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哪有什麼重生，都是迴光返照罷了
“覺得彩禮高、房價高可以不結婚！”
“打遊戲的臭屌絲都下頭！”
“別人王少給我高薪工作，包旅遊送奢侈品，除了愛情不能給，別的都挺好！”
“我從你這裏要點愛都給不了嗎？”
薛沐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友，好像自己犯了什麼大錯，其實他也沒做什麼，只是女友又要彩禮、又要首飾金貨、還要房子車子，婚禮的牌面又不能少，薛沐家也只是普通家庭，自己老老實實打工的錢一直省吃儉用，這一下子，從爺爺輩開始所有的積蓄，都要榨乾了。
所以薛沐對女朋友說要求這麼高就算了，這婚先不結了，這開銷夠洗頭房多少個晚上換多少不同面孔了，何必弔死在一棵樹上。
當然，薛沐也只是心裏想想，洗頭房那些只要你幾百就事後不糾纏，彼此相忘於江湖的好姑娘他還真沒找過。
擔心便宜了她們。
大學讀完計算機畢業后，薛沐沒有留在大城市，選擇窩在老家躺平半截。
人生苦短，何必死磕一線城市，可惜內卷的風吹進了每一個角落。
消費不低，工資不漲，逃了十年還是逃不過‘買房’的詛咒。
薛沐看了一眼家鄉的房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攢了十年也就只夠一個首付。
常說‘知識改變命運’，雖然也沒錯，只是說得簡單了，要多少知識才能改變什麼樣的命運，它也沒說。
走出了中二病的世界，才發現自己從來都不是主角，在芸芸眾生中平平無奇，沒必要浪費激情。
靠着一張文憑，最終敲開了社畜的大門。
本着拿多少錢，做多少事的原則，薛沐對於各種職場PUA嗤之以鼻。
結果沒過多久，就因為左腳先踏進公司被開除了，第一次搬磚生涯失敗。
沒辦法，換了一份工作就只能學會適應這些套路，陪着笑臉開始敬酒，這才明白，以為自己看透了，原來還是沒看透。
大夥不是不懂PUA，而是假裝不懂，你非要說的明明白白，生活就會給你一頓毒打。
於是薛沐悄悄地刪掉了已經許久不用的扣扣空間裏那些中二病的發言，只換了一個簽名。
錢難掙、屎難吃。
“薛沐，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愣了半晌之後，女人犀利的言語，帶着理直氣壯的語氣，把薛沐拉回了現實。
“嗯，我一直都在聽着呢。”薛沐淡定地咬了一口眼前的漢堡，都說高油高脂肪，可他的身體就需要這些熱量。
“那你倒是回句話啊？給個痛快的答覆！別婆婆媽媽的！”女人昂首挺胸，臉上帶着穩操勝券的表情。
“你要的愛，也實在有點貴啊，我家只是普通家庭，怎麼能和富二代相比？”
總說不要妖魔化婚姻，可妖魔哪有那麼可怕。
“哼，二十八萬八都給不起，你還敢說愛我？你爺爺不是留了一套房子和一個店鋪給你嗎？賣一個店鋪也不止這點錢吧？”
薛沐的手突然一抖，爺爺坐在輪椅上，住在病房裏，還沒死呢！這些東西是老人家一輩子的財富，現在就開始思量着遺產了，他突然放下了漢堡，再也咽不下下去了。
“算了吧，這婚不結了。”
“你說什麼？”女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顧不上臉上精緻的妝容，眉眼全都因為生氣擠在了一起。
“我說婚不結了，我要上班了，漢堡錢我付了。”薛沐穿起衣服就準備離開。
“薛沐，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為你付出那麼多，要點彩禮都不給是吧？”
“薛沐，你給我回來！你沒了我哪裏還有女人願意跟你這種人過？”
“打遊戲的臭屌絲，抱着遊戲去過吧！下頭男！大家都來看看，這男的彩禮不給還想娶老婆！就想着白嫖！”
無視背後女人的咆哮，薛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肯德基，心說不到星期四，還是有點貴。
隨她怎麼說吧，要拿三代人的財富去賭一個不確定的婚姻，這種風險和收益的完全不對等，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還不如再聽聽老闆又準備畫什麼餅。
