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付東樓抖出傳國玉璽之事是一把雙刃劍。令狐純固然因此百口莫辯,柏鈞和也必須要給大楚朝廷一個交代。但是與令狐純不同,今時今日的瑞王府又豈是皇上能為難的了的。大軍一日不還朝玉璽就可一日不上交。
如果朝廷一定要排個特使來取,柏鈞和與付東樓都樂得交出去,只盼着特使路上別把玉璽丟了就好。
楊峰接到漢中傳來的消息,有些憂心地勸解柏鈞和道:“上將軍,殿下第一次經歷這種大陣仗便能將令狐純擊退,已是天縱之才。即便是抖出了傳國玉璽的事兒帶來些小麻煩也傷不了我們的筋骨,殿下還年輕您慢慢教就是,千萬別動怒。”
其實楊峰心裏想的是另一碼事:若是他早就知道他們兩個上將軍把傳國玉璽弄到手了,定要大肆宣揚一番,一來可以威懾北燕,二來可以嚇唬嚇唬皇上,省的皇上天天找羽林軍的茬兒剋扣他們軍餉。
柏鈞和哪能不知道自己手下這些將軍的心思,他們能替付東樓說話時好事兒,柏鈞和都沒想到付東樓能來這麼一手,這實在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令狐純說是徹底被付東樓毀了也不為過。
“你哪隻眼睛看出本王生王卿的氣了?”
“您板着個臉不出聲,好像漢中沒打勝仗似的,末將當然以為你是生殿下的氣了。”楊峰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句,“難道猜錯了?”
“王卿機敏過人勇毅果決,本王原以為漢中會有一場惡戰,卻被王卿三言兩語消弭了兵禍不戰而勝,本王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生氣。”柏鈞和唇角一挑,平日裏端方已極的人透出一絲邪魅的味道,若是讓付東樓看到少不得要對着自家男人花痴一番。
“皇上前陣子為了謝才人流產的事兒沒少給父卿難堪,父卿是長輩不願意與皇上計較,本王這個做兒子的又豈能不顧及父卿的臉面。皇兄發邪火抽了瑞王府一個耳光,難道本王還真就老實挨着不成?曦瑜這事兒做得恰到好處。”
楊峰眼睛一亮,活像是天上掉下金元寶砸在他跟前了,“上將軍,您終於下決心了?”
瞧着楊峰的興奮樣,柏鈞和嘴角有點抽搐。有這麼一群誓死相隨忠心耿耿的屬下,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啊?怎麼他們一個個說起造反比自己還起勁兒?
“還沒有。”柏鈞和搖搖頭,“他畢竟是本王的兄長,不到萬不得已本王也不想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一旦本王動手,皇兄很難有命在。如今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在挑戰本王的底線了,希望皇兄不要變本加厲更進一步。”
成都傳來的消息讓柏鈞和萬分憂心。柏鈞昊對木炎太過依賴了,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雖然柏鈞昊一直沒有給木炎實權,木炎還是只掛着國師的虛銜,可柏鈞昊儼然已經把木炎當成了對付王府和付澤凱的依仗。照此下去,大楚江山豈不是要拱手讓人了。
皇上和王府走到如今的境地,不能簡單地說是某一方的錯誤。誠然,瑞王府看上去更強勢一些,但這份強勢是先帝一手造就的。
如果沒有柏焱對柏熠的過分寵愛,瑞王不會是世襲罔替的親王爵位,更不可能在得了最高爵位之後還手握大楚一半以上的兵馬調動之權。羽林軍不作戰時常駐成都,等於是把皇帝的身家性命交到了王府手中。可並不是每一對兄弟都能像柏焱柏熠一般彼此信任親密無間。
至於先帝晚年對於皇位繼承人的安排……柏鈞和不能說無法釋懷或者是心有不平,只能說是很難理解。
“上將軍,末將知道您心裏這份過意不去是出自真心的,可您也容末將說句老實話,老百姓還有我們這群當兵的,並不在乎皇上本身什麼樣,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過上好日子。皇上是正人君子光風霽月,我們自然高興,可皇上不咋滴……只要還能吃得飽飯過的上好日子,又有誰關心皇上什麼樣呢?”
“跟着咱們現在這個皇上,末將真是看不出前途來。至少當今聖上不是能一統天下的雄主,哪天就被北燕打過來了都說不定。您若是一味地按照聖人說的那些做,固然是個好人,可大楚就……”
楊峰這話很是大逆不道,饒是知道柏鈞和不會跟他計較還是小心打量着柏鈞和的臉色。
“楊峰,給你的嘴上好鎖,有些話在本王這裏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到外面亂說,惹出亂子來別怪本王不保你。”
嘿嘿一笑,楊峰點頭哈腰地道:“這不就是跟您說說嘛。”
“傳令下去,嚴密監視令狐純的軍隊,讓暗影的人去把那幾個忠於史朝義的副將解決掉,這次本王一定要令狐純死。”
雖然很期待與令狐純當面鑼對面鼓地堂堂正正廝殺一番,可付東樓已然出手在先就絕不能給令狐純活路了。否則打蛇不死,誰知道令狐純會不會狗急跳牆再去刺殺付東樓一次。
“上將軍,我們乾脆直接暗殺了令狐純算了,殺他身邊的副將做什麼?”
