,在那下面便是地牢。
&nb?sp;回了容王府之後,蘇清婉才知道這件事,是蓮心告訴她的,否則她還真不打算說出沐姬的事,根本不可能讓赫連容晟去救人。
可如今,沐姬就在腳下,也能看到他們,定是無比的渴望能走出地牢吧。
想到自己也曾在那地牢裏,蘇清婉便忍不住想,若是赫連容晟的武功沒有增強,而她仍被關在那地牢裏,是否赫連容晟與她,就是現在的處境,她只能聽到看到赫連容晟的身影,卻無法告知他自己就在腳下。
這顏楚真是心思歹毒之人,竟想着要這般的整治她,只因為自己得到了顏楚終其一生也得不到的幸福。
“不要操心他人之事。”三日來第一次說了句完整的話,赫連容晟的語調雖是沒有溫度,但這絕對是進步。
心中一喜,蘇清婉絕對是得寸進尺的女子,立即坐起身來,不顧赫連容晟皺起的眉頭,柔聲說道:“王爺,同是女人,婉婉不忍見沐姬如此下場。何況,若不是有她,這被刑求的人將會是婉婉,那上百的鞭子也將會是打在婉婉身上,只怕王爺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婉婉了,這孩子自然也是……”
“來人。”赫連容晟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喚了一旁的侍從,吩咐道:“把沐姬帶出來,送離王府。”
“慢着。”蘇清婉急急的喚住侍從,拉着赫連容晟的手臂,輕輕的搖晃了起來,撒嬌的說道:“王爺,沐姬如今已經沒了舊主,又身受重傷,若是趕了出去,與殺了她有何區別?”
“殺了,厚葬。”赫連容晟很是清冷的說道,好似那不是人命。
“赫連容晟,你能不能正常一點,有點任性!就算為了我們的孩子積福,你也不該視人命如草芥,注意點影響,你可是孩子的榜樣!”蘇清婉忽然高聲了起來,小手猛地鬆開了赫連容晟,臉上儘是不悅。
雖然知道赫連容晟是不想再留下任何可能是禍害的人在身邊,是擔心他們母子的安全,但蘇清婉就是不喜歡這樣的赫連容晟。
整日的冷着臉,好像是冰塊一樣,她的赫連容晟是滿面柔光的,是不會在他面前說殺字的,如今真的好陌生,即便是為了她,也一樣不可以。
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赫連容晟仍是坐在蘇清婉身旁,主動的牽起蘇清婉的手來,沒有半分的情緒展現。
一旁的侍從低低的垂下頭,不知道該不該執行命令,可是女主子在主子心裏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萬一真的執行了命令,殺了沐姬,那麼就沒有機會再執行女主子的意思了,他可不是神仙。
大概是第一次見蘇清婉發火,更是第一次見赫連容晟被發火,只是幾句話而已,院子裏立馬靜的連樹葉墜落的聲音都聽得到,即便人數不少,卻都是低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全然當作不聞不見。
雖然很少發火,但蘇清婉並非是沒有脾氣的人,愛恨分明是她人生的處事態度。
冷冷的望着赫連容晟,蘇清婉心裏卻是痛的,她真的不想看到這樣的赫連容晟,為了她而將江山擱置到一旁,連仇人的行蹤也不去查找,若是哪天真的面對危險,那定是未知的,對赫連容晟很是不利。
更何況,蘇清婉有了身孕,身子會越發的笨拙,也會有更多的危險期存在,那麼赫連容晟就要這樣一直陪着她,保護着她嗎?
就算十個月並不長,可孩子出生之後,赫連容晟又將會多了一個牽絆,要多少年才能去實現他自己的雄心壯志?
男人,就該志在四方,即便深愛着一個女人,也不能因為女人而絆住了腳步,雖然蘇清婉很喜歡赫連容晟陪着她,但也是明事理的女人。
想要抽回小手,卻被赫連容晟握的更緊,根本不去理會白無常頭來的目光,蘇清婉又厲聲說道:“王爺若是真的這麼清閑,不如進宮陪皇上下下棋,聊聊國家大事。新皇登基,自是百廢待興。至於府內之事,婉婉才是女主子,交給婉婉來處理便好。這是成親之時,王爺給婉婉的承諾,難不成王爺真的想做食言而肥之人?”
蘇清婉不客氣的說著,藉由着沐姬一事,想逼赫連容晟離開。
這個男人,生來便註定肩負太多,不該成為他的羈絆的,否則就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終是抬起頭來,赫連容晟望着蘇清婉,久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這樣的凝視着,眸子裏沒有任何的波瀾。
“王爺,容?王府不同於外面的天下,婉婉自認可以處理妥當。若是婉婉連這點都做不好,日後何以為國母,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又何以為人母,教導自己的孩子?”蘇清婉又開口,語氣已經柔和了許多,終是有了女子的模樣,雖不是溫婉可人,卻是理智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