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 恢復記憶

向晚檸的短訊並沒有得到回復。

她便向學校請了假，獨自坐在客廳等他們回來。

向晚檸記不清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失眠了幾個整夜，在白天困得不行時躺在沙發上小憩了一會，又因夢境裏的不安和痛苦驚醒。

再一睜眼，她額間冷汗淋漓，整個人彷彿才從水中撈起，茫然無措的看着空蕩蕩的客廳，又將目光放在了門口。

沒有人。

沒有人回來。

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向晚檸緊緊握着手機，反覆打開了十幾次，仍然沒有得到回復，心亂如麻。管家將吃食端到她面前，她卻一口也吃不下去。

終於，她聽見了大門嘎吱地一聲被人推開，幾乎是瞬間站起來，迎了上去。

向晚檸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但在見到大家后不由愣住，大家神情疲憊，髮絲凌亂，她看見爸媽的身子似乎佝僂了幾分，看見哥哥向來整潔的下頜處長上胡茬，就連一貫愛打趣自己的於闕舟也變得越發沉默。

他們似乎被什麼事情困住了，向晚檸試圖替他們分擔一些，開口卻只問道：“我知道你們在電話里是騙我的……姐姐到底去了哪裏呢？”

“姐姐要是真的是去國外，不可能不回我短訊。”她說，淚光閃閃，卻強撐起一個笑容，扯住墨音的衣角，像以前那般朝對方撒嬌道：“媽媽，姐姐在哪裏呀？為什麼不能跟我說呢？”

向晚檸已經不是才回家時的三歲小孩，墨音也不用再蹲下身才能摸到她的腦袋，她看着和自己肩膀一樣高的女兒，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晚檸還小，這件事太過複雜，不太方便告訴你。”墨音朝她伸出手，輕哄道：“等晚檸成年了，考上了理想的大學，長大了……媽媽就把這件事的原由都告訴你，我們拉勾。”

向晚檸抬頭問：“姐姐還好嗎？”

“她現在很安全。”墨音朝她點頭，說：“不會有人比她更安全了。”

向晚檸好像明白了什麼，乖乖的伸出手，她手指纖長，尾指輕顫：“我們拉勾，我們拉勾……媽媽，等我長大了，不要再瞞着我，不要再拋下我，好嗎？”

她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

好不容易撥開雲霧見到光明，好不容易有了真心疼愛她的家人，她不想讓這一切只是鏡花水月，她不想在家裏陷入危機時獨善其身，她想和大家一起面對，她也想保護大家。

長大，向晚檸在唇齒間咀嚼着這兩個字，迫不及待的想要長大，她心裏想着：是不是等她長大就能知曉一切，是不是長大后就能保護大家？

“好。”墨音向她承諾，他們拉好勾，又用自己的拇指蓋上了章。

——

向晚檸後面再沒有拍一部戲，曾經出道便驚艷眾人的新星漸漸沉寂。

微博上堅守的粉絲也逐漸退圈，改去粉了別人，沒有人再記得那位14歲便提名百花獎女配角的少女，熱搜一浪高過一浪，早已將曾掛在熱搜第一的向晚檸吞沒。

但她沒時間去關注這些事了。

向晚檸挑燈夜戰，經常凌晨四點看着試卷上的紅圈發獃，覺得自己太過愚鈍。又想到和家人的約定，強撐着給自己續上咖啡，拍了拍自己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繼續驗算。

每答對一道題，她的嘴角便剋制不住的溢出笑來，好像離向知念又近了一步。

向家三人輪流去勸過，但都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他們在日益忙碌起來的途中，將“安撫”、“勸慰”向晚檸的活兒交給了於闕舟。

於闕舟不止一次的在她的門口停住腳步，伸手想要敲門，卻又在手懸在半空時收回，許多話梗在喉嚨里，無法向她說出來。

他敲門能做什麼呢？

他既然無法告訴她真相，就失去了勸慰她的資格。於闕舟做不到高高在上的安慰對方，因為他知道，向晚檸眼下不覺辛苦，她只想找到答案，想知道為什麼大家要瞞着她，為什麼不能接回她的姐姐。

