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90第九十章

付東樓這一巴掌確實狠,照着史朝義的臉一點勁兒都沒留直直扇了上去,打得史朝義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直奔令狐純的住處把柱國上將軍從床上抓起來大罵:“你當初怎麼不把付東樓直接砍了,居然放虎歸山!”

虧了秦國公主一早起來去給皇后請安了,否則史朝義來這麼一出怕是要把女兒女婿一起看光了。

付東樓當然不會知道自己撰寫的《寶璽論》能把史朝義氣成這個樣子,他也不知道此文章一出在大楚的文人圈裏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自周始,帝王之印鑒稱璽……及至始皇,斷二周之國祚,隳諸侯之宗廟,威加海內,一統天下,乃以和氏璧做玉璽傳國,期子孫萬代國運永昌……”

付東樓的《寶璽論》開篇是典型古代文人寫作的風格,有話不直說,先要扯點歷史背景之類的引起人們的興趣。這些倒也不全是廢話,更像是《詩經》中起興的寫法,與大楚浮誇虛華的駢文大大不同。

點出了傳國玉璽,付東樓就開始發揮他文史精通的優勢了。付東樓當然不能說自己手裏有真玉璽,他也不描述玉璽到底長什麼樣,卻把李斯的字大夸特誇了一番。從李斯的《泰山封山刻石》等作品說起,把李斯的書法造詣吹得天上有地上無,還借了魯迅先生的點評誇李斯的字“小篆入神,大篆入妙”,最後還給李斯戴上了一個“書法鼻祖”的頭銜。

看過《寶璽論》的人文章讀到這兒都對李斯的字大起好奇心,因着平時李斯的作品實在少見,大家都想看一看傳國玉璽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長什麼樣。內行自然是想瞧瞧門道,不懂行的老百姓也想湊湊熱鬧,洛陽城裏更是議論聲熱火朝天,大家都希望史朝義能拿傳國玉璽蓋個印啥的傳示天下讓大夥開開眼。

可惜令狐純早就和史朝義說過,付東樓說這玉璽是假的就是因為玉溪上的八個字“不真”,史朝義心虛,又怎麼會拿出來。柏鈞和對此早有佈置,潛伏在北燕的細作藉此機會四處散播史朝義拿了個假玉璽充數的言論,一時間還真有不少人信以為真了。連帶着不少金石收藏大家都蹦出來讓史朝義“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急得史朝義肝火上涌嘴上起泡。

這還不算完,更狠的還在後面。

說完了李斯的字,付東樓便借古諷今,借秦朝三世而亡、袁術僭號天子的故事諷刺那些迷信玉璽的帝王,更是說出“帝王之所以有天下者,非惟天時,亦抑民心也……”這樣可算是對皇上大不敬的話來。其間引經據典,從古時候堯舜得民眾推舉禪讓到唐太宗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一列舉一氣呵成。

雖然沒有駢四儷六那樣華麗的辭藻優雅的音韻,可付東樓仿秦漢古風寫出來的散文透着一股古樸蒼勁的力量,大楚文壇好似被一道響雷擊中,一眾沉溺在江南煙雨靡靡幻影之中的文人墨客恍然驚醒。

史朝義當然沒心思去欣賞付東樓的好文筆,付東樓說“寶璽之所以為國之重器者,帝王賦其權也,然帝王之權上承天意下倚民心……”簡直就是明晃晃地罵他拿了玉璽不得民心一樣是個空架子。

更打臉的是,付東樓在文中毫不留情地直接寫道:“袁公路奪傳國玉璽,僭天子之號,不及三載而亡。汝南袁氏乃四世三公之望族,人心不歸尚且如此下場,況史氏一唐之叛將番邦賊寇乎?史朝義弒父而立,倫常喪盡,不孝不仁,焉敢持玉璽告天地!”

生生把史朝義的老底都揭了,這和讓史朝義在洛陽的大街上裸奔沒區別,史朝義沒吐血還算是身體好了。

隨着《寶璽論》傳單一樣散發到江北,街頭巷尾茶樓酒肆哪處不議論幾句。天下到底是漢人多,看不慣史朝義的大有人在,哪能不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滅滅胡人的威風。北燕朝廷因得了玉璽而掀起來的狂熱勁頭被付東樓一盆冷水滅得透心涼,史朝義封禪泰山之事騎虎難下,去了丟人不去更丟人,連玉璽真假都說不清楚了。

南山苑裏的顧賢靠在柏熠懷裏,一邊吃太上王殿下餵過來的葡萄一邊讀《寶璽論》,讀到精彩之處拍案叫絕。

“樓兒真是好文筆,比起那些言辭空洞的駢儷文,如此博古通今針砭時弊的文章才真正是國家需要的。”

顧賢手裏的這篇是付東樓親筆謄抄派專人給顧賢送過來的,為的就是讓顧賢給掌掌眼,這幾天顧賢讀了好幾遍了,每次讀心情都會特別好,他簡直能想像出史朝義氣急敗壞的樣子了,豈能不開心。

柏熠也是文武雙全的人,能得了顧賢青眼的人又豈能不在書畫上有些造詣,除了付東樓的文章,柏熠更喜歡付東樓的字:“字也是好字,飄逸豪放又有筋骨,筆力也不差。”

顧賢頷首:“這是自然,南山苑的匾不就是樓兒寫的。”