“殺了令狐純,曦瑜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令狐純一死,無論他生前做過什麼叛國的事兒都會被一筆勾銷。北燕的柱國上將軍死在咱們手裏,剛好激起胡人的鬥志讓他們齊心對付大楚,更是解了史朝義不名譽的危局。北燕要是鐵板一塊,對我大楚就該寢食難安了。”
尤其是大楚內亂將起,此時只有讓北燕比大楚更亂才行。
“您的意思是殺了令狐純的那幾個副將嫁禍給令狐純,做成令狐純惱羞成怒殺人滅口的樣子?”楊峰恍然大悟,“這感情好,史朝義肯定恨死令狐純了,他們君臣定有一番較量。”
柏鈞和頷首:“令狐純不會束手待斃的,如果史朝義真的要殺他,他很可能兵變。憑着他狼王的威望,怎麼也能狠狠噁心史朝義一陣子。不過他們倆斗到最後,輸的人一定是令狐純。”
“末將不懂這些,只管聽上將軍的號令,你說怎麼辦末將就怎麼辦!”
柏鈞和瞪了楊峰一眼:“枉你還頂着智將的名頭,竟然說自己什麼都不懂,回去把《孫子兵法》《六韜》一樣抄上一百遍,三日後本王驗收。”
“上將軍別啊,末將最怕抄書了,末將就是表個忠心,怎麼還挨罰呢?”
受不了楊峰哈巴狗似的無賴樣,柏鈞和直接把人哄了出去。
令狐純從漢中敗退,長安短時間內無後顧之憂,從江南調來的駐軍再有半個月就可全員到齊。待到換防結束羽林軍班師還朝,就該是與曦瑜大婚的時候了。
靠在扶手上撫弄着胸前裝了詩文的錦囊,柏鈞和英俊優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如春日陽光般溫暖柔和的笑意。
“曦瑜……”
付東樓此時此刻亦是滿心想着柏鈞和。在他的心裏,柏鈞和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儘管看上去他想做什麼柏鈞和都縱着他,但那都是因為他想做的事兒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他要無理取鬧,結果一定和兩人初見時一樣,柏鈞和就算不和他吵架也還是要生氣的。
將令狐純引來漢中殲滅,最主要的目的居然是為了給自己製造戰功,付東樓幾乎不敢相信這種兒戲軍國社稷的事兒會是柏鈞和的手筆。
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付東樓躺在榻上,從衣服里拿出柏鈞和給他的墨玉麒麟貼到面頰上,付東樓閉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卓成離開多久了呢?好像很久了吧,算算大婚的日子都要到了……
洞房花燭夜……付東樓一下子從榻上坐起來,真尼瑪是搬石砸腳啊!難道還要老子求着他上老子不成!
就算是穿越來的也沒長前後眼啊,早知道今日,當初誰會說“不準上床”之類的腦殘話。想到柏鈞和使壞拿着那個承諾擠兌自己的樣子……付東樓猛拍了自己發燙的臉頰兩下,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事兒解決了。要不讓花院配點不傷身的春藥?
正胡思亂想呢,外面傳來霜衣的聲音:“主子,王太卿殿下遣了人來,您現在是否要見?”
“當然要見,讓他們進來。”長輩派來的人代表的是長輩的面子,付東樓就算已經是正式冊封的瑞王卿也不會在顧賢面前擺主子的款兒。
整理了下衣冠,付東樓從后帳饒了出來,見來人是兩個年紀偏大的工匠打扮的人,笑着招呼了一句:“兩位師父是從成都來的?一路旅途勞頓辛苦了。”
“見過王卿殿下。”兩人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自報了家門。
二人一個姓趙一個姓程,是瑞王府名下一處窯廠里的師父。之前付東樓一直想找高嶺土,顧賢柏鈞和就把這事兒交給了他們二人去辦。
“殿下要的高嶺土小的們沒見過,只能按照殿下的描述去浮梁縣周圍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這種白色的土,您給掌掌眼,可是您要的高嶺土?”
趙師傅說著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包裹放在地上便退後了兩步。霜衣見二人極有規矩也放心了幾分,上前打開包裹才請付東樓過來看。
浮梁縣就是景德鎮,付東樓一聽趙師傅的說辭就知道他們找對了東西的可能性極高。
果不其然,包裹里的土質瑩白細膩,正是付東樓燒瓷器夢寐以求的高嶺土。
“沒錯,這土就是高嶺土,有了高嶺土窯廠就能燒制更加精美顏色更多樣的瓷器了。”付東樓一時高興拍了拍程師傅的肩膀,“真是辛苦你們了。”
“不敢當殿下的誇獎。”二人哪受過這待遇,當即跪下磕頭。
“兩位師傅都是有些春秋的人,怎麼動不動就跪,我不是總拿着架子的人,等接觸久了你們就知道了。說起燒瓷器,今後仰仗各位師傅的地方還多呢。”
“豈敢,殿下教我們燒的秘色瓷已經是見所未見的精品了,我們不過是給殿下打下手罷了。”程師傅趕忙謙辭。幫着主子做事兒誰敢居功?功勞還不都是主子的。
“程師傅這話就不對了,我不過是動動嘴,真正手藝好的是師傅們,沒有你們我自己可燒不出瓷器來。”付東樓讓霜衣將包裹重新包好交還給趙師傅,“兩位師傅來的巧,如今大戰剛剛結束,漢中正是消停的時候,兩位師傅不妨在此休整幾日解解乏,我也好和兩位多討教些燒瓷的手藝。”
“多謝殿下恩典。”
趙師傅程師傅謝過之後便退下了,人一走,付東樓又想起了那件糟心事兒……
“柏鈞和,看在我勤勤懇懇給你掙銀子守家業的份上,到時候可別捉弄我了……”
北面的長安,柏鈞和坐在帳中打了一個噴嚏,“秋涼了……不知曦瑜有沒有想着添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