薛沐每次都只想說，加點工資行不？但也知道，那樣只會讓老闆立刻變臉，明天因為右腳先踏進公司被開除。
畢竟，就是看你便宜才好用的，還真以為能加工資，沒睡醒是吧？
深呼吸之後，薛沐做出了決定，婚先不結了，對象再說吧，不結婚挺好，你以為結婚得到了多巴胺，其實是腦血栓。
低頭看着一聲嘆息，從此重回單身。
感慨的時候，耳膜突然被刺痛了一下，是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平時慢悠悠的垃圾車，不知為何一點沒有減速的意思。
原本分手後有些麻木的薛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白色的一團殘影下一秒就到了眼前，隨後眼前的白色就成了一片黑色，立馬忘了怎麼呼吸。
自己是要被選中去異世界了嗎？願風指引我的道路！
“這人怎麼站在垃圾站前發獃啊！”
“你還說？你怎麼不踩剎車！”
“剎車壞了，我一直在喊，他聽不見啊！”
薛沐突然感覺人生是何等的可笑，最後還要與垃圾為伍，難道這就是安排好的自己的歸宿？
突然這麼草草結束，好像又覺得很不甘心，生活雖然操蛋，可想死又是另一回事。
唉！
“快快快！送去急救室！”
“不行了，血壓正在快速下降，沒有心跳了。”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嘗試嗎？算了，通知家人，安排身後事吧。”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誰會先到。
恍惚之後，薛沐已經閉上了眼，準備告別這操蛋的一生。
耳邊的環境從萬籟俱寂又恢復了喧囂。
原本冰冷的肢體，好像又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
還沒死透嗎？難不成真的是異世界？
“哪有什麼重生啊穿越的，都是臨死前的幻想罷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薛沐完全沒有睜開眼的意思，死了就安心地等投胎，下輩子做不做人還不一定呢。
“每一天，我都在期待着見到你的微笑，聽到你的聲音，感受你的溫暖。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奇迹，是我心中的唯一。”
閉着眼睛，耳邊傳來頗具年代感的土味情話，女孩的聲音倒是好聽，讓薛沐心存疑惑，這是哪頭豬在表白？眉頭一皺，土味情書的內容，好像有點熟悉。
猛然睜開眼，陽光無比地刺眼，空氣中還有一股清新的味道，眼前捧着的是熟悉又陌生的中學課本。
薛沐抬頭看了一眼泛黃的白牆，貼着古早印刷體的醒目大字‘團結奮進’‘勇於拼搏’。
“哪有什麼穿越，都是迴光返照而已。”
薛沐還想睡下去，終於想起這情書的反面就是自己的署名。
這不是自己畢業以前鼓起勇氣寫給校花李依諾的情書嗎？
現在聽的很土，當年卻絞盡了腦汁，想要表明自己的愛戀不庸俗，能配得上美麗的她。
最後把精心挑選的信封，親手遞給李依諾的時候，她微微一笑接過了情書，打開還念了一句，讓自己激動地久久不能平靜。
只嘆當年不懂‘接受情書≠同意交往’的偉大不等式，以為自己的付出感動了她。
後來才知道李依諾轉手就交給了老班，古板的老班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抓了自己這一個典型來殺雞儆猴，當眾處刑。
那一年的自己，低着頭，心驚膽戰不敢說話，最後老班念出署名的時候，猶如被宣佈了死刑，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不敢抬頭，覺得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最後還是李依諾拿回了情書。
她走路的姿勢好像舞台走秀，甚至撩撥了一下頭髮，拿着情書走到自己面前，得意洋洋地宣佈，“薛沐同學，謝謝你的好意，我覺得馬上要考試了，學習最重要。”
那一天起，薛沐就在社恐的路上狂奔到底，變成了關在房間裏，敲着鍵盤的死宅。