但他同樣也能理解向池淞他們的心情，向晚檸前世承受了千百倍的痛苦，這一世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讓對方過得輕鬆快樂一點……即使這並不是向晚檸想要的生活。

於闕舟夾在中間，無可奈何，思及此，便只能變着法給她開小灶，提高向晚檸白天的效率，讓她能在晚上早些休息。

而這一切的辛勤努力都有了結果。

向晚檸一路考上重點高中，又考上了重點大學，她曾問過向知念未來想考什麼專業，對方說：“金融吧，到時候可以幫哥哥打下下手。”

“還是A影好。”向晚檸當時嚷嚷：“哇，我才不要考金融，要學我最討厭的數學呢。”

可是這一次，向晚檸在填寫志願時，和家裏人說的A影，自己卻悄悄的將A影的志願改為A大的金融系。

她想，等姐姐回來，自己一定要將錄取通知書拿出來嚇她一跳，然後得意洋洋的告訴對方：其實自己也很有潛力，也可以幫到哥哥。

向晚檸拿著錄取通知書，回家的路上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因為她知道……自己終於能知道真相了。

只是在她推開別墅的一瞬間，卻發現大家都不在。

管家見向晚檸回來，停下了正在擦古董花瓶的手，對她說：“夫人說他們有事要出一趟國，叫我轉告小姐，他們一周后就會回來，到時候會告訴小姐想知道的一切。”

向晚檸放下心來，她隨意將錄取通知書放到了鞋柜上，換好鞋後走到客廳，發現大家已經給她準備好了禮物，堆滿了整個客廳，就像知道她一定會考上自己理想的學校。

她彎了彎嘴角，終於卸下了最後的心坊，露出了她這個年紀歡快欣喜的笑，興高采烈地跑過去拆禮物。

見到喜歡的就雙眼發亮，嘴角上揚，自言自語道：“不愧是媽媽，眼光就是好，這是我喜歡的～”

“這個給姐姐留着，我們穿姐妹裝～”

“哈哈哈這個直男審美，一看就是哥哥送的！”

等見到不符合自己心意的，她就哼唧一聲，將手裏的金蘋果詢問管家：“這是誰送的？”

“應該是於總。”管家有些不確定的道。

“誰送禮物送蘋果啊！”她抱怨兩聲，還是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好，嘴裏卻說：“不過看在它是金的份上，我勉強收下了。”

管家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那這個又是什麼？”向晚檸疑惑的從一大堆禮物中找到了一封信，她正疑惑會是誰寄給自己的時，忽然看見了上面的收件人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向知念的名字。

“這個啊，這個被快遞員放進了信箱，是一封定時信件，被快遞員忘了好多年，現在才送過來。”管家說：“我見上面是知念小姐的名字，就將它取了回來。”

向晚檸聽見管家的話，怔了怔，正要將這封信放到旁邊，待會替姐姐收好。可當視線不經意間往右下角瞥去時，她才發現寄件人自己並不認識，可他的名字卻莫名讓她覺得熟悉。

——寧濰衍。

寧濰衍，寧濰衍……

她緊緊盯着這三個字，手上不由摩挲着信紙，恍惚間，腦海里忽然有什麼隔膜碎掉，打爛了關住她無數記憶的木匣子，將那些恍若猛獸般的痛苦無措放了出來。

無數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播放，好似一場電影，可電影又快又急，每當向晚檸想抓到一絲頭緒時，它就像陽光般從自己指縫裏溜走。

不對，不對。

這封信一定有問題！

向晚檸猶豫了很久，這是姐姐的信件，自己要不要打開。可剛剛閃過的片段，心中的忐忑與不安，都讓她更加堅定這裏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說不定上面有姐姐的下落。

她顫着手將它打開，在展開信紙的一瞬間，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生怕自己會看見無法接受的一幕。

向晚檸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可是當她看見信中的內容后，大腦一陣嗡鳴，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將它反覆讀了幾遍，最後強撐着自己站起身，在窒息感襲面而來時，她一步步朝屋外走去。

