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四時宮
這麼偏遠的小鎮,鳥不拉屎的地方,為什麼會有妖獸!
首領此刻心都碎了,讓他選,他寧願被一刀劈成兩半,掛在豬肉鋪的架子上,也不願落在妖獸手裏。
那代表着生不如死。
首領整個人丟了魂,癱在地上,五官顫抖着,手腳不停往後爬,想要遠離那條黑蛇。
黑蛇道:“快說!”
“啊!我說!我說!”
首領一個激靈,就如同倒豆子一樣,把所有事情抖落出來:
“我們兄弟本來在荒原上做生意,今天上午遇到一個胖道士,他自稱落英山主,給了我一大塊金元寶,讓我用這張符紙燒了趙屠戶一家,他還威脅我如果我不幹就追殺我,拘我的魂!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他急忙把金元寶和符紙拿了出來。
“大俠,你也聽到了,這些可都是那道士逼我做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乞丐撿起符紙,搓了搓,貨真價實的真火符,一張下去,肉鋪肯定是完全被燒沒了。
落英山?沒有聽說過,應該是一處秘境。
她看也不看已經變成石頭的金元寶,這種障眼法騙騙凡人還可以。
首領看到金元寶變成了一塊石頭,剎那間,懊悔,不甘,自責,痛恨,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被人當傻子玩弄,這麼多弟兄全都死光了,多年打拚的家業毀於一旦,如今更是連自己的命都要丟在這裏。
“媽的!你個老不死的道士!敢騙老子!!!啊!!老子砍死你!!!”
他瘋瘋癲癲地爬起身,撿起地上的刀,胡亂揮舞着,就要往鎮子外跑去。
黑蛇道:“他在演戲,假裝瘋癲逃跑。”
乞丐撿起地上的一把刀,扔向首領,貫穿了他的身體,毫不留情。
街道終於安靜了。
乞丐回頭看到趙大娘,已經蘇醒,獃獃地抱着自己死去的二兒子,面如死灰。
她又嘆息一聲,低頭從混混們身上搜出來一些銀子銅板,放在了趙大娘面前。
趙大娘看到乞丐過來,臉上再也沒有慈祥,只剩畏懼,不敢說話,低頭又把懷裏的兒子抱緊了一些。
哀莫大於心死。
“謝......謝......你的......飯。”
乞丐艱難說道。
她的聲音如同鐵鏽碰撞一般沙啞,彷彿從喉嚨最深處努力發出的嗚咽聲,讓人聽了不由毛骨悚然。
這是在大火中被深度燒傷的嗓子。
趙大娘沒有回答,眼睛卻一酸。
突然,肉鋪的裏屋傳來一陣嬰童的啼哭聲,打破了街上的死寂。
“我的孫兒!”
趙大娘慌忙起身,從裏屋抱出來一個剛周歲的孩子。
孩子很健康,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她緊繃的弦終於鬆開,和孫子一起大哭起來。
“孫兒啊,你命苦啊!!”
“以後別再學你爹,干這殺生的勾當了,真的遭了報應......”
她雖哭得撕心裂肺,乞丐卻知道,這一刻起,趙大娘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人的生命太過脆弱,只要一刀就可以結束。
但人的生命又太過堅韌,只需要一個渺小的希望,就可以堅持度過一生。
“你家......的仇,我......記下了,會,報,的。”
乞丐鄭重道。
她手臂上的黑蛇吐出一口火焰,將混混們的屍體燒的乾乾淨淨。
而後轉身離去,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黃沙之中。
身後,趙大娘抱着孫兒,痛哭着,向乞丐離去的方向跪下。
......
肅遠城。
“師兄,好不容易來這花花世界,不要這麼嚴肅嘛,聽說那興南城雨花樓的花魁舞姿美艷動人,何不去興南城耍個一段時間?”
客棧樓上,一少年無聊道:“何必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而且師尊也閉關了,沒人管得了咱倆。”
他身邊一嚴肅臉道:“胡鬧,我們下山是為了任務,不是去看什麼花魁跳舞的!”
嚴肅臉看了看周圍,湊近壓低聲音:“小道消息,師尊壓根就沒有閉關,那老頭子肯定在哪片雲裏面看着咱倆呢,這兩天風頭正緊,別被抓包了!”
少年一個激靈,立馬坐正,眼觀鼻,鼻觀心,臉色比師兄還要嚴肅:“師兄說的對!任務是師門給我們的考驗,一定要認真對待,什麼花魁?都是浮雲!話說......任務是啥來着?”
嚴肅臉師兄咳嗽兩聲:“西荒州近年來雖不說風調雨順,有我山門護佑,起碼也沒有什麼大災大旱,掌門卻推算出這一州生靈之數有異,倒像是遭了大旱一樣,起碼少了一座大城的生靈。”
“一座大城?”少年嘶了一聲,不再隨意:“可是有什麼邪修作祟?”
“所以我們來此地調查,掌門推算出,這肅遠城有問題。”
“可是師兄,這麼大的事,就派咱倆來可以嗎?能殺一城生靈的邪修......該有什麼境界?真靈境?難不成是離海境?咱們兩個小小的守丹境,不是給人家送佐料嗎?”
少年臉色發白。
師兄寬慰道:“不用擔心,幾個風字輩的護法長老都已經出動了,咱倆主要的任務是打探消息,又不是衝鋒陷陣。”
“護法長老都出動了?在哪呢?”
“聽掌門說那興南城雨花樓是邪祟最為嚴重的地方,護法長老們星夜趕路,現在估計已經到那裏了。”
少年一口茶水噴出來。
“興南城......雨花樓?師兄你不是在誆我吧?你敢說那幾個老頭子不是去看花魁跳舞的?”
