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撿了個始皇帝
“咣、咣、咣!”
凌晨,就四點來鍾吧,三車連撞,前方道路堵塞。
“什麼?”
“始皇陵被盜了?”
“抓了現行?”
交警冷眼招呼司機挪車。
車頭已癟,小孫將車挪入輔道,下車盯着如臨大敵的交警,在開闢專用通道。
“嗚——哇——、嗚——哇——!”
兩輛警車開道,爆閃的警燈刺破黎明,幾輛西北考古院的中巴迅速開過去,殿後的是武警車輛,他們向臨潼飛掠而去。
“請輔道繞行!有監控,七日後到交警大隊處理。”
交警在空白責任認定書上寫下一串號碼,丟給小孫。
“真被盜了么?”
小孫不敢確信路上暴走的消息。
“玩兒呢?走、走、快走!”
交警剛發完命令,身後又跑來一位交警,遞來N95口罩,耳語幾句,小孫還是聽到了:
“這兒,汞含量也超標,快戴上。”
汞含量超標。
封土被挖開了。
汞氣在這個季夏的凌晨擴散開了。
有毒……
小孫匆忙駕駛近乎報廢的箱貨沿着輔道瘋狂回返。
“你知道了?……對對對,我剛在現場,他媽的,撞車了!……我沒事,貨沒丟……對了,汞含量超標,戴口罩!”
掛掉電話,小孫快速整理思路,他是跑臨潼物流的,現在來看,臨潼區起碼得戒嚴半個月。
“嘭!”
“吱——嘎!”
托底了。
再次停車,小孫罵道:
“今兒他媽什麼日子!倒霉三連擊嗎?”
下車看到後車輪下壓着個人,老頭兒,穿着戲服,一動不動。
沒有血跡。
“這……”
大膽的想法在小孫腦海里一閃而過。
不,不不不,不能再倒了,不能再倒了,孩子們不能沒有爹,爹娘也不能沒有兒。
良知戰勝了邪惡。
“算我倒霉,老東西,我還有一家七口要養,你可別死……什麼時候躥出來的?”
小孫納悶兒地上車,發動,倒了半米,再下車,打開尾門,這才將老頭兒從車底抻出來,看了看,確實嘴角沒有血——
“差點兒要養八口人,他媽的,算七口半吧!”
狠狠心,小孫將老頭搬進車廂,這老頭兒輕飄飄地,沒有幾斤幾兩。顧不上細琢磨,小孫晃晃悠悠地將車開回了家。
他沒回貨站。
他需要理順這倒霉的一天。
院裏亮起燈,老孫又回來了。
小琴盯着老孫,說:
“怕我養漢子,回來捉姦?孫大腦袋!”
“去去去!倒霉。”
“怎麼啦?”
“出了車禍又撞了人。”
“呀!你……死了沒有?逃回來的,沒人看見?路上都是監控,自首還是逃命,趕緊拿個主意呀!”
“少啰唆,幫我抬人。”
“弄回家來了?”
“快,搭把手。”
小孫打開尾門,神奇的一幕叫他目瞪口呆,小琴過來看,也瞪大了眼睛——
一副乾屍,冠冕堂皇地,就躺在一堆快遞貨品上。
“秦始皇?!”
小孫腦海瞬間閃過這個響噹噹的名字,隨即拍拍腦門兒,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一副乾屍躺在貨箱裏。他的破爛箱貨,顯然成了嬴政大人的寢宮。
“怎麼回事!他在地下好好兒的,把他挖出來幹嗎?”
“我……”
小孫百口莫辯。
他也不清楚,今天出車會遭遇車禍,回家路上又撞了人,更要命的是偏偏善心大發,把那倒霉蛋整回家,本打算給他養老,卻不想那傢伙竟然是老秦家的始皇帝!
半死不活的老頭兒,眨眼就成了殭屍,小孫看看東面的臨潼方向,知道那裏已經戒嚴,始皇陵里七手八腳的人正吵吵嚷嚷。而他們忙活的對象,竟被自己撿回了家。
自家就在二十裡外的讀書村。
“怎麼辦,給句話呀,老孫!”
