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夏薇決定
魏府之中。
正與南靈鶴談論符籙之道的謝心雨，忽然間身形一顫。
“原來避雨符是這樣畫的，有了此符，再也不怕被雨點淋濕了……”
南靈鶴抓起桌上的一道靈符，靈符筆墨未乾，顯然是剛剛完成繪製，她的眼眸里充斥着濃濃好奇，努力將繪製過程銘記在心。
見謝心雨眉頭緊蹙，神色凝重，南靈鶴好奇問道：“怎麼了？你還好嗎？”
謝心雨強壓下那份不自然：“沒什麼……只是有點不舒服，這道避雨符，就送給你好了，我先去休息了。”
南靈鶴不疑有它，收下靈符后，輕輕點頭：“那好吧，桀哥說你剛剛恢復受損的魂脈，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我就不打擾你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告別南靈鶴后，謝心雨躲進了瓊樓畫卷，輕車熟路來到地下室中，只不過，她緊皺的眉頭不曾鬆懈半分，額頭滲出虛汗，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枚刻着雨字的鬼差令。
就在剛剛，她通過鬼差令，收到了最不願見到之人傳來的訊息。
握住鬼差令，她神色複雜，睫毛微微顫動，口中重重一嘆，儘管她很想將手中的令牌遠遠扔開，卻不能這麼做，令牌的背後，有着她無法逃避的事物。
“謝家心雨，你真的令我感到驚訝。”
冰冷的傳音，順着鬼差令，在謝心語的耳畔響起。
“沒想到，你不光撿回一條命，如今就連破損的魂脈也徹底修復了，真是令我感到驚訝。謝家之中，還從未有人像你這樣……”
察覺到傳音中，那股令人不寒而慄的語調，謝心雨環抱雙臂，暗暗咬牙：“我身上的變化，和伱有什麼關係？你這時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豎子安敢無禮！你就是這樣，跟你的家主說話的嗎？”
謝心雨的回答，顯然令另一頭的那人極為不滿，傳來一聲怒斥。
被那陣聲音歷呵，謝心雨回想起過往的一切，身形戰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罷了，諒你也是無心之失，我身為家主，便原諒你這一次。你既然恢復了魂脈，便不再是無用之人，即刻便返回謝家報到。”
謝心雨眼瞳一顫，傳音的含義，讓她的心底空落落的，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對了，我聽說是葉桀幫了你，你一直潛伏在他的身旁，想來得知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他有哪些同夥，哪些底牌，全部告訴我！”
聽聞葉桀的名號，謝心雨紛亂不安的內心，終於恢復冷靜，轉而問道：“你要葉桀的隱秘幹什麼？”
“廣王殿主已經查明，天玄殿的襲擊，皆是受到葉桀指示。是葉桀暗中挑撥，這才惹得兩座閻羅殿產生衝突，可謂是罪大惡極！拿下他，廣王殿主重重有賞。如今廣王殿內動蕩不安，四大判官折損其二，正值用人之際，倘若我能拿下葉桀，討得殿主歡心，說不定也有機會，登臨判官之位！”
說到最後，傳音那一頭毫不掩飾心中的喜悅與激動，彷彿擺在眼前的，是一條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你讓我……出賣葉桀？”謝心雨口中喃喃。
“出賣？為什麼說的那麼難聽？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謝家人，謝家才是你的歸宿，等我成了判官，謝家必將興盛數百年，對於所有族人而言，都是一件幸事。至於那個葉桀，他根本不是你的同伴，他是你的敵人。”
謝心雨暗暗咬牙：“他救了我，而且還不止一次，而你，你背叛了我，留下我一個人等死！”
傳音另一頭的語調不急不躁：“你忘了謝家的宗旨了嗎？只要是對家族有益的事情，不管什麼，我們都會去做。倘若我出了什麼事，對謝家而言，可謂是天大的損失，謝家數代人經營，才讓我成了冥府無常，你的犧牲，換來我的平安無事，當然是值得的。”
“值得？我可以為謝家犧牲，但謝家中，可有人能為我犧牲？難道我的命，就那麼一文不值嗎？”謝心雨尖聲反駁。
