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霧消

第99章 霧消

三日後,張銘穿了身梅紅色胸前綉五彩雉雞的官服,戴了頂鑲玳瑁的烏紗帽,立在了辛迪斯一行人如今所住的館驛前。♀

“張大人,請。”

徐淳一臉喜色,總算將這燙手山芋丟了出去,也不枉他努力的將小道消息散出去了。雖不知這位張大人何德何能,但上面叫自己如何辦事,自然要眼觀鼻鼻觀心的辦啦。

再見辛迪斯一行人,張銘也是樂意的,沒曾想竟會這樣大張旗鼓。

他今次又頂了個臨時職務,要做徐淳的助手,幫着他將事情和這一行霍蘭人將通商事務談妥。結果,正主兒徐淳徐大人推說禮部有要事,腳底抹油就跑了。

說起來,自回京后,張銘尚未面見過皇帝,也不知他如今想法如何,他與那位通信,往往只有他去信,對方是從無迴音的。只有等着官面兒上文章下來,他才知道人家究竟怎麼想。

“說白了,我們要你們提供最好的東西,要廣闊的市場,要有**的地位。”

張銘聽了這話,瞬時就對辛迪斯刮目相看,不管他是臨時找人翻譯了背出來的,抑或是自己學的,這字正腔圓的調調、趾高氣揚的架勢也算十成十了。

張銘近日既穿了官服,就不得再與人套近乎,而得說場面話了。

“首先,**的地位,這個我可以讓徐大人為貴方爭取,但這是大周的領土,是我們皇上的天下,再**也是有限的。”

“其次,廣闊的市場,這是需要循序漸進的,貴方既然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要耐心才對。”

“最後,最好的東西當然有,要看總督大人你願意用什麼來交換。”

肖恩刷刷的翻譯,言簡意賅的將張銘傳達的意思告知了自己的搭檔。

這三句話,全是廢話,辛迪斯聽后第一印象就是如此,仔細一琢磨,又覺得有點意思,但他當初在琉璃島和張銘說的好好的,可這個年輕人不過是換了地方又換了身衣服就換了套說辭,也太能變臉了些。♀

“你待如何?”

他琢磨了半天,憋出了四個字反問張銘。

“禮尚往來,你希望得到我們皇帝陛下的接見,總得送些禮物給他才對。”

“先說好,奇珍異寶他不喜歡。”

辛迪斯原本亮起來的眼睛瞬間暗了下去,他手裏頭剛好有一尊鑲了數種寶石的銀托底金象,自然是搶來的,上面有匠人的落款,正愁在自己國家不好銷贓,在亞細亞這邊又沒人識貨,乾脆送給這個皇帝算了。

“那你們陛下喜歡什麼?”

“錢。”張銘毫不猶豫的就代表了別人。

“……我只有三千斤黃金,還要帶貨物回霍蘭。送了你們陛下一千斤,他不單看不上眼,我還損失了三分之一。”

張銘也聽明白了,辛迪斯這一行人就好比由國王發了執照的海盜,大致上屬於自負盈虧,盈了還要分幾成給國王,作為對他提供軍隊和火炮的報答。除此之外,要是方便,最好將琉璃島這類的戰略性小島佔下來,作為幾十年後預備侵略的基地。

他心裏呸了一聲,辛迪斯究竟有多少黃金,他不清楚,但三千斤,就是三十萬兩白銀,應該連他手上的零頭都不到。這人也忒能哭窮了。這人手上的黃金來的容易,應該是一路搶了天竺那一帶兒過來的,沒成想在琉璃島啃到了硬骨頭,被斷了與駐紮在天竺的大部隊之間的聯繫,才不得不伏低做小起來,願意談判。

“至少要送五千斤給他。”

“不行不行,至多五百斤。”

“四千八百斤。”

“最多八百……再說四對於你們來說多麼不吉利。”

“四千八百斤挺吉利的,不能更少了。”

……

張銘費了一下午的口水,覺得自己榮升為了菜市口討價還價的大媽。茶水喝了大半壺,一直磨也只磨到了兩千斤。

討錢界的業界良心。他默默的給自己豎了個旗幟。

“……”

終於消停下來,沉默了片刻,討價還價的兩位主力俱哈哈笑了起來。

談妥了送給徐澈的禮物,辛迪斯一邊肉痛、一邊簽了禮單,張銘伸手要接,卻被他扣下了。“我白白的送錢,好處還沒有。”

張銘一聽有門兒,露出個笑,將自己連夜準備的一本小冊子掏了出來。“請細看。”

辛迪斯的侍者接過了冊子,將冊子遞到了總督大人面前。

頗厚的一疊東西,裏面有各地方的特產的簡介,精緻的粗糙的各式各樣,辛迪斯看的眼神發亮。

“絲綢倒可以先放一放,我能不能帶些蠶子和它們的食物回去?女工呢?”

