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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聲轟鳴,昏暗又閃爍的舞池中男男女女神色迷亂地隨節奏扭動身體。
酒與香煙的氣味混雜其中,就算戴着口罩,北木朝生也感到自己無法呼吸。
他想回頭看看波本在哪,結果後背被人輕輕一推,不由自主邁進去后,便被人群裹挾着向前,若不是他拚命護住,連自己的鴨舌帽都要被擠掉了。
好多人……
北木朝生表情放空。
離譜的是波本根本沒有告訴他任務是什麼,就這麼把他丟進人潮里……那個壞心眼的混蛋不會從頭到尾都在耍他吧?
感覺總有手有意無意地碰自己,北木朝生憋着一口氣擠到了安全通道標誌下,從髒亂的樓道穿過,看到一扇半開的後門。
這裏的空氣不算多麼清新,但卻着實讓他鬆了口氣,隱隱作痛的胃部都舒緩許多。
等回去他一定要狠狠告波本一狀,讓琴酒大哥揍他!
……雖然琴酒可能不會因為這個揍波本,還會罵他這麼容易被耍。
北木朝生皺着臉,正要拿出手機查一查到底是有真的任務還是在耍他,身後忽然有人唰的掀開了他的帽子。
雖然下意識地揮手過去,卻因為慢了一步而沒有碰到人。
北木朝生後退兩步,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陌生人。
那是個身材中等的男子,頭髮有些油,三角眼鷹鉤鼻,面相看起來有些凶,神情卻透着幾分猥瑣。
他把拿在手中的鴨舌帽放在鼻間深深聞了一口,眼睛卻緊緊盯着北木朝生,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
這也能碰到色狼?
都怪波本!
北木朝生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因為他出眾的容貌,確實曾遇到過不少這種事,他每次都會用超能力把人狠狠收拾一通,讓他們發誓再也不幹這種事。
現在雖然沒有超能力,但他已經是可以依靠身體力量撂倒犯人,進化過的鈕鈷祿朝生了!
果然,雖然他打不過琴酒,打這種小角色輕而……輕而易舉有些誇張,但最後還是成功把人打倒在地。
“沒想到最後栽在個啞巴手上。”三角眼剛剛被一腳踹到肚子,撐起身體惡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臭小子,你別以為能打就能在這兒橫着走,咱們走着瞧!”
三角眼邊放狠話邊往酒吧里撤。
北木朝生沒興趣理他,見他不打算繼續,乾脆繼續看着手機往外走。
沒想到三角眼自己在門口被台階絆了一跤,正好磕到剛才被打的位置,疼得他一激靈,語氣怨毒:“婊//子養的狗/崽/子,等我殺了你全家,非讓你撅/着屁//股求我……啊!!!”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一聲響,隨之而來的是肩膀傳來的劇痛。
三角眼痛的在地上打滾,捂住的地方不停滲出鮮血。
身子像是撞到了哪裏,他顫抖着抬頭,原來是北木朝生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
青年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這個長管模樣,端口冒着煙的東西。
混黑的人,尤其是剛被打過,三角眼當然知道這是改裝槍。
手裏有這種東西,那他至少不是個普通會點功夫的學生。
沒想到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只是三角眼此刻沒心情感嘆自己看走了眼,因為北木朝生的眼神變得非常可怕。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很失禮的話?”手機中傳來聲音,平板的電子音在這場景下顯得幾分怪異。
隨着聲音的落下,三角眼肩膀受傷的地方被人狠狠踩住,他疼的像一條缺水的魚彈跳起來,腦袋上卻被頂了個發燙的東西。
——是那支改裝槍!
別看改裝槍小而且威力不大,這種距離下打穿他的腦殼綽綽有餘。
三角眼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飽和度極高的粉瞳注視着他,就像在看一個死人,連機械的電子音中似乎都沾染了殺氣:“下地獄去吧。”
“等等。”
在北木朝生開槍之前,有人摁住他的肩膀。
波本隨意瞥了眼地上的三角眼,眉梢微挑:“一時不看着,你差點把我們的任務目標幹掉,真不讓人省心。”
他說話的語氣一直抑揚頓挫,現在卻莫名有幾分低沉:“我們要的是他口中的情報。”
要情報是真的,但要的是薩格利的情報。
他一直在不遠處觀察,薩格利看上去確實討厭擁擠的人群,不喜歡被陌生人觸碰,對酒吧的環境表現出了無法忍受的厭惡與陌生,大概率是第一次來。
還有武力值,和查到的一樣是個新手,格鬥方面有琴酒的影子,但很菜,沒有表演的痕迹。
“我說!我都說!”三角眼拚命喊叫:“只要你們放了我,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們!!!”
北木朝生直起身,朝波本那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而是默不作聲用手機拍了張三角眼的照片,又快速摁着鍵盤一番操作。
“你想知道什麼?”電子音問,不緊不慢:“山口組長在後天會秘密與稻吉會的人見面?山口組長的兒子在悄悄販毒,還是說他們打算在這次訂單中敲組織一筆這件事?”