“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謝家的人，要遵守謝家的規矩！聽說你破了鬼獄大陣，得知這個消息時，還真令我感到驚訝。等你回到謝家后，我會向廣王殿主求情，放你一條生路，畢竟，你也是受到了葉桀的矇騙，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只要能將他拿下，廣王殿主那邊也好交代，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
“誰說我要回謝家了？我已經找到了新的夥伴，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離我遠點！”謝心雨雙臂顫抖，話到最後，甚至帶上了幾分哀求之意。
“你生是謝家的人，死是謝家的鬼，活着時，你體內流淌着謝家的血，死後靈魂中仍舊打着謝家的烙印，你沒有辦法逃避與生俱來的責任。我們才是你的家人，想想你的父母，他們若是在謝家中得知了你的消息，該有多麼傷心？”
“你……”
驚聞父母的消息后，謝心雨頓時急了，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面色蒼白無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等你想清楚了，再用鬼差令聯絡我，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謝家族人失望的。”
隨着最後一句話語落下，傳音就此中斷。
儘管鬼差令中，不再有傳音發出，但謝心雨的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她用力抿唇，眼眸里儘是苦澀與掙扎，仿若蒙上一層厚厚的陰霾，內心迷茫到了極點，找不到擺脫困境的方向。
一邊，是與生俱來的族人，是血濃於水的責任重擔，而另一邊，是多次幫助她的恩人，是在絕境中，給她希望，讓她獲得了第二次機會的重要夥伴，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出背叛夥伴的事情。
如今的她，便站在這等兩難境地當中，似乎不論怎麼選都是錯的。
正當謝心雨猶豫之際，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了酒鄉的地下室內。
探頭望去，正躡手躡腳走來的，正是剛剛與她道別的南靈鶴。
南靈鶴動作緩慢，一步一頓，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好似做賊心虛一般，手中正端着一個碗狀器皿。
將南靈鶴的動作看在眼裏，她不免有些好笑：“你在做什麼？打算偷東西嗎？這裏不是你住的地方嗎？”
南靈鶴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就連手中的碗，都差一點沒拿穩，不斷搖晃起來，看樣子隨時可能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用玄影步，穩住身形后，南靈鶴這才拍了拍胸口，長舒口氣：“嚇死我了……你還沒有休息嗎？我還以為你已經睡著了。”
謝心雨眼神一凝，牙關微顫，試圖掩飾內心的紛亂：“所以，你剛剛是害怕動作太大，把我吵醒嗎？”
見她一口叫出自己的打算，南靈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
謝心雨擺了擺手：“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這不是還醒着嗎？話說回來，你手中拿着的是什麼？”
隨着南靈鶴的來臨，碗中之物也散發出淡淡的藥味，一下便吸引了謝心雨的注意。
南靈鶴解釋道：“這是用土茯苓，外加其他藥材熬制的安魂苓，是茯苓姐教我熬的，我看你有些不舒服，希望它能幫助到你。”
從南靈鶴手中，將盛有安魂苓的碗接過，謝心雨卻沒有急着服用，她神色複雜，就這麼望着南靈鶴：“這是你為我熬的？”
南靈鶴用力點頭：“桀哥說過，家人之間，就是要互相幫助才行。我的手藝可能沒茯苓姐那麼好，但你可以放心，它絕對沒有毒，你不信的話……還是我先吃給你看好了。”
說著，南靈鶴伸出手來，便要將安魂苓拿回來，謝心雨卻先一步移開碗，讓她抓了個空。
南靈鶴睜着不解的眼睛，又聽謝心雨輕哼一聲：“這可是你為我熬制的，可全都是我的，難道還想偷吃不成？”
說完，她便在南靈鶴的注視下，將安魂苓服用一空。