張銘頭上落下兩滴汗,這人半點不蠢,開口就要技術,只得跟人打起太極:“我不能做主,你送了黃金之後可以先去問問皇帝陛下,”他看辛迪斯一臉不信,將自己官服上的五彩雉雞亮了亮,“我這職位的官員,在燕京可以抓出一大把。連你們國家的子爵都算不上,至多是個騎士。”

落日西沉,饒是張銘之前做了許多功課,多數事情猶未談攏,他得辛迪斯的欣賞是一回事,談起錢則是另一回事兒了。

不過,禮單還是到手了。

胡亂在館驛吃了些東西,他租了頂四抬轎子,回了乾寧街。隨後換了常服,從家裏的偏門出去,換了頂二抬轎子,往同那位約定的地方去。

依舊是那間民宅,七拐八拐的進了間屋子。

他低着頭一路進去,待走到離一雙皂靴三米處時,做了個恭敬的拱手禮。

“你坐吧。”

張銘將禮單奉上,隨即彙報起了自己的任務:“霍蘭總督作風不似大周的官員,更似塞北響馬,……”

“太後身體今日不大好了。”

張銘身體一凜,假裝未聽到。

“你繼續說吧。”

“是……霍蘭國已有三萬軍駐紮於天竺,火炮火銃亦比成家軍先進……”

徐澈饒有興緻的聽他說完,隨後道:“這些我均已知了,你放心吧,你的霍蘭朋友,我會見一見的。”他似乎心情頗好,還眨了眨眼睛。

張銘立時惶恐道:“這……不能算作朋友。”

徐澈立起身一甩袖子,對窗外弦月凝視了一番,“不給你陞官,也是有考量的,我聽你字句里對於黨爭避之不及,既然你無心於此,我、朕也不好勉強,許桓還算堪用,但到底是個蠢人。”

“所以,我準備,起複扶梁了。”

“不過,朕還是要多謝你。”

張銘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句話:“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是,年前時,淑妃娘娘托內人命我轉交給您的。”張銘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徐澈。

徐澈接過那盒子,打開一看,臉上便再難壓抑住笑意。

隨後,他臉色又變作了一塊木頭,開口道:“本來是想將你滅口的,既然如此,就算了。要什麼賞賜,也一併說了吧,以後,你就不用來此了,安心為官便是。”

這人給的賞賜,張銘突然覺得要好好想想。

徐澈見他猶豫,又道:“一時想不好也可以回去慢慢想,令你內人托楠楠身邊的那位女官轉達便是。”

張銘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不必了,我已想到了。女子入宮便算嫁給了君主,我只求娘娘能早日將我那妹子送出宮來,消了宮中名籍,從此回我家做個普通人。”

徐澈思索了片刻,才想起張銘的妹子是誰,“這事不能立時辦到,她於楠楠還有大用,不過,朕應了你便是。”

張銘也知道青青已經一腳踏進其中,輕易出不來,但有這句承諾,他也能放心了。那孩子之所以入宮,還是因為自己幾年前對她說的一句戲言,“過幾日,有個姐姐會來問我要個人質。”

張銘只道她那時年紀幼小,卻沒想到這樣一句話也被她記下了,還獨自悄悄的實踐,既然如此,他作為兄長,應當將她要回來,然後體面將她嫁出去,而不是就此在蕭牆之中耗費青春。

他與徐澈在宮外這樣見面數次,從未跪過他,此時卻誠心實意的跪下,並低下了頭。

“謝陛下恩准。”

自那間民宅出來后,張銘坐上轎子,忽然長舒一口氣,他一個六品小吏,時不時的與掌權者會面,壓力自然是有的,他今日出家門時壓根沒想到此後卻都不必再見了。當然啦,如果他以後陞官了有上朝的資格,還是能一睹天顏的。

眼下住的宅子,收拾收拾,也好搬出去了,正巧永安侯家後面那間屋子早就弄好了,眼下劉盛借了半間用作辦公,也不愁沒陽氣,請人打掃一番,買些古董字畫擺一擺,豆包兒的新屋子可以建一建,青青不知何時能回家來住,但是也要儘早弄起來。

琳娘的花房也要搬,那才是個大工程。他盤算了一下,還需大半年,淑妃娘娘的嫁妝就可完璧歸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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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退朝後,皇帝留下了幾位閣臣,同他們嘮起了家常。近日太後有恙,他日夜侍奉羹湯,昨夜一夢,突然見到了自己生母成氏,成氏稱住於妃陵難見成帝一面,頗為想念,又深覺自己生前作為邊疆小族之女,四妃之末,拖累了皇帝的出身,但希望他不以為意,能夠做一代明君。

皇帝稱自己夢裏聞言大慟,醒來枕巾全濕,是以將幾位德高望重之臣留下,以商此事。

陳太師為首的幾位,提議追封成妃為孝康皇后。

另幾位以閆尚書為首的,則提議乾脆追封成妃為孝端康賢聖母皇后,並遷陵,與成帝合葬於秣陵。

皇上自然采了后一種提議,且龍顏大悅,賞了幾位大臣一人一柄玉如意。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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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雞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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