信上說：

【親愛的師父，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們之間的鬥爭已經結束，一想到我的生命竟成了犧牲品，這真是令人遺憾】

【看來我賭輸了，你們的確擁有前世的記憶，可我這些年並未得到你進行實驗的消息，也沒有見你重新設立實驗室，你是在藏拙嗎？】

【但一個人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是不需要藏拙的，你能依靠誰呢？你前世研究的系統不可能由你一個人獨自完成……哦，我明白了，你重生時也將它帶來了嗎？真不愧是你】

【不過……師父怎麼知道我沒有後手呢？】

【我在前世系統創建初期時，就給你的系統植入了病毒，核心程序無法被它檢測到，師父有覺得你的系統運行異常卡頓嗎？可惜我死了，無法幫你排除bug，師父會難過嗎？】

【前世的它選擇和於闕舟綁定，好吧，他真是個可憐的人，非要摻和進你們向家的事】

【你是不是在想我植入了什麼bug？告訴你也沒有關係，在無法解除綁定的情況下，如果系統因負擔太重，停止運行，但卻無法控制的、源源不斷的向外接收能量，那就會像一個膨脹的氣球，最後……砰！】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在罵我嗎？可是這明明是師父給我的啟發呀，我也沒那麼厲害，我的病毒只是“無法讓系統解除綁定”，“逐步激發系統自毀程序”，可那是你自己安裝的自毀模式程序呀！】

【哈哈哈哈哈哈，師父，這是我們兩個人一同完成的設計，你開心嗎？現在你的手也不幹凈了，為什麼要討厭我？你和我一樣，你明明和我一樣！】

【我很想知道系統爆炸後會波及到幾個人，是只會讓和他綁定的於闕舟死去呢，還是會造成大面積波及？我很好奇，麻煩師父燒給我，讓我得知這場比賽的結果】

……

這是什麼？

這信上的內容是什麼？

向晚檸頭痛欲裂，赤腳朝外走去，管家的擔憂聲被她阻擋在外，聽不真切，向晚檸此時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出去，她要找到大家！

他們去了哪裏？大家去了哪裏？向晚檸一瞬惶然，忽然加快了腳步朝外跑去，她的腳心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割傷，在她奔跑間鮮血溢出，蜿蜒一路。

數不清的記憶，那些陌生的、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在她讀完信的一剎那紛涌而至，擠進向晚檸狹窄的腦海里，讓她青筋蹦起，痛苦的停住腳步，捂着頭嘶吼着。

“好痛，好痛……”向晚檸忍不住用頭往旁邊的樹上撞去，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大腦卻在給她一幀幀播放着以前的記憶，任由她小聲呢喃說“不要了，不要這些記憶了”，任由她捂着頭，狀若癲狂的坐在路上，敲擊着、怒罵著、哭泣着……都沒有用。

她的過往太長，她的記憶太多，多得彷彿是幾百個人的一生，卻被她獨自一人走完。

向晚檸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自己曾經的所有經歷，她記起來自己的系統，在向晚檸幾乎崩潰，不斷在腦海里喚着系統的時候，又猛然想起它對自己說過的一句：“這樣消耗的能量更多，無法支撐你下一次回溯。”

為什麼家裏又只剩下她了？為什麼系統不在了？為什麼就連繫統也不在了？

時空的錯位感不斷上涌，在這一瞬間，向晚檸已經記不起現在這一世是她400萬次中的哪一次了，她忽然想不起自己要做些什麼，她應該要去找誰，可是找誰呢？

她在原地焦急徘徊了很久，只記得自己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可是做什麼呢，她現在又是什麼身份？“被認迴向家”和“遭遇車禍”的片段不斷流轉，潛意識告訴她，她應該是被趕出家了，應該要被趕出家，必須被趕出家才對！

這樣才是正確的發展方向，這樣才對，這樣大家都會有好結局……

最後，向晚檸捂着胸口，終於承受不住這些記憶回歸的衝擊，噁心感不斷上涌，吐了好一陣，鮮血染紅了樹旁的雜草，隨即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