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林望野看向林淺淺，磕磕巴巴地尋求確認：“真…真的假的啊……”
“家醜不可外揚，本來沒必要告訴你的。”林淺淺用指腹輕擦眼瞼的眼影亮片，隨口說，“但他自己都不怎麼藏着掖着，我也無所謂了。”
這麼說，這事兒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本來只是想打聽林深為什麼和家裏冷戰看看能不能從中勸和，鬧到最後不但無法解決問題，還突然搞了個身世之謎。
林望野呆坐在原地，心情別提有多複雜。
他率先想到的是，他爸有沒有可能是現在喜歡男的，但過兩年又改喜歡女的了，所以才生下他。
可這完全是憑空臆測。
人的性向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後天形成的，是否是同性戀這主要取決於個人。
林望野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同性戀。
因為他遇到合得來的同性，第一反應都是和對方交朋友，完全不會有任何其他想法。
他的感情之所以萌芽，是在到達某個年紀目光落在時淵身上的時候，心臟深處驀然傳來悸動的那個瞬間。
鬼才知道他爹是個什麼情況。
此時再回想起之前林深和楊青森相處時親眼見到卻從來沒放在心上的細枝末節，林望野頓時後知後覺的品出一絲曖昧的氣息，心情更加複雜了。
發覺林望野忽然變了臉色，林淺淺警鈴大作，立刻把小鏡子收起來，當場就要站起來擼袖子。
“難道他盯上你了？王八蛋，我弄死他。”
“沒有沒有！”林望野趕緊拉住瀕臨暴走的林淺淺，解釋說：“他…他之前跟我說過對我毫無邪念來着！我只是太驚訝了！”
林淺淺面露懷疑：“真的嗎？”
林望野瘋狂點頭：“真的呀，我怎麼會騙你呢！我和他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從洗手間回來的林深站在林望野身後，伸手快速揉搓他的頭髮導致起靜電炸毛，笑着詢問：“你倆聊啥呢？”
精神遭受巨大衝擊的林望野根本勇氣回頭看他一眼，低着頭吞吞吐吐：“沒，沒什麼。”
“都飽了吧？”林淺淺及時解圍，收起化妝鏡整理好包包，“吃完咱們就撤。”
本來今天林望野和林淺淺從見了面開始就一直在聊天。林深沒多想，隨手拍拍林望野的頭順了下毛：“行，走吧。”
全世界的男人基本都有一個特點，不愛逛街。
偏偏林淺淺選中吃飯的地方是商場，這會兒時間還早，加上大小姐今天開心，剛踏出燒烤店的門就說要順便逛逛。
林深聞言當場仰天嘆氣，一副深受荼毒的模樣。
上輩子就沒少陪姑姑逛街的林望野倒是完全無所謂，任勞任怨地緊隨其後當小跟班，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樣子。
林淺淺的目的本就是藉著逛商場的名義給他買點東西。
見他這麼乖巧，心情更加好到爆，腦中瞬間生成了一款名為“奇迹小林”的換裝遊戲app，見到適合他的衣服就讓服務員刷卡打包，非常上頭。
林望野開始還不好意思要，可實在架不住林淺淺以初次見面要送見面禮為由硬買。擔心反覆推脫真的把人搞得不開心，最後還是全都收下了。
逛完一圈，林深成了那棵全身掛滿購物袋的聖誕樹。
從商場出來時暮色已深，霓虹燈渲染出市中心商圈夜生活的繁榮。林淺淺要在附近辦事所以先一步走了，三人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街邊台階上，林深和陸成軒並肩而立。
正前方路燈迎面而來的光芒微微有些刺眼，林望野微眯雙眼凝視着前方，朦朧間只能看到兩道明暗交織的逆光剪影。
一個單手插兜，身體大部分重心集中在右腿，滿是弔兒郎當不正經的模樣。
另一個穩如松柏，端着生來倨傲的氣度與風骨。
林望野很久沒能挪開眼，心裏忍不住又開始思考一件事。
若是他爹喜歡男的，這件事情肯定很難讓他爺爺接受。
即便是他自己，上輩子心裏也是盤算着等時淵有朝一日能夠接受之後再找他爹坦白。
這樣的話即便他爹不贊成，還有時淵護着他。
有腦子的人都能想到先瞞着家裏不說，等準備好後路之後再選擇開誠佈公這條路吧？
他能想到，林深難道想不到？
目前他完全看不出來他爹和楊青森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只是有些曖昧。
如果不是為了某個人孤注一擲，他爹圖什麼呢？
難道就是為了和家裏吵一架，被凍結銀行卡之後逐出家門？
這根本就沒有任何邏輯。
而且如果林深喜歡男的，那為什麼後來又有他這個兒子了呢？
是後來和家裏妥協之後親生的？
