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屠夫的傷
所以殺豬的時候,左鄰右舍來幫忙也是正常的,給不給錢另說,分點肉,豬下水分一點,回去給老婆孩子也算是開個葷。
這個年代的平民老百姓,吃肉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有些人家甚至一年到頭,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肉。平時別說肉,油水都不多。
聽見老周頭的聲音,其中一個臉有些方正的男人回頭一看,笑道:“周伯,你來買肉嗎?正好,今天有現殺的新鮮肉。”
老周頭低聲道,這就是屠正德。
眾人都看的真切,屠正德的手上,裹着一截白布,白布上還滲着血。
而且沒有那麼巧的,正是左手的大拇指。
難道去義莊偷屍的人,就是這個殺豬的屠戶?
老周頭晚上面對一屋子的屍體不害怕,但現在多少有點害怕了,屠戶本就是天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職業,手上的命多了,難免渾身散着戾氣。
幸虧他們人多,要人不多的話,老周頭可能要跑了。
這時候站在龍橋身後,他還有勇氣問兩句。
“是啊,想買點。”老周頭走過去一點,又看了屠正德的手一眼:“你這手怎麼了,受傷了?”
屠正德一聽,臉上露出十分鬱悶的表情。
“別提了,今早上這豬掙扎的太凶,一刀沒對準,砍到了自己的手。”
屠正德很敞亮,只是覺得倒霉,沒覺得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因此將手抬起來展示給大家看。
這部位,當真是和姜雲心推測出來的一模一樣。
但是屠正德也未免太坦然了,他是知道老周頭的身份的,如果真的是他偷的屍體,怎麼能如此坦然?
屠正德展示完了傷口,隨口問:“老周頭,這幾位是什麼人?”
方明宴幾人雖然沒穿官服,穿的都是自己的便服各不相同,但是他們的衣服,哪怕是姜雲心的,和泉水村村民穿的都是截然不同的。用村民的話說,一看,就是京城來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
是的,雖然姜雲心現在是她繼母心裏的眼中釘肉中刺,但生活也不會太苛刻,衣服跟不上潮流新品,但也不至於是粗布衣粗茶飯。
“哦,是……”老周頭看了一眼方明宴,為了難。
剛才也忘了事先溝通一下,我該怎麼介紹你們呢?你們是要隱藏一下身份呢?還是要大聲的喊出來呢?
方明宴扒拉開老周頭走過去,他堂堂提刑司難道還要縮頭縮腦不成。
方明宴正色道:“我是提刑司方明宴,現在正在調查一樁案件,兇手的手指可能和你一樣被斬斷。”
屠正德的臉色有點難看了,不過他手指斷了有些失血,臉色本來就不好看。
屠正德道:“大人,你懷疑我是兇手,不是啊,我這手指是剛才不小心自己切到的。”
說著,屠正德想把包着的布解開,給方明宴看一下。
但是方明宴阻止了他,而是問:“誰可以證明。”
屠正德一愣,連忙指向一旁的三個人。
“他們都可以證明。”
這倒是讓眾人有些意外。
那三人連連點頭,紛紛道,我們可以證明,老屠的手指確實是自己不小心砍的。
而且沒多久,就在一刻鐘前。
三人解釋道,他們都是屠正德的鄰居,就住在一旁,今天照例是過來幫忙的。
沒想到豬綁上案板之後,屠正德不小心下刀的時候滑了一下,切掉了自己的大拇指,那鮮血嘩啦啦,都是大家親眼所見,手指頭也是親眼所見。
方明宴問:“切下來的手指呢?”
鄰居一指豬圈:“丟進去了,被豬吃掉了。我丟的,肯定是沒錯,就是這頭花豬……一口就吞下去了。”
……
眾人十分無語,老周頭都不由得道:“為什麼要丟進豬圈裏?”
屠正德無奈道:“這不是習慣了,什麼能吃的,吃剩的的都丟豬圈嗎?我當時痛的暈頭轉向的,老李問我手指怎麼辦,我一時腦子一抽,就說餵豬。誰知道他手那麼快,蹭的就丟進去了。”
豬可不是食草動物,而是雜食動物,吃草也吃肉,要是人在沒有反抗能力的情況下,還吃人呢。
姜雲心就看見過新聞,有一個孩子因為看管不當,不小心爬進了豬圈,然後被豬把半拉腦袋都啃沒了,非常兇殘。
如此說也沒有什麼毛病。
養狗的人家也是,什麼吃剩的都丟給狗。
養雞的人家也是,剩飯剩菜都餵雞。
偷屍這種荒唐的事情,一個人就罷了,要說四個人合夥,那是不太可能的。這種偷去多半是為了自己一些變態不可告人的扭曲心理,也不能換成真金白銀,團伙作案的。
如果是一個人的話,還有可能因為收到了好處,給屠正德做個偽證。
那是三個人,很難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統一起來做偽證。而且表演的都如此真實?
莫非真的只是一個意外,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無巧不成書嘛。
姜雲心的習慣,雖然她不是痕檢,但是進了一個犯罪現場,除了驗屍,還喜歡四處的看,總有一些不容易被發現的證據,會藏在很隱蔽的,不經意的地方。
她正看呢,突然,聽見房間裏傳來了支支吾吾的聲音。
是一個老婦含糊的聲音,似乎是說話不太利落,只能含糊的發出聲音。
眾人也都聽見了,一起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過去。
如果方明宴他們是來買豬肉的普通客人,屠正德這會兒肯定特別不高興的要趕人了。但他們是朝廷來查案的,就算是不高興也不敢說。
而且還要解釋。
屠正德解釋道:“裏面是我母親,她身體不好,腦子也有點不清楚,之前傷了舌頭,也說不清楚話。”
眾人恍然。
老周頭剛才就和他們說了,屠正德是個孝子,家中養着個身體不好的老母親。
大概是聽着外面來人了,還誤會了自己兒子,老母親心裏着急了,不斷的發出嘶啞的聲音來,但是沒有語句,只是從喉嚨里發出無意義的聲音。
還用手拍着地,似乎非常焦急,非常煩躁。
當然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