偶爾想起的時候也會好奇，李依諾就算不同意，扔到垃圾箱不就可以了嗎？
後來意識到了，哪怕不同意，可收到一封精心打造的情書，她也想要炫耀一下，那是戰利品，可以貼在榮譽牆上。
“你看，這樣內斂的男孩子都鼓起勇氣給自己情書，說明自己多有魅力呀？要是不多讓些人知道，多可惜呀！”
一直到後來的同學會，都有曾經的死黨回來告訴沒去參與的薛沐，李依諾對着她的男朋友還在拿那封情書舉例，說她分分鐘能喊來別的追求者為自己做任何事。
更可笑的是，當時自己還追問了一句：“那她喊了嗎？現在要不要趕過去？”
薛沐嘆了口氣，合上了歲月史書，難道奔着四十去的自己還放不下那一刻嗎？李依諾早就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吧。
反正是迴光返照，兩世相加過半百的靈魂也不再怯場，薛沐立刻扭頭回到了李依諾面前。
“薛沐，讓我再考慮一下。”
女孩微笑着，不同意、不拒絕也不主動。
回想着當時那一筆一劃生怕字丑的場面，薛沐突然覺得十分好笑，聽着土味的情書，笑得比誰都開心。
三十歲的時候終於放過了十七歲的自己，語氣輕鬆地開口：“別考慮了，還給我吧，忘了和你說了，這是個模板，名字一換，好看的妹紙我都給了一份，你要是不喜歡就別影響我改個名字給下一位。”
李依諾戴着粉色的領結，穿着米黃色的外衫，格子裙下的長襪裹着小腿，清新的風格透着初戀的味道。
她現在的表情十分詫異，眼神不可思議看着眼前的少年，好像第一次認識他。
如果這情書就是個模板，誰都可以給，那自己還想炫耀，豈不是成了笑話？她想要質問薛沐，又不想表現出自己在意這封情書。
“薛沐同學，不管情書是給誰的，我覺得現在我們要以學習為重，不能把精力浪費在戀愛這種事上。”
說完，李依諾合上了情書，薛沐眼疾手快，把社死的源頭搶了回來，輕飄飄地扔到了垃圾箱裏。
李依諾表情無比驚訝，上面可還有自己的名字，瞬間有一種自己被當成廢紙扔到垃圾箱的感覺，這真的是一直在追求自己的薛沐？
“你說的對，寫這玩意就是浪費時間。”
“我又沒拒絕你，你自暴自棄幹什麼！”
薛沐眉頭一挑：“啊？我自暴自棄了嗎？”“你說是就是吧。”
李依諾頓時不知道怎麼回應，又想把情書收回來，又做不出彎腰翻垃圾的舉動。
對她來說，這是自己的玩具，就和薛沐本人一樣，原本在他面前一直昂起的頭，今日卻只能鼓着腮幫表達不滿的情緒。
“你既然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東西，你怎麼能把它扔了？”
“你現在也可以撿起來啊？”
“你！你要氣我是不是？”李依諾深吸一口氣，話鋒一轉，“薛沐，我只是說現在要以學習為重，如果能上同一所大學，我還是願意和你說話的。”
願意和我說話？薛沐一陣惡寒，這是獎賞嗎？“那還是別說話了，我擔心沒一句人話。”
一句句仙言仙語怕不是要讓自己PTSD。
“你什麼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在最後的時間裏好好地複習，而且，就算拒絕一次，你就不能想想自己的原因嗎？”
“程序無響應，一般都點立即結束，傻子才選繼續等待。”
“你一點考驗都接受不了，還想追什麼女孩子！”
“追對象又不是取經，不需要八十一難，成不成一句話，要經歷八十一難的那是猴子。”
李依諾氣得漲紅了臉，簡簡單單地就答應，那還有什麼意思？不應該是‘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嗎？越是拒絕，越要表現得更好才對。
薛沐撫摸着自己的臉，小鮮肉的時代，手感就是不一樣，一點也不出油。
難道自己真的重生回到了高三那年？掐指一算，應該是2007年。
如果老天真的給了一次機會，還回到了初戀面前，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什麼？
當然是把初戀扔到一邊，盤算着怎麼多搞些錢，熱錢、快錢、爛錢，燙手的不燙手的全都要！
好在三十歲光榮退休！
有了錢，初戀自然會有；沒錢的話，初戀也是別人的老婆。
何必在別人的老婆身上浪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