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互助
陳溫何看着那雙眼睛，第一次覺得沒有壓迫感，反而十分誠懇。
“你真是二中的學生？”陳溫何實在不相信。
“對。”
“可你……”看着實在不像學生啊……
何運辰瞭然的瞥她一眼，說：“我晚上兩年。”
公交報出下一站，何運辰催她：“就當還我上次幫你的人情，收了我。”
被學生旁聽了相親全過程，陳溫何面露羞赧，含糊回答：“我考慮一下。”
聽此，何運辰滿意的勾了下嘴角。
恰好車到站，他把背包甩到肩上，朝陳溫何擺了擺手：“明天見，陳老師。”
回到家，她連忙向蘇婷鈺打聽何運辰這個學生。
susu：他啊，在辦公室里聽好幾個老師說起過，怎麼了？
溫溫：沒，今天碰到張主任在辦公室訓他，我以為是社會青年呢。
susu：聽說他心理有點問題，而且成績不好，他那個爸就不說了，更是爛人一個，老師們都覺得晦氣……
陳溫何回想了一下，確實有點陰鬱。
第二天，何運辰穿着校服規規矩矩的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她。
陳溫何避無可避，硬着頭皮走上前。
“陳老師早。”何運辰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早餐，謝謝您肯收我。”
陳溫何連忙擺手：“我還沒……”
意識到自己有點慌亂，她清清嗓，擺出老師的姿態：“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說罷低着頭進了辦公室。
陳溫何以為他會一直軟磨硬泡，沒想到一天下來都沒有再見到他。
但……卻在下班的時候在校門口見到了相親男。
陳溫何心中大喊：老天爺，我的生活里就不能沒有這些奇怪的人嗎！
“下班啦。”
“是啊，好巧。”
“我是專門等你的。”相親男自以為很撩的沖她一頓wink。
陳溫何不適的搓搓胳膊，相親男以為她冷着了，立馬脫了外套要給她披上。
正在校門口因為一件外套開始拉扯，相親男的手馬上就要順勢摟上她的肩膀。
一道冷漠的聲音打斷了他倆。
“陳老師，您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相親男倏地把手收回去，乾巴巴的笑了兩聲：“這是你的學生吧。”
陳溫何機械式的扭頭，又是何運辰。
可能是因為天色暗了，也或許是何運辰剃了頭髮。
總之相親男壓根沒認出來這個人就是當時在他身上撒飲料的服務員。
“對……”
相親男整理了一下衣服，問她：“要不我……”
陳溫何打斷他：“你先回吧，我可能要加班。”
相親男沒再堅持，本來也就是來做做樣子，他才不想在這浪費時間呢。
陳溫何目送相親男的車直到看不見車尾燈，也不肯轉頭面對身後那位主兒。
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陳老師？人都走遠了。”
“謝謝，早點回家吧。”陳溫何儘力穩住老師的氣場，畢竟兩次奇葩糾纏都被他看見了，還是有點丟面子的。
何運辰安安靜靜的跟在她後面走到公交站，而且十分有眼力見的沒提問。
這樣一來，倒搞得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等公交的間隙，陳溫何試探性的開口：“你是學生，怎麼還在當服務員啊。”
“掙學費。”
陳溫何靜了一瞬，又問：“除了那兩家店，還有別的工作嗎？”畢竟那天還聽到有人追債。
“有，網咖的網管，酒店裏的清潔員，桌球廳里的服務員。”
何運辰語氣淡淡的，她卻聽的心頭一沉。
高三生都在教室里為了高考後的光明未來奮鬥時，何運辰在為了當下的溫飽四處打工。
就算是比同屆學生大，也是青春滿滿的19歲。
19歲，她在幹嘛？她在b大的校園，被老師同學、朋友家人的愛包裹着。
何運辰在街頭被追債的人圍堵，被學校的老師當“炸彈”一樣踢來踢去。
車來了，陳溫何在窗邊坐好。
他還是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沒有跟上來。
車剛啟動，何運辰突然朝站牌后的空地里跑，身後跟着幾個手裏抄着傢伙的人。
她猛地站起來，大喊：“停車！師傅停車！”
上次她可以不管，但現在知道何運辰是二中的學生，她就不能不管。
她下車后撒開腿就往學校門口跑，晚自習剛下，保衛科的人正在校門口維持秩序。
陳溫何自打上學后就沒跑這麼快過，學校的體測也都只在及格的邊緣。
“快……那邊……那邊！”她抓住一個保衛科的人，手指着那片空地。
“陳老師？怎麼了你這是！”張主任也在。
“你今天晚上不是不值班嗎，咋還沒回家啊？”
陳溫何斷斷續續的說著：“那邊……有個學生……被打了……”
“被打了？被誰打了？”張主任連忙喊着幾個人一起往那趕，“快快快，看看去。”
陳溫何又跟着一起跑過去，幾步遠的時候張主任大喝一聲：“幹什麼的！”
糾纏在一起的人群猛的散開，何運辰蜷縮着躺在牆根處，書包里的東西都被翻出來扔在地上。
“何運辰！”陳溫何跑過去想扶起他，又怕自己動作太大扯疼他。
動手的那幾個都被張主任帶的人控制起來了，也報了警。
“你沒事吧？”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他身上的狀況，所以陳溫何湊的很近。
何運辰可以感覺到她因奔跑變得急促的呼吸掃在他胳膊上。
平時整整齊齊落在背上的頭髮有一縷正落在他撐着地的手背，好癢。
他抹了一把嘴角，啞着聲音回答：“死不了。”
但陳溫何好像沒有聽到回答，仍是一臉擔心的在他身上找着什麼。
他好奇的看着陳溫何，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神情在他的身上停留過。
越看越覺得有趣，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什麼好笑的？不疼嗎？”
何運辰鼻青臉腫的，這個場景下笑出聲確實有點奇怪。
於是他皺着眉垂下眼睛，說：“疼。”
陳溫何一聽這話，熱血教師護崽的心到達頂峰。
她惡狠狠的盯着對面：“你們幾個大男人，好意思欺負一個高中生！”
何運辰用眼角悄悄觀察她佯裝老成的樣子，差點又沒忍住。
“陳老師。”
“嗯？”
“你不覺得，我們特別適合互助嗎？”
何運辰蹲下去收拾書包，沒有回頭。
“你再幫我一把，我就走到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