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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組的人再三檢查,確定何青荷與傅琛早晨的確是從兩個房間出來的,深深震撼。
剛開始錄製就有這麼大的發現,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很吃驚。
“有錢人房子大,可能都這樣吧。”有人遲疑地說。
“可是分房不利於夫妻感情吧。”
工作人員把這個發現告訴徐導,徐導從其他嘉賓那邊過來看了看錄像,沉吟片刻后說:“今晚多觀察。”
何傅這邊兩個人都出門上班,白天基本空閑,只有家政上門來打掃衛生和往冰箱裏塞食材。
到了下午的時候,何青荷回來得比傅琛早,直接進了廚房。
節目組錄下何青荷做飯的細節,接着傅琛到家,兩個人在飯廳吃飯,期間所有的對話全部收集,吃完飯後他們各自去了不同的房間,最後到了睡覺的時間,傅琛獨自一人回到主卧,何青荷果然不跟傅琛一起就寢。
嘉賓關掉主卧的攝像頭,一天的素材收集工作結束,工作人員們陷入沉默。
今天四組嘉賓一起錄製,徐導兼顧方方面面,非常繁忙,負責何青荷這組的工作人員讓徐導看視頻,徐導看了后也無言以對,過了一會,他直接給劉絮打電話。
“你找的嘉賓真的行嗎,問題很大啊。”徐導忍不住吐槽,“不說秀恩愛,連正常人的相處都算不上。”
一天下來的相處簡直像小學生作文那樣流水賬,錄音里的對話不超過十句,無非就是“工作辛苦了”“多吃點”“晚安”這類的套話。
這樣怎麼吸引觀眾。
徐導問:“要不要給他們寫個劇本,讓他們照着演得了。”
劉絮說:“別,就算有劇本,你看他們像能演好的樣子嗎,就拍他們最自然的一面,信我,沒問題。”
製片人都這麼說了,徐導也沒辦法了,他掛了電話,吩咐工作人員:“明天還這麼拍。”
他在心裏嘀咕,繼續這麼下去,怕是剪不出十分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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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荷回到房間,鬆了一口氣。
家裏多了幾個攝像頭,除此之外,似乎沒什麼變化,傅琛的態度也很平常,只用跟平時一樣就行。
何青荷想,看來拍綜藝也沒那麼複雜,挺簡單的嘛。
第二天,工作人員跟他聯繫:“何老師,我們在你的房間也安上攝像頭可以吧。”
他們沒有詢問分房的事,只是提出加攝像頭的要求,何青荷自然沒有拒絕。
多裝了一個攝像頭用處也不大,何青荷與傅琛每天吃完飯,直接分開行動,進入不同的房間,自己做自己的事。
兩個人都很安靜,在自己的房間也不吵鬧,經常一整晚錄不到一點聲音。
負責監控屏幕的工作人員都看困了,萬萬沒想到他們這一組是最輕鬆的,偶爾打個盹,醒來一看,鏡頭裏的嘉賓還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完全不用操心。
底下的人輕鬆,徐導很抓狂。
徐導忍不住懷疑他們拍的是不是婚姻綜藝,兩個人都不同框,叫什麼夫夫。
拍攝進行到第三天,別組嘉賓早就積累了一大堆素材,有歡聲笑語,也有催淚感動,秀恩愛的場面更是不少,再看這邊,每天起床吃飯睡覺,一天從早到晚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合租室友都比他們話多。
何青荷不知道導演的崩潰,還認為拍綜藝好輕鬆,有時候他都忘了攝像頭的存在,生活完全沒有收到影響,說明一切都很順利。
直到節目組通過家裏的音頻設備跟他聯繫:“何先生,我們想拍一些秀恩愛的畫面。”
節目組不敢找傅琛,只能委婉地提醒何青荷。
這下何青荷犯了難。
他問:“我們難道不恩愛嗎。”傅琛每天都會報備行程,從沒讓他乾等過,這不是互相尊重的表現嗎,這不就是恩愛?
何青荷的恩愛標準太低,節目組無言以對,又不敢戳破,怕干擾嘉賓正常發揮,只能稍稍多給一點提示:“大家看婚姻節目是想磕cp的,你和傅先生能盡量同框嗎。”
何青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
節目組見何青荷明白過來,這才鬆口氣,一陣欣慰。
等到晚上傅琛回家,兩個人吃完飯,傅琛像往常那樣往書房走,何青荷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傅琛轉過頭,抬了抬眼鏡,問:“怎麼了。”
何青荷說:“節目組讓我跟你多同框。”
節目組:“……”
能不這麼老實嗎?