“還能怎麼辦,我老孫,孫連成,這輩子沒幹過一件壞事,天打雷劈也輪不到我頭上……”
“你撞了人,還撞了乾屍,這東西不是別人,是國寶!”
“撞了人能咋地,我倒慶幸得很,撞——死人不叫撞死——人!犯了哪條王法?”
“那……這東西哪兒來的呀?”
“半路撞見的……不對,盜墓賊丟落的吧?”
“始皇陵被盜了?”
“嗯,所以封鎖道路害我撞車。”
“你把這東西弄回家,不就是你盜的嗎?”
“我?呵呵……我什麼時候盜的?”
“昨天晚上唄。”
“昨天晚上我在哪兒來着?”
“在家……我信,警察信不信?天大的事發生,每個西安人都有嫌疑,莫說你人贓並獲了!”
“我先問問你,昨天晚上我在家幹啥了,折騰洛陽鏟了還是西京鎬了?”
“昨天晚上你在家折騰你老娘我了,你他媽的屁用沒有,里裡外外就那點兒事還……快把家裏的鋤頭鎬頭都丟了,你不去我去。”
說話間小琴要去翻騰,小孫一把拽住她:“別瞎折騰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兒夠倒霉的,得泄泄霉運!”
“你他媽的又要泄給我,昨晚幾次,不長眼的狗東西。你他媽的把霉運泄給我,還不是泄給你自己……”
“少廢話!”
小孫把小琴拽回了屋。
日上三竿,電話不停地吵鬧,小孫辦完事不得不回一個。
打的最多的是配貨師傅老陳頭,他詢問貨跑哪兒去了,GPS定位在他家,小孫說出了車禍回家歇歇,下午去貨站。
打發掉死腦筋的老陳頭,電話又打進來,接聽:
“孫子兒(sūnzei;下同),你知道嗎,始皇陵被盜了,哈哈哈!我早有這想法,聽說你撞見了?”
“聽誰說的。”
“貨站里都說你一出門就撞見了,凌晨四點,第一起車禍!孫子兒,你他媽的凈給老子找麻煩,不過……這麻煩怎麼這麼舒心呢,快來貨站下午給你放假,咱倆好煙好茶好好兒聊聊。”
“來我家聊,我把你要的祖宗拉回家了。”
“放屁!下午回貨站,不到算曠工!”
“誰呀?”
小琴懶洋洋地問。
“你大兒子,張總大人。”
“那你快點兒去公司吧,撞了人家的車,幸好沒丟人家的貨……要不咱先報個警?”
“呀!按理說,是該報警的,可警察信我嗎?”
“別說警察,到這會兒我都不信。要不是剛才你懟得實誠,這會兒我早打倆電話了。”
“算了,老子別給自己挖坑兒了……你說什麼,倆電話?”
“嗯。一個打給閨蜜,一個打給110。”
“打給閨蜜幹啥,約她三人行嗎?”
“去你的,快去收拾那堆爛東西,回來好好兒尋思尋思怎麼辦。”
小孫穿上大褲衩,點上半根兒煙,弔兒郎當地來到院裏。貨車尾門沒關,大門也沒關,都敞開着。隨手關上大門,慢悠悠走向箱貨,噗兒,放出一口煙,扔掉煙頭兒,踩熄,不過癮,又踩了幾腳才往貨箱裏看——
我艹!
“你……你你你……怎麼坐起來了!剛剛兒明明是躺着的呀。”
貨件兒被整齊地擺放在四周,中間大件上端坐着一人——
始皇帝。
確切地說,是嬴政的骨架,這會兒的他已不再是什麼乾屍,而是一副朽骨,就這麼高傲地盯着小孫。
小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半天,他經歷了太多,太多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就在他剛想接受那些爛事的時候,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擺在了他的面前。
“老頭子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