還是通過其他方式收養的？
林望野越尋思越覺得自己身世的背後隱藏着很大秘密，而這個秘密的答案十有八九隻有上輩子那個爹才知道。
而他現在能得知的只有真相一角。
那就是即便回到過去，脖子上這條項鏈足以證明他還是原裝那個他，基因沒有變。他可以查一查dna，看看他和他爹究竟構不構成血緣關係。
“小林，發什麼呆呢？”
前方傳來的呼喊聲打斷林望野的思緒，他抬起頭，看到林深正坐在出租車裏叫他。於是趕緊跑過去鑽進後座，靠在林深肩膀上閉眼裝睡，繼續琢磨。
出租車平穩運行，車內氛圍安靜。
林望野正尋思着如果他和林深是親生父子，除了施詩之外還有誰可以列入嫌疑媽名單，忽然感覺臉頰微微發癢。
緊接着被輕輕捏住，他爹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哇，陸成軒，小林的臉好軟。”
林望野：“……”
裝睡的林望野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偏偏車內光線昏暗，林深完全沒有留意到他始終不安分顫抖着的睫毛，換了一邊臉又捏兩下。
“細皮嫩肉的，長得也好看。”林深不由地感嘆，“誰家父母會不要這樣的小孩啊？你說，他該不會是首富的兒子被拐賣了吧？”
說著，林深突然一拍大腿反應過來。
“不對啊，寧昌首富是你爸！卧槽，要不然我幫你薅他幾根頭髮，你去查查？”
陸成軒的聲音幽幽從前座傳來。
“……我爸不會把兒子弄丟，說不定是你爸丟的，你查查。”
*
“……所以啊這也是一個小的知識點，歷史上皇室都非常在意血脈純凈，咱們班的同學們看電視劇的時候一定要記得不要被誤導。類似這種情況比較典型的代表是漢宣帝劉詢，曾因巫蠱之禍淪為階下囚，后因武帝所立下的遺詔養在掖庭，宗室地位得以承認。”
隨着課堂提問結束，放學鈴恰好響起。
林望野合上歷史書，目光停留在前桌空着的座位，心裏納悶的很。
中午林深說吃膩了食堂要去青森網吧吃泡麵，林望野因為和付雪雪約了復盤課堂筆記就沒去。
結果，這整整一下午林深都沒有回來上課。
林望野電話沒打通，多一秒都坐不住，拉着陸成軒就往網吧跑。
網管小王見他們過來，馬上迎上前。
“你們可算放學了，快去看看林深吧！他跟人打架打進醫院了！就在隔壁附屬醫院住院樓502！”
“啊？”
林望野頭皮一炸，原地呆站幾秒之後趕緊往外跑，掀開門帘之後看見陸成軒已經跑出去好遠了。
幸虧醫院只有五百米左右，一路飛奔很快就到了。
林望野從進了醫院就再也找不見陸成軒的影子，因為人生路不熟問了一會兒才摸到住院部五樓502，衝進門后一眼看見他爹頭上包着紗布，臉上掛了幾處擦傷，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
見他沒什麼大事兒，林望野陡然放下心，氣喘吁吁走上前：“跟誰打架？怎麼這麼嚴重。”
“害，就我們學校的。”林深靠在床上拿着遙控器換台，另一隻手打着石膏，“他也受傷了，就在隔壁520。”
看林深這麼狼狽的模樣，林望野心中猛地躥起一股無名之火，當即擼起袖子衝出病房，腳步飛快穿梭到走廊另一端，在門口通過玻璃瞅了一眼確定三張病床只有其中一張躺着人之後用力將門推開。
“就你小子把林深給打了？看我今天……”
林望野氣勢洶洶地衝進病房，和躺在病床上的人對上視線的瞬間倏然停住腳步，呼吸當場靜止，下一秒扭頭竄出病房。
502病房內，陸成軒坐在病床邊削水果邊聽林深繼續說。
“我姐閨蜜曲柳柳你知道的，我路過那條巷子剛好看到她在裏面紅着眼睛像是哭過的樣子，對面站着一個男的，我以為她被欺負腦子一熱就把那人按在牆上了。結果那破牆年久失修直接倒了，我和那男的兩個倒霉蛋全掉牆另一邊溝里了！”
“曲柳柳為什麼哭？”陸成軒問。
林深聳肩：“都是誤會，當面表白被拒能不哭嗎，你拒絕別人情書都把人氣哭呢。”
陸成軒：“……那你為什麼不攔着林望野。”
林深：“攔着他幹嘛，他弄清楚怎麼回事還會幫我道歉。”
陸成軒：“……”
林深：“你看病號也不帶點東西？連箱純牛奶都不捨得買啊？”
520病房門前。
林望野深呼吸調整着凌亂的呼吸和心跳，微微顫抖着手輕叩三下門。聽到裏面傳來“請進”的聲音后屏住呼吸推門而入。
病床上的人表面看起來沒有林深那麼狼狽，但左腿打着石膏，像是骨折了。
他在林望野進來時掀起眼帘靜靜注視着對方，狹長的雙眼分明有些略帶疏離感的禁慾氣息，偏偏又被長又密的睫毛勾勒出一抹溫柔的弧度。
“你好？”說話的人聲音清澈好聽。
“你…你好。”
林望野彎腰把手裏提着的純牛奶還有果籃放在地上，抬頭和人對上視線的瞬間滿臉通紅，緊張到雙手出汗，攥在一起不停地搓。
“我是來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