傅琛聽了沒什麼反應,點點頭,重新轉回去往前走。
何青荷跟着他進入書房。
傅琛經常要在家裏辦公,書房佈置得寬敞氣派,也更加科技化。
如果說主卧是機械修復艙,這裏就是機械人生產車間。
依舊是黑白灰的霸總色調,里裡外外都是智能化辦公設備。
兩個人走進書房,自發分成兩撥,傅琛坐到書桌前,盯着面前的三個顯示器,何青荷縮在沙發里,手裏抱着一塊平板。
兩個人各自佔據一席之地,中間隔着整整一張地毯的距離。
這一塊地毯,在節目組眼裏,宛如分隔牛郎織女的銀河。
工作人員一陣無語:“他們就不能靠近點嗎,甚至要拉遠景才能讓他們同框。”
何青荷一個人看平板倒是不無聊,只是他看到有趣的東西想記下來,可記起筆記本在自己的房間,也不方便在傅琛面前拿出來。
他逐漸調整姿勢,後背靠着沙發,弓着腰部,拉出一道流暢的弧線,長腿蜷縮在胸前,方便他把平板擱在膝蓋上。
他穿着睡衣,腳上沒穿襪子,白皙的腳趾踩在沙發的坐墊上,被深色的坐墊顏色襯得如玉一般,他不知在平板上看到什麼,嘴角掛着淺淺的微笑,整個人閑適又放鬆,像縮成一團甩着尾巴的貓。
這樣子柔軟又無害的美人,任何人見了都會產生把他攬進懷裏的衝動。
那一邊,傅琛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如果攝像頭換個角度,就能看到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數據,令人目不暇接。
從海量的數據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僅需要腦力與眼力,還需要專註度。
只不過為了保護私隱,書房裏的攝像頭經過傅琛團隊的檢查,不能捕獲電腦畫面。
於是在節目組的眼裏,傅琛一直在看電腦,目光一點都沒有分給何青荷。
節目組已經懶得吐槽了:“這位傅先生是聖人嗎,眼裏只有工作,放着漂亮老婆在一邊。”
一個姿勢擺久了,身體有點酸,何青荷換了個位置靠着,突然聽見傅琛說話:“坐過來。”
何青荷抬起頭,愣愣地看着傅琛。
傅琛沒有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說:“不是說要同框。”
節目組流下感動的眼淚,您老終於記起來了。
何青荷這才從沙發上站起來,抱着平板走到傅琛身邊,拖了一張椅子坐下。
他掃了一眼傅琛的電腦,問:“讓我看見沒問題嗎。”
傅琛沒有回答,而是問:“看得懂?”
何青荷仔細瞅了瞅,說:“大概看得懂。”
這倒是意料之外,傅琛終於偏頭看向他。
何青荷解釋:“我好歹在家裏的公司上班,財務報表有看過。”
他一邊笑着,一邊自嘲地說:“雖然我是閑職,但也會看看這些。”
傅琛聽了沒說話,沒有阻止何青荷繼續看他的電腦屏幕,何青荷便坐在傅琛身邊,陪着他工作。
雖然兩個人依舊沒有親密舉動,好歹實現了真正的同框,何青荷與傅琛的外形沒話說,湊在一起賞心悅目,節目組稍稍欣慰,只要能剪出幾個好看的畫面,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只不過資金數據到底枯燥,再加上何青荷對傅琛公司的業務不熟,大致看得懂傅琛在做什麼,卻分析不出數據背後的含義。
他坐在傅琛身邊,傅琛不跟他聊天,他又不好再去看平板,跟傅琛一樣盯着電腦,漸漸有些疲勞。
傅先生看這些密密麻麻的數字這麼久都不會累嗎,怪不得戴眼鏡,把眼睛都搞壞了。
何青荷與傅琛挨得很近,稍微抬手就能觸碰到對方的胳臂,何青荷不動聲色地將頭偏移一個小小的角度,方便他看傅琛的臉。
傅琛的五官線條像刀刻一樣利落,近距離觀察更是覺得冷漠的氣質撲面而來,何青荷瞅着傅琛,主要是想看看他的眼鏡。
何青荷每天早上見到傅琛的第一眼,他就戴着眼鏡,晚上他們分房睡覺,也見不到傅琛摘眼鏡的模樣,只有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傅琛才會取下眼鏡放在床頭,可那時候何青荷自己也沒有餘裕,無法多做觀察。
有的人明明不瞎,非要戴眼鏡,會看起來更有文化,更有氣勢。
傅琛自然不至於那樣,但何青荷依舊好奇他的近視程度。
何青荷偏頭看傅琛的眼鏡,眼鏡的鏡框應該是純鈦鍍金,仔細瞅瞅,能看到細細的框架上刻着手寫logo,精細又貴氣,挺符合傅琛的腔調。
何青荷眯着眼睛,找到一個角度,從鏡片後方往前看,視野一片模糊。
就在這時,傅琛突然扭過頭,一雙深濃的眼睛對上何青荷,何青荷愣住,定在那裏。
兩個人隔着薄薄的一層鏡片對視,誰也沒移開目光,只是這麼互相盯着對方。
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了,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正在進行錄製的節目組看到這樣的畫面,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監控屏幕。
秀恩愛的畫面,終於要來了嗎。
傅琛問:“怎麼了,有事?”