“我聽說樓兒在羽林軍營搞了個古文運動,羽林軍上下的公文如今是精簡凝練,可是比以前那種長篇累牘的廢話看着舒服多了。”顧賢眯了眼睛,唇角一勾,“軍營里一群粗人講什麼文辭文筆,他這是琢磨着將來在整個大楚都搞一番改革,所以才先在羽林軍試試,能有如此遠見,不愧是我瑞王府的王卿。”

說到這個柏熠也少不得贊付東樓兩句。以前還是房伯的時候,他只覺得付東樓心地仁慈於製造物件上面很有些偏才,卻不知他能有如此好的文采,更不知他能有如此的心胸見識。

“讀書人是最不好討好的一群人,樓兒這篇《寶璽論》既打了史朝義一耳光,又將他所倡導的秦漢文風亮了出來,有此一篇足以震撼文壇一掃浮華之風。明年春闈,考生們的文章面貌怕是要為之一新了。能在讀書人中樹立威信收攏人心,這才是難得的本事。”

“當初樓兒建博古苑昊兒看着眼紅找茬兒給封了,自己弄了一個集賢閣東施效顰。這回樓兒寫了《寶璽論》,我看咱們皇上怎麼應對。也不知道木炎文筆怎麼樣,能不能幫皇上寫一篇出來打擂台。”

愛人促狹的表情少了往日的文雅俊秀,多了一絲俏皮靈動,柏熠眼中的顧賢彷彿回到了兩人初見時那副青蔥少年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顧賢多解風情的一個人,當即回手攬了柏熠的頸子仰着頭與他唇舌痴纏,一時間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行了,鬧起來受不住的可是你,腰還酸着呢吧。”柏熠說著伸手探進顧賢的衣裳里揉捏起顧賢柔韌的腰身來。十年未見,如今有機會朝夕相處,縱然兩人為了對付木炎十分忙碌,晚上也是要同榻而眠的,哪怕不是夜夜笙歌亦不遑多讓了。

白了柏熠一眼,顧賢滿不在乎:“要的就是這股子勁兒。說起來以往你狂起來還真有讓我直不起身子下不了榻的時候,現在倒是不行了。你這些年幹什麼去了,把自己弄得這麼虧,要不要把花院叫過來給你開幾服藥?”

“你就是個妖精,心疼你你還不領情。”將果盤放到一邊,柏熠翻身壓了上來。去他娘的白日宣淫於禮不和,老子要是連媳婦都制不住還當個屁王爺。

“奸計”得逞的顧賢由着柏熠扯弄自己的衣服,帶了媚意的笑聲低沉悅耳,南山苑的夏天還很長呢。

與摟着老婆妖精打架的王爺爹比,柏鈞和就沒那麼好的命了。羽林軍的主力已經到了一直被楚軍控制在手中的斜谷,兩路出兵合擊長安的時機已到,這一戰,他一定要將大楚的軍旗插到長安的城樓上。

大戰之前的軍營瀰漫著一種不一樣的氣氛,既不是緊張也不是肅殺,彷彿風暴來臨之前的海面格外平靜。走在營中,可以聽到營帳中傳來的磨刀的聲音。柏鈞和不是第一次聽這種聲音,他總覺得羽林軍將士磨刀的聲音是與眾不同的,好像並不是用磨刀石在磨,而是用心在磨,用來潤滑的也不是水,而是鮮血。

“上將軍,各營已經整裝完畢,時辰一到就可出兵。斜谷那邊會比咱們早出去一個時辰吸引南酆出城迎戰,咱們趁機偷襲,定能打南酆一個措手不及。”左將軍楊峰說完正事兒跟柏鈞和賠笑道,“上將軍,咱們王卿那篇文章寫得真是好啊,別的不說,至少我手下那群兵都能讀得明白。”

“我早就嫌棄那起子文人寫的四六句了,要我說,文章能讓人讀得透徹才叫好文章。任你文辭再華美,老百姓看不懂也是廢的。”

楊峰那句“咱們王卿”讓柏鈞和挑了下眉。楊峰肯這麼說意味着他已經接納了付東樓,他是羽林軍左將軍,羽林軍里自柏鈞和以降,除了江涵就是他和范書意了,他們接受了付東樓,付東樓就真正成為羽林軍的一份子了。

不過……楊峰見柏鈞和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趕忙揉揉眼睛,還沒等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就聽他們上將軍邪氣四射地來了一句:“那是本王的王卿,是爺的媳婦,哪來的‘咱們’。”

楊峰是羽林軍的老人,說是看着柏鈞和長大也不過分,當然聽得出柏鈞和是在開玩笑,話里話外的嘚瑟勁兒別提多討打了。

吃獨食的臭小子……楊峰腹誹了一句,可轉念一琢磨,對待媳婦,可不就是要吃獨食么!

原本付東樓的玉佩被拿走取玉璽后柏鈞和身上就像少了點什麼似的彆扭得很,出征的時候有了付東樓寫的那首《小戎》倒也算有了彌補。如今又多了付東樓親筆原稿的《寶璽論》,兩個一起放在錦囊里掛在胸前,成了瑞王爺別緻的護身符。

不自覺地抬手摸上胸甲,柏鈞和的目光投向遠方。時辰一到他將縱馬而出,為那個人打下一片天地;待到歸來時,便能見到那個人白衣墨發素手烹茶的樣子。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那個美人還可與他並肩而立指點江山,何其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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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王爺愛上學霸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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