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56第五十六章

陽顫抖着,死命的揪着自己的心口,末了,覺得全身都癢,都麻,難受得要命。他受不住了,按響了醫護鈴……

醫生和護士腳步零亂進來之時,他的眼前已經一片模糊,只有漫身的麻木與痛楚感快要滅頂一般,他在病床上顫抖着,頭腦漸漸失了畫面,但他咬緊了牙關,沒有出聲,唇邊是血漬,眼神卻益發清冷。

有人拿出粗糙的沒有絲毫溫度的繩子綁他。

他想說,不用,我忍得了。但終究,抵抗不過,還是徒勞的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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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夏接連三天沒有再去看楚陽,一是因為不想去,二是因為……工作太忙。

公司最近添了許多新單子,連帶着,她的工作也多了起來,有時候翻譯得腦子都打結了,卻還是機械一般,腦子裏一個勁兒的往外冒詞兒,不停的,喝水的時候是,睡覺的時候也是。好吧,她承認工作得有點魔怔了。

回家的時候6敏敏挑着眉稍問她:“怎麼最近都不去看楚陽了?你不是又犯了什麼傷春悲秋的毛病吧?”

陽夏不語,手裏的鏟子翻炒得飛快,冒出的香氣勾着鼻子,卻重重的嘆了口氣:“我為什麼要去看他?前妻總去看前夫,這算什麼事兒?被人背後嚼舌頭,多不好。”

6敏敏挑了塊肉放嘴裏,燙得嗚哇怪叫,末了翻個白眼兒:“你呀你呀,這是彆扭的什麼?不知道他這會兒最需要別人的理解和寬容嗎?戒毒你以為喝幾瓶葯隔離幾天就完事兒了?”

陽夏炒菜的動作一頓,沒出聲。半晌,有些難受的小聲反駁:“這關我什麼事啊?關我什麼事兒?我算什麼?”

她算什麼?

楚陽說從來沒有不願意娶她。這多像是天大的恩賜啊!你看,他不討厭你,他甚至有可能喜歡你,可你呢?從來都不知道。

她那麼小氣,怎麼會不記仇呢?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怎麼能甘心?

喬寧握着筷子抬眼看她:“小夏阿姨,你怎麼了?眼睛很紅呢!”

6敏敏瞄了她一眼,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嗆的,瞧這飯,放了多少胡椒粉啊!嗆眼睛嗆鼻子,嗆死了。”

喬寧哦了一聲,小聲嘀咕,挺好吃的,哪裏嗆了。

她想,大人的世界,真是奇怪。說著口是心非的話,做着口是心非的事,自以為多麼的天衣無縫多麼的了不起,但卻總是企圖幼稚的去掩蓋,還不如小孩子的世界來得純粹痛快。

唉,多麼糾結,多麼狗血。

陽夏再去看楚陽的時候,穆團在,楚信在,楚恆在,方雅衡也在,病房被人站得水泄不通,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問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楚信摸了摸鬍子,神情平靜:“這小子病好得差不多了,送去戒毒所,眼不見為凈,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回來。”

陽夏膽顫心驚:“要去多久?”

楚陽笑:“不清楚,意志力好的話,很快,不好的話,或許,時間要很長很長。”

陽夏睜着眼睛愣愣的問他:“那你覺得呢?能多久?”她的神情忐忑不安,楚陽看在眼裏,不知怎的,微覺暖意。

他抿抿唇,半晌,笑了:“很快吧,一定可以很快的。”

陽夏點頭:“那我也陪着你去吧。”

戒毒所座落在城市的南端,山清水秀的地方。本來方雅衡也想隨車去,但卻被楚恆攔下了。

於是,原本還算壯觀的送行隊伍,最後變成了陽夏一個人的送別。她莫明其妙的撓撓頭,哎,楚陽,只有我一個人送你啊!好孤單呢!

楚陽抿抿唇,半晌,望着天,喃喃:“又不是生離死別,只是去戒個毒而已。有你來送就好了。”

陽夏撇撇嘴:“那你,好好戒毒啊!”

楚陽不作聲了,望着她,神情柔和。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你好好的,爺爺,爸爸,媽媽,秦墨,穆團,都在等着你呢!”

兜兜轉轉,算上了他所有親近的人,卻唯獨漏掉了一個她。

楚陽站在她面前,神情突然有些局促:“那你呢?你會不會等我?我知道,我從前犯了很多錯,那你,願不願意給再給我個機會,最後一個?”

陽夏有些想哭:“楚陽你知不知道啊,我們離婚證都領了,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沒有立場,沒有理由去等你。你我夫妻一場,我能做的,也只是送送你……”

楚陽卻突然上前抱了她:“我知道。但我還是想爭取一次,陽夏。”

陽夏掉了眼淚,卻強撐着笑,看着他,打打鬧鬧,言不由衷:“好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不是現在。得等你回來了,完完全全的戒掉毒品,身體康健,我才能考慮啊。”

楚陽微微彎了唇角:“好。”

於是,從前未曾料過會有這樣的分離,但仍然是,分離了。這世界到底是有多麼光怪6離啊!