何青荷眨眨眼,回答:“原來你真的近視啊。”
節目組:“……”
傅琛伸手抬了抬眼鏡,一板一眼地說:“小時候沒有保護好眼睛。”
何青荷點點頭,慢吞吞地退開,笑着說:“你小時候應該是個特別勤奮刻苦的小朋友。”
傅琛看了他一眼。
“不打擾你了。”何青荷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重新坐回沙發里。
傅琛便也把頭扭過去,繼續看電腦,沒有挽留。
這一波互動結束,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生。
兩個人再次恢復牛郎織女的距離,鏡頭裏的畫面一成不變,看着他們的節目組無語問天,都開始打呵欠。
何青荷百無聊賴,沙發又那麼舒適,漸漸地眼皮子開始打架。
傅琛每天的睡覺時間跟他的起床時間一樣,雷打不動,一到時間點,他自動退出工作模式,從書桌上抬起頭。
而這時的何青荷整個人陷入沙發,閉着眼睛,沉沉地睡著了。
熟睡的何青荷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溫順無辜,即便睡著了,他的手腳也規規矩矩地擺着,胸腹淺淺地起伏,平和靜謐。
傅琛站在沙發邊看了他一會,接着彎下腰,一隻手伸到何青荷的背後,一隻手托住他的腿彎,一把將他抱在懷裏。
看着監控屏幕的工作人員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不枉他們守了一整晚,終於有所收穫了。
傅琛的動作迅速堅定但輕柔,何青荷沒有被弄醒,反而往傅琛的懷裏鑽了鑽,尋找舒適的位置後繼續睡,傅琛垂眸,抱着何青荷走出書房。
他沒有去主卧,而是通過走廊到了何青荷的房間,抱着人走進去。
傅琛不想驚擾何青荷,動作始終穩健,一條長腿的膝蓋抵在床邊,折下腰把何青荷放到床鋪上。
何青荷的房間被補裝了攝像頭,但是傅琛沒有開燈,同時用脊背擋住了鏡頭,工作人員只能依稀看到他俯下身體的輪廓,看不到他們的正面。
何青荷哪裏都好,唯獨在睡眠上無法控制自己,喜歡賴床,此時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大活人被從書房搬到房間,怎麼也該醒了,只是何青荷沾到床鋪就很難起來,掙扎着望着傅琛,迷濛的眼睛裏霧氣一片,在昏暗的光線中濕漉漉的,像深深的沼澤,誘人深陷。
傅琛知道他嗜睡,垂下眼眸低聲說:“睡吧。”
何青荷聞言,重新閉上眼睛。
節目組的視野一直被傅琛擋着,傅琛始終背對他們,身體撐在何青荷的上方,不知道在搞什麼。
過了一會,傅琛直起身體,給何青荷蓋上被子,轉過身直接關掉房間裏的鏡頭。
鏡頭徹底黑了,節目組連忙切到走廊畫面,下一秒傅琛從何青荷的房間走出來,直接回到主卧,把主卧的攝像也關了,看來是要就寢。
一天的觀察隨着屏幕的黑掉宣告結束。
節目組有人問:“剛才發生了什麼?”
另一個人回答:“沒什麼吧,好像就蓋了被子。”
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也不來個晚安吻嗎?”
抱着漂亮老婆回房間,結果只是單純蓋被子,還把老婆一個人留在房間裏。
沒人知道傅琛心裏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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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導召集各組人員開了一個會,綜藝編劇在會上表達了她的憂慮。
“其他幾組嘉賓的人設側寫已經出來了。”編劇說,“但是何青荷與傅琛這邊,我還沒有頭緒。”
雖然他們的綜藝主打真實的婚姻觀察,可每一組嘉賓都要有自己的特點,圍繞這種特點,編劇才能進一步安排後面的任務環節,突出人設,提高話題度,讓節目變得好看。
比如有的嘉賓秀恩愛特別好看,有的嘉賓是歡喜冤家,從早吵到晚,不管什麼樣的相處方式,必須保證有趣。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其他幾組嘉賓都有典型的特徵,唯獨何傅這對,讓編劇頭禿。
這對夫夫的賣點究竟是什麼,編劇到現在都拿捏不準。
徐導同樣頭禿,幾天下來,何傅別墅這邊的素材少得可憐,內容十分平淡,沒有任何爆點,總不能剪成一個催眠先導片吧。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傅琛與何青荷的表現太奇怪了。
“他們結婚才一年吧,照理來說不至於到老夫老妻的模式。”
節目組的成員很多是情感類綜藝的老手,善於分析嘉賓的感情狀態,聚在一起,圍繞着傅琛和何青荷這一對展開討論。
老夫老妻相濡以沫這個設定已經有另一組嘉賓用掉了,傅琛與何青荷自然不能套用。
“也不像老夫老妻,看起來和諧,實際上默契不足。”有人尖銳地指出。
編劇沉吟片刻,說出心中的疑慮:“他們……不會是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