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小林同學先是茫然地撓了撓頭，片刻后反應過來這人心裏在想些什麼東西之後立刻在心裏暗罵出某種植物的名稱，恨不得一腳把人踹到房頂上去。
什麼有的沒的，你tm瘋掉啦！？
發現林望野愣住，林深對自己的猜測信以為真，一本正經地嘆了口氣。
“放棄吧，我對你毫無邪念。”
林望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忍無可忍地罵道：“滾蛋啊！你想多了！”
林深：“是嗎？”
林望野：“是啊！”
林深：“真心換真心？”
林望野：“絕對真心！我對你也毫無邪念！”
對視片刻之後，林深坦然地笑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相信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林望野冷汗都還掛在腦門，恨不得趕緊翻篇，轉頭看向電腦屏幕的遊戲界面，懶懶打了個哈欠。
“還打嗎？我又有點餓，不想吃泡麵。”
“行，帶你下館子去。”
遊戲打的時間長之後也容易疲勞，林深其實也沒那麼想玩了。他拎起外套從沙發上站起來，林望野反應也快，麻利地站起身緊隨其後當小跟班。
兩人出來的時候，收銀員和網管已進行了晚班輪換。
但每個人見到林深都無一例外地打招呼，明顯全都認識。
林望野終於意識到他爹確實有點人脈，尋思到這裏，腦中倏地想起一個人。
他少年時的心上人。
由於初見時過於激動，後來又被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林望野始終沒找到機會開口問林深。
想到可能很快就會重逢，林望野心跳的節奏立刻控制不住地開始加快，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繾綣依戀的笑意。
但林深走路快得很，他才愣了幾秒的功夫對方就已經走出網吧了。
林望野生怕跟丟，趕緊小跑追上去。
推開玻璃門，外面的天空已經完全拉下夜的帷幕，呼吸在低溫中立刻形成氤氳的霧氣。林望野縮了下脖子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一眼看到他爹正站在路燈下低頭抽煙。
林深頭髮是染過的亞麻棕色，被光線勾勒出一層金邊，眉眼均被陰影遮住，隔着幾米距離只能看清嘴唇和下巴。
這樣形單影隻的視角，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和他印象中那個三十多歲的父親出現了重疊。
林望野怔愣幾秒，走上前伸手把他叼在嘴裏的煙取下來在路燈柱捻滅，反手丟進垃圾桶。
“哎幹嘛呢你，才抽兩口，你浪不浪費。”林深目瞪口呆地盯着垃圾桶，可惜到不行。
“少抽點吧。”林望野語氣強硬沒得商量，不爽地皺眉，“你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嗎你？”
林深也很不爽：“知道啊，肺癌唄。下次再扔我煙我揍你。”
林望野瞪他：“你死法多了去了，我早晚把你這些臭毛病全給你改了。”
林深聞言氣笑了，反而也不再惱怒，轉頭就走。
“親爹都管不了我，你還管上我來了。”
“你別不當回事。”林望野追上去，反覆念叨：“人不能仗着年輕想幹嘛就幹嘛，身體是你自己的，你把自己身體折騰壞了，以後花再多錢都治不好，後悔都來不及。你知道醫院不賣什麼葯嗎？後悔葯！”
林深倏然止住腳步，盯着林望野看好大一會兒，片刻后扭頭繼續走，感到匪夷所思。
“小小年紀爹味真重。”
林望野緊隨其後，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我為了你好！我怎麼不管別人只管你，還不是關心你？你現在覺得我煩，但你要不聽我的早晚有一天會後悔今天沒聽我的話。等等，你什麼意思……”
話還沒說完，林望野止住腳步站在路邊滿臉疑惑。
因為林深在十字路口賣麻辣燙串串香的地攤小馬紮上坐下了。
林望野震怒：“不是說下館子嗎！”
“本來準備請你吃頓好的。”林深伸手拿小紙碗和一次性竹筷，看都懶得看他，“但你把我說煩了，決定降級請你這個，愛吃吃不吃哪涼快哪待着。”
林望野一屁股坐下：“吃。”
這一整天他確實沒怎麼吃東西，這個年紀本來就在長身體，區區一個三明治和一碗泡麵根本就不夠。
林望野從沒吃過路邊攤。