隨着一碗安魂苓下肚，謝心雨只覺得靈魂中湧起陣陣熱流，那正是安魂苓產生作用的效果，在熱流的溫暖之下，剛剛的些許疲憊，如今也徹底消散一空，整個人都精神百倍。
“家人……嗎？”將碗放下后，謝心雨久久無言，忽然又對南靈鶴道，“你的家人呢？他們還活着嗎？我好像沒聽你提起過。”
南靈鶴低下頭來，纖細的手指攥緊裙擺：“他們都死了。”
謝心雨捂嘴驚呼：“我很遺憾……那他們現在在哪？還在廣王殿嗎？”
南靈鶴肩膀顫抖，面色消沉：“不，他們都轉生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人，順利當上鬼差……”
說著，南靈鶴像是想起了什麼，忽而微微抿嘴：“但我並不是孤身一人，能和桀哥一起，結識新的夥伴，新的家人，反倒比我活着的時候還要開心，我很珍惜如今的這段時光。”
謝心雨看了她一眼：“你有着一品天賦：福星入命在身，你的家人，以前活着的時候，想來一定很幸福吧？”
謝心雨的這番話，彷彿戳中了南靈鶴不願回憶的往事，她眼神黯淡，輕輕搖頭：“不……我的父親，他發現了我的特別之處，用我的能力，四處尋找珍貴礦材，最後在尋找天外隕鐵時，惹來殺身之禍，現在想來，也許是我害了他，如果我的身上，沒有這項天賦神通的話，他也就不會有事了……”
“那……你的父親這樣利用你，你恨他嗎？”謝心雨深吸口氣，連忙追問，眼中也透着幾分急迫之色，南靈鶴的回答，對她而言，同樣也十分重要。
南靈鶴搖頭：“不，他仍舊是我的家人，我怎麼會恨自己的家人呢？更何況，如果沒有過去經歷的那一切，我也不會魂歸冥府，沒法遇見桀哥了，所以，我並不恨他。”
聽完南靈鶴的回答后，謝心雨陷入了沉默當中，她努力調整着呼吸，心中紛亂的思緒，終於得到了一個答案，面色不斷變換，只覺內心的迷惘徹底消散，好一會後，這才開口：“謝謝你……”
南靈鶴輕輕擺手：“不用謝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如果你還需要安魂苓的話，只需要跟我說一聲，我會再給你做的！”
謝心雨笑了笑，狹長的眉角微微上挑：“我說的，可不光只有這件事情而已。”
“不光是這件事情？”南靈鶴嘟了嘟嘴，任憑她如何思索，也不明白謝心雨此番話語的含義。
思索無果，天性樂觀的她，很快便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不再多想：“那你便在這裏好好休息吧，如果需要什麼的話，都可以告訴我。”
說完，南靈鶴收拾好剩下的空碗，獨自離去。
謝心雨望着南靈鶴的背影，眼眸久久不動，哪怕南靈鶴的身形已經消失，她也並未收回自己的視線。
“南靈鶴，還有葉桀……你們讓我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果然，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謝心雨喃喃自語，她伸手入懷，將那一枚刻着雨的鬼差令重新取出。
將鬼差令緊握於手，她向著謝家之主，謝必安傳信而去：“我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鬼差令的另一頭，謝必安略顯驚訝，他本以為按照謝心雨的脾氣，讓她想通這件事情，明白族人的重要性，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少說也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得到她的回答。
讓他意外的是，這才過去一會，便收到了謝心雨的回信，看來經歷了過去種種，謝心雨也變得更有決斷，忙問道：
“你終於想通了？告訴我，你給出的答案是什麼？是回到謝家，跟你的族人，你的家人在一起，還是留在葉桀那裏，與危害冥府的罪人一起？我必須提醒你，這是你最後的機會，等到決戰開啟，廣王殿主席捲天下之際，你若再想回到謝家，可就遲了。到了那時，誰也沒辦法救你，等待着你的下場，唯有死路一條。”
耳邊傳來謝必安的警告，又或者說是威脅聲，謝心雨冷聲回應：“我會和我的家人在一起。聽好了，葉桀信任我，我可以幫助你對付他，他身旁的夥伴中，不乏實力強勁的仙人轉世，想要對付他，必須趁他孤身一人之際，我會將他引至偏僻處，那時便由你出手，將他拿下，獻給廣王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