此刻,正在一處恢宏酒樓品酒觀舞的幾個喬裝修士,其中一人打了個噴嚏,隨即擦了擦鼻子:
“這酒夠勁,香味撲鼻呀。”
師兄弟兩人正喝着苦茶,街道上一陣喧鬧傳來。
全副武裝的裂地獸,從遠處全速奔來,寬厚的腳掌整齊踩在地上,沙塵滿天。
它們的背上,是身穿日月道袍的修士。
“四時宮的人?”
嚴肅臉師兄的臉色更加嚴肅:“深黃色道袍,是四時宮秋雨樓的人。
修仙界有傳,秋風秋雨,愁煞我心,秋雨樓所過之處,必是一場腥風血雨,這小小的肅遠城,難不成真有什麼貓膩?雲嵐師妹,多加小心。”
女扮男裝的雲嵐低呼一聲:“雲陸師兄,他們朝着客棧來了!”
雲陸皺眉:“來者不善吶。”
那些修士在客棧門口停了下來,裂地獸把客棧圍的水泄不通。
領頭的女性修士高傲地環顧四周,看到了一個牆角乞討的乞丐,眉頭一皺。
“哪來的小痞子?礙眼!”
她手持皮鞭,一鞭子破空而來。
乞丐靈巧一滾,躲開了鞭子,牆上留下一道深邃的痕迹。
“哦?”
那女修挑起眉頭,正準備再來一鞭子。
“馨兒,正事要緊!”
她身旁,為首的中年修士制止道,看了一眼乞丐,隨即帶隊進入客棧。
馨兒哼了一聲:“留你一命!小痞子!”
乞丐的手氣得發抖,一條黑蛇纏繞着她的手臂,傳音道:“那女修是守丹境,一劍從風池到丹田,即可要她性命,但男修是玄嬰境,不好辦。”
乞丐牙齒緊咬,一隻獨眼緊緊盯着那些人的背影,傳音道:“他們是什麼人?”
黑蛇的瞳孔變為灰色,似在進行某種計算,片刻后,瞳孔恢復,回答道:
“深黃色道袍的仙宗,我們所閱讀過的典籍中記載共有三十家大小仙宗和修仙勢力,當前存世應有十八家,其中西荒州有三家仙宗,但這三家的道袍均無顯眼的日月圖案。不過,有一個非傳統仙宗的修仙界勢力,近百年來聲名顯赫,名為四時宮,其下屬勢力中,有一名為秋雨樓的勢力,活動範圍在西荒、雲夢、幽谷州等地,據說道袍為深黃色,印有日月圖案。”
“秋雨樓,馨兒?這一鞭子,我記下了。”
乞丐的小本本上又記下一筆。
黑蛇道:“阿月,如今昆崙山就在眼前,客棧里正好有一支商隊要越過崑崙,我們可以混入商隊,跟着他們跨過昆崙山,去往酆都城,當前的情況看來,不建議與這些人起衝突。”
“嗯。”
阿月悶悶回了一聲。
她拿起一塊破爛不堪的碎布片發著呆,上面紋着一朵幽靈花。
那是仇人的唯一線索。
五年前,一隊騎兵闖入村寨,殺了所有人,放火毀屍滅跡,阿月躲在火場裏被重度燒傷,幸虧有一條黑蛇救下了她。
騎兵落在現場的披風殘片上,紋着一朵幽靈花,這種花,漆黑如墨,花瓣如絲如縷,彷彿幽靈飄動。
黑蛇自稱江寒,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蛇形AI機器,傳授她各種來自異世界的求生本領,收集和分析修仙典籍,創造劍法和修仙功法,熔煉法器。
這是一個紛爭不已,人命如草的亂世。
幸好有江寒。
五年來,阿月從最東邊的玉麟州,徒步走到了最西邊的西荒州,只因為她曾撿到一本殘缺的古籍,上面寫着:“幽靈花,酆都城特產。”
酆都城,在崑崙極地之外的更西處,鬼怪橫行,妖魔叢生,有神關境大能坐鎮,十分兇險。
而崑崙極地,更是九州七大凶境之一,橫亘在西域與九州之間,隔絕天地,遍佈強橫兇險的法陣,一步走錯便會萬劫不復,只有擁有崑崙仙宗背景的客商,才能持仙宗令牌,跨越極地,往來西域和九州通商。
阿月傳音道:“凡人騎兵,跨越崑崙極地,不遠萬里來到玉麟州的一個小村子殺人放火,而後消失地無影無蹤的概率是多少?”
江寒無需計算:“無限趨近於零。”
最有可能的,就是某個大能修士所做,可能村子裏有什麼秘寶,對方拿到后,隨手滅了一村活口。
這種事情,在這個世界上,司空見慣,每天都在發生。
所有的謎團,只有在幽靈花盛開的酆都城,才能找到線索。
阿月沉默了一會,低聲道:“就算......是酆都......城,也......有,一劍斬斷......的一天。”
她的聲音沙啞嗚咽,幾近失聲,卻斬釘截鐵。
客棧里突然傳來嘈雜之聲。
噼里啪啦,各種法器碰撞聲音以及叫喊聲,煙塵從客棧瀰漫出來。
突然,一個身影破窗飛出。
“往哪跑!”
他身後,四時宮的修士紛紛御起法器。
五顏六色的虹光將那個身影牢牢禁錮在空中。
一道鞭子“啪”地抽在那身影身上。
“敢和我們秋雨樓作對?”
尖銳的女聲響起,正是剛剛那個囂張的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