不長不短的時間,一年,十二個月,三百六十五天,這其間,分分秒秒,每天每個人都在上演着悲歡離合,每一秒,都在上演着生離死別。

人生啊,它何其有幸。兜兜轉轉,你還是你,我還是我,無論怎樣,終究是,不忍再拆散了。

於是,那一年的新年,陽夏陪6敏敏,陪6遠橋,陪喬寧,陪白宥成,過了人生第一個圓滿而又團圓的年,熱熱鬧鬧,喜慶萬分。年初一的時候,她接到了方雅衡的電話,聽着那個曾經格外討厭她的婆婆說:“陽夏,新年快樂。”

好像,所有的陰霾都能被驅散,多幸福的日子。

然後,年初六的清晨,她坐着火車,轟鳴聲拉着她,跑到城市的南端,去戒毒所外溜噠了半天,卻沒有能去見楚陽。

只是望着那牆,那門面,細細想着,其實,人生何來圓滿與不圓滿呢?不論你是基督或是如來,本命也就一個詞,寬容。寬容待人,善意待人。

她坐在出租車裏想,楚陽啊,你一定要珍惜我給你的這次機會,唯一一次的原諒。

不要,輕易丟了。

年初六下午,她回程的車才走了一半,6敏敏突然打了電話給她:“陽夏你快回來吧,白叔他,白叔他,他昏倒了!”

陽夏手忙腳亂,連亂想的心思都沒有了,慌忙乘車趕回。僅管如此,卻仍舊花費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醫院。

白宥成已經被送進了搶救室,家屬都被擋在外面,陽夏趕到時,搶救室的門剛剛打開,醫生推着面色蒼白的白宥成出來,開口就問:“家屬呢?”

陽夏神思恍惚,幾乎是被6敏敏推出來,驚惶未定的說道:“我是,我是他女兒。”

將病人推進病房中,醫生找了陽夏單獨談話。

癌症,還是晚期,這是陽夏從未想過的字眼。

可是醫生的話卻如魔音一般,繚繚繞繞,久久不散。

“病人本來身體就有隱患,又憂思成疾,得病送來救治得太晚,耽誤了最佳治療時期,藥石罔救。現在,也只能靠藥物維持幾天的生命,如果還有遠方的親人沒有回來,還可以拖上幾天。你們,還是早些準備後事吧。”

這些話是那麼冰冷,陽夏靠着醫院白色的牆壁,失聲痛哭起來。

她好想問,上帝,你既然那麼仁慈,為什麼不對我好一點,再好一點?為什麼連僅僅擁有的,都要在驀然之間失去。

叫她如何不痛?

可是哭夠了,她還是擦乾眼淚,走進去,俯身對着剛剛清醒過來的白宥成說道:“爸爸,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在我所不知道的,在我的怨恨着的那些日子裏,你還好嗎?

白宥成卻搖着頭,面容枯槁,聲音沙啞着說:“我沒事,你跟楚陽說,我想見他。我有事,要交待。”

陽夏微微彎了唇角,想笑,卻扯出一抹極其難看的表情:“爸,我這就跟楚陽打電話。你等等,再等等,好不好?”她還未曾說完想說的話,就已經紅了眼眶,儘管極隱忍,卻終究,淚水順着臉頰滑下。

“哭什麼?這麼愛哭,叫我怎麼放心得下?”白宥成蹙着眉,卻難得溫言開口。那雙乾淨的手,輕輕撫着她的發頂,頗顯慈愛。

陽夏拜託6敏敏照顧着,走出病房,試着給楚陽打電話。

她握着電話泣不成聲:“楚陽,楚陽,我又要失去唯一的親人了。”她這一生,擁有的太少,可每一次當她鼓起勇氣想要開始新的生活,卻總有劫難將至。

人人都說上帝仁慈,命運公平,可是仁慈在哪兒?公平又在哪兒?

楚陽的聲音隔着話筒遙遙的傳來:“陽夏,你在哪兒?我回來了,馬上就去找你!”

後來的那一天,恐怕是陽夏這一生中,聽白宥成說話最多的一次,好像,積攢了一輩子的話,都選擇在那一天尋找一個出口。

發泄,彙集,然後,暴風驟雨一般,讓她承受。

白宥成已經蒼白到不行,面容憔悴,眼窩青黑,楚陽到了之後,他單獨留下陽夏,然後對她講了一個天知,地知,他知她知,再無人知的秘密。

白宥成說:“女兒啊,別怪爸爸從前對你太壞,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他不甘心了二十六年了,老了,要死了,卻又忽然不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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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之非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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