在三角眼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北木朝生終於抬頭,他第一次對波本露出了明顯的厭惡表情。
“用毫不知情的同伴當誘餌,倒是沒有愧對你的名聲,波本。”北木朝生道,他收回踩在三角眼身上的腳。
這是薩格利的聲音,他開口了。
波本微微睜大眼。
“你想知道的情報我都能查到。”北木朝生在他身邊停下,語氣冷淡:“沒必要留着這種垃圾,處理掉他。”
波本與他對視,那雙看似平靜的粉眸深處,翻滾着殺意與戾氣。
這個時候的薩格利才更像組織的人,為什麼,因為剛剛的話?
——薩格利重視家人。
雖然被討厭了,但這次的收穫不小。
在快速權衡利弊后,波本拿出槍,在手上轉了個圈,笑眯眯地道:“別生氣,我只是讓你幫個小忙罷了,而且我一直在附近,就算你打不過他也不會發生什麼的。”
隨着鮮血的綻放,他眉眼彎彎:“剛剛你說的情報,找個地方詳細說說?”
兩個人漸行漸遠,從內部傳出來的轟鳴音樂聲中,只有了無生氣的三角眼安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北木朝生此刻正有些招架不來。
知道他手中有情報的波本態度好得不太正常,甚至說為了賠罪,請他來了一家看着就貴的高級西餐廳。
北木朝生想拒絕,但力氣沒波本大,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拖了進去。
餐廳的服務員像是沒看到他們之前在門口拉拉扯扯般,面色如常地送上菜單。
現在是飯點,周圍有人,北木朝生重新變成小啞巴,只能惡狠狠地瞪着波本,試圖用目光殺死對方。
波本熟練點餐,在服務員離開后,朝他微微一笑:“怎麼了?”
北木朝生眉頭一擰,慢吞吞打字:“你這人真討厭。”
“還在為我讓你當誘餌的事生氣嗎?”波本笑問。
“剛剛很生氣,現在好點了,畢竟是為了任務。”北木朝生實誠地回答,還朝他道了個歉:“不好意思,之前是在遷怒你。”
為了任務就能接受別人用他當做那方面誘餌的事?是誰給他養成的錯誤價值觀?
波本的眸色沉下,面上倒是仍舊掛着笑:“你沒必要向我道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當做誘餌確實應該生氣。”
“是的,所以我不喜歡你。”北木朝生打字。
他太誠實,讓套話的波本都有些良心作痛,彷彿隨意地提醒:“把弱點放得這麼明顯,很容易被人拿到把柄。”
他說得隱晦,但北木朝生聽懂了,抬眼朝他這面看來。
那濃密卷翹的雪白睫毛快而輕地扇動,摁着屏幕的手指卻緩慢下來:“謝謝提醒,但沒人抓得到不存在的把柄。”
他的家人早在多年前去世,他唯一的朋友也不在這個世界。他孤身一人,唯一需要操心的只有自己的性命。
領會了北木朝生的意思,波本的呼吸一滯。
難道這就是薩格利年紀輕輕就加入組織的原因之一?
儘管兩個人心情都不算愉快,但北木朝生還是看在美食的份上吃了不少,甚至吃了兩個雪糕雪球,還喝了杯加冰氣泡水。
最近蘇格蘭總是管着他的飲食,除了營養均衡的菜譜外,還不讓他吃生冷食物,好像他是玻璃胃,吃一點就會出事似的。好在波本這傢伙雖然討厭,卻不會管他這些。
飯後,北木朝生把那些情報都給對方發了一份——就算不喜歡波本這個人,也不能拿任務開玩笑。
不過波本這次表現得還好,沒有得到情報后立刻把他撇下,反而先將他送回別墅。
“你不進去嗎?”看着不打算下車的波本,北木朝生問。
不等波本說話,他又自顧自道:“我覺得你還是進去一趟比較好。”
習慣了電子音,突然聽到北木朝生的本音,波本還有些不習慣,但比起聲音,他更在意對方話語的內容。
難道薩格利得到了什麼新消息?
波本謹慎地跟在他身邊走進別墅。
萬萬沒想到,剛一進去他就看見北木朝生毫不猶豫地大步朝前走,明明對着他平靜到冷淡的聲音突然壓低,聽起來甚至有些可憐。
“萊伊,蘇格蘭。”北木朝生叫出在客廳交談的兩人的代號,小跑着跑到蘇格蘭身邊,扯着自己開到鎖骨下方的領口,小聲道:“波本非要我穿着這個去酒吧,還不告訴我是去當誘餌的,害我被色/狼佔便宜。”
蘇格蘭:!!!
波本:!!!
兩個人同時瞳孔地震,緩緩對視一眼,波本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後退本能。
“只是資源利用罷了,山口組的人惜命又膽小,只有好色一個容易抓的弱點。”波本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還擠出一個不耐的笑:“我不是給你賠禮道歉了嗎?特意把我叫進來向他們告狀,你是被欺負后要找人哭訴的小孩子?”
蘇格蘭脫下外套披在北木朝生身上,再看向波本時身上已經溢出了黑氣:“我覺得我們這個臨時隊伍需要一點規矩。”
波本難以維持笑容:“……也許。”
萊伊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挪了兩步。
醫院事情過後,蘇格蘭恨不得把薩格利當成小孩子養,波本居然還敢帶對方去酒吧,而且是當誘餌。
不愧是被評價為行事詭譎的波本,膽子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