不提別的，光看十字街口來來往往的車輛尾氣就知道衛生條件堪憂。
不過林深會選這裏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家串串香攤位雖然位置選的不太好，但為了客流量也可以理解。老闆是兩位頭髮灰白的老人，餐車擦得反光看不出任何油漬，餐具也全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扔。
老奶奶很面善，看到兩人坐過來之後馬上主動打招呼，微微駝着背湊過來把火開大了點兒。
各式各樣的肉丸和菜被串成串放在兩個長方形的大托盤裏擺放整齊，兩邊都是一樣的東西，類似關東煮。
飄着辣椒油的那邊聞起來像牛油火鍋。
另一邊是清湯，不辣。
林望野沒吃過這種，好奇觀察了好大一會兒才學着林深的樣子伸手從裏面拿自己感興趣的串，就着紙碗放在嘴邊輕吹幾下咬了半口，味道竟然還不錯。
“不是這麼吃的。”
林深說著，伸手把裝着蒜蓉還有芝麻醬的鐵罐拿到他面前，又拎了一壺香油在他碗裏淋上一點：“不知道你愛不愛吃蒜蓉和麻醬，你自己放，然後用勺子從鍋里撇點湯攪勻蘸着吃，比幾百塊錢的火鍋一點不差。”
林望野一聽感覺是這個道理，也沒什麼忌口，按照他說的弄了一下小料又嘗了嘗，味蕾瞬間獲得強烈滿足，瘋狂點頭豎起大拇指。
這會兒晚自習還沒結束，攤位上沒什麼人。
等放學還會迎來一波高峰期，老爺爺在用另一個小鍋忙活着煮丸子。老奶奶閑來無事，就坐在對面看着他們兩個吃，眼睛笑成彎彎的兩條線。
對於沒感受過來自長輩的親情的林望野來說，對這樣和善的老人非常有好感，忍不住和人嘮嗑。
“奶奶，您孫子多大了，在七中上學嗎？”
“對呢。我孫女小一些，孫子和你差不多大。”
“高几了？”
“高三。”
有一搭沒一搭隨口聊了幾句，鍋里的粉絲煮好了，林望野經受不住誘惑開始和林深一起認真嗦粉。
可能因為伸手一拿就能吃到，稍不注意就容易吃多。
兩人吃飽喝足，坐在椅子上同時打了個飽嗝。林望野觀察着兩人碗邊的竹籤，轉頭問。
“這怎麼算錢。”
“葷的一塊，素的七毛。”林深大致看了看，“咱們兩個吃了大概五十塊錢左右吧，不多。”
林望野：“好。我吃飽了你呢。”
林深：“我也。”
林望野：“那結賬吧。”
林深：“沒錢。等我搖人來，你先裝作還要吃的樣子。”
林望野本以為是開玩笑的。
直到兩個人對視數秒，從他爹的眼神中解讀出凈含量100%的真誠。
當了十八年富三代，林望野就從來沒有因為錢發過愁，哪有吃霸王餐的經驗。
老奶奶年紀大了有點耳背，沒聽見這段對話。
但林望野想起倆人兜里一個子兒沒有還理直氣壯吃了那麼久，就尷尬到隨時想要躺在馬路中間再被車撞死一次。
而林深顯然不是第一次干這事兒。
發完短訊人就氣定神閑的又把煙給叼上了，只不過在接收到林望野投來的灼熱視線之後沒有選擇點燃，僅僅只是叼在嘴邊，察覺到林望野的不自在之後還寬慰他。
“安心，我天下第一好兄弟馬上到。”
聽他這麼一說，林望野眼睛驀然一亮，突然坐直：“誰啊！時淵！？”
林深納悶：“誰？”
林望野愣住：“啊？不是啊……”
時淵，上輩子他爹的好朋友，風流儒雅，溫和謙遜，一個魅力值拉滿張力十足的男人。把林望野迷得要死要活，從發育開始喜歡到現在。
只不過兩人多少隔着點輩分。
面對心上人，林望野得叫聲叔叔。
可不知是否因為中間隔着的歲數給時淵造成了道德上的束縛，林望野明戀多年，到死都沒等到對方點頭。
但沒辦法，感情這東西沒有道理，還是喜歡。
時淵說過自己和林深是在中學時候認識的，所以林望野才不急着問，理所當然的認為只要找到他爹，找到時淵就早晚的事。
可林深竟然壓根不認得這號人。
怎麼可能，都高三了。
過完寒假很快就要高考，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他們認識。
林望野越想越着急，正想仔細問問，突然感覺來自路燈的光線被擋住，身後站了一個人。
他下意識回過頭，一眼看到對方晃眼的金髮。
卧槽，陸成軒！？
他爹口中那個“天下第一好兄弟”不是時淵就算了，竟然是陸成軒！？
你倆長大之後斗得水深火熱，眼看都恨不得當面扯頭髮給對方來一記斷子絕孫腳了，結果現在告訴我年輕時候竟然是好兄弟？
冬日的十字街頭，林望野風中凌亂。
心比蕭瑟的寒風還要冷。
如果沒有足夠充分的感情糾葛，你倆十幾年後那苦大仇深的架勢哪來的啊！
發生什麼事了啊！？
不開玩笑地說。
如果不是萬分確信男的不能生孩子，林望野簡直要懷疑陸成軒是他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