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逐星35
第三十五章逐星35
楊北茉怔了下,愣楞轉過了臉，不解地看了眼身邊坐定的男人。
“我反正飛機都誤了，而且回上海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不如去體驗下你的日常工作。”程星野輕聳了下肩，繫上了安全帶。
“……不行。”楊北茉回神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偏頭覷了她一眼。
“我不能帶你去冒這個險。”她說著就熄了車子的火。
“你前面不是說路線攻略都做好了,沒什麼危險性么。”程星野輕挑了下眉稍，雙眸直勾勾地探入了她的心底。
楊北茉噎了下，默了片刻才說：“我是把能預知的風險降到了最低，但還有些未知的風險，比如流沙和風向的變化,依舊還是存在的,我沒有辦法確保是百分之百的安全，所以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如果我偏要跟你一起去呢？”他漆黑的瞳孔微微眯了下。
“程星野，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我擔不起你的安全。”楊北茉雙手握緊了方向盤，唇也緊抿了起來。
“我知道。”他微微頓了下，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但我不需要你來為我的安全負責,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雖說車內可以開暖風空調，但沙漠晚上的溫度能降到10度以下，不蓋個毯子睡得話肯定會冷，可她行李箱裏又只帶了一條毛毯，她總不能自己蓋着睡，完全不管他。
“好好好，我閉嘴。”程星野低笑了聲，對她這種不同往常的反應很是受用。
他順着她的指示看了眼：“了解。”
“你再亂講話。”楊北茉清霜似的眉眼瞪了他一下，語氣似嗔非嗔。
楊北茉輕抿了下唇，壓了壓不太穩的心跳，將視線移到了車載導航上。
算了，大不了她晚上就不回車上睡了，一直在外面拍星空好了。
“這有什麼接受不了的，我沒那麼嬌氣。”程星野散漫扯了下唇角，又半開玩笑道，”我最多是看你躺在我身邊，會難以入眠罷了。”
“我不會反悔的。”他眉眼鬆了松，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天氣預報今明兩天都是大晴天，風力在3-4級左右，所以只要天氣沒有突變，他們遇到危險的概率微乎其微。
“還有進入沙漠腹地后，手機會沒有信號，你最好和這兩天可能會聯繫你的人提前打聲招呼。”她繼續說明道。
但和他蓋一條毯子睡，也太曖昧了一點，她單是想一想就覺得耳朵發燙。
不過剛剛被程星野那麼一提，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現在更應擔心的是晚上如何睡覺的問題。
“我和陳銘講一下就可以了。”程星野點了點頭，摸出了手機。
毫無防備的程星野被她晃了一下，原本前傾着的身子向後撞在了椅背上。他悶哼了一聲，幽幽撩起眼皮：“原來你開車這麼野的？”
騰格里沙漠南北長240公里，預計開2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可以抵達她預定的中央拍攝地。
“食物只有超市買的麵包、餅乾和乾脆面，還有一箱礦泉水，而且我習慣過飽和式地儲備，所以這些量足夠我們兩個人吃的了。”她頓了下，打着方向盤將吉普車調了個頭，“除此之外，今晚我們不會回酒店，需要睡在車上，肯定不舒服的，你要接受不了，現在就可以下車。”
“緊急情況下我們有一部衛星電話可以聯繫外部，在這裏。”楊北茉指了下座椅旁的扶手盒。
“……”楊北茉臉微微紅了下，猛地踩下了油門。
楊北茉不禁躲了下他灼熱的視線，垂着眼重新發動了車子：“傍晚前,你還有反悔的機會,我可以送你回來,之後就來不及了，會看不清路。”
楊北茉張了張嘴，還想再勸阻他幾句,卻被他低沉嗓音打斷道：“而且,不跟着你去，我實在放心不下。”
他眸光炯炯，盯得她耳根有點發熱。
楊北茉定了定神，順着導航的指引，漸漸將車駛離了酒店所在的景區。
隨着路線的深入，周圍能見到的露營地越來越少，最後完全沒了人煙，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黃沙和起伏的沙丘。
“你之前進過沙漠的腹地嗎？”安靜了許久的程星野終於又忍不住開了口。
“和同行一起，穿越過玻利維亞的烏尤尼沙漠。”她淡淡回道。
“就是那個世界上最大的鹽湖所在地嗎？”
“對的，那裏拍星空也特別的出片。”她微微頓了下，“不過那個沙漠本身面積不大，也就1萬多平方公里，還沒騰格里沙漠大，但海拔比較高，環境也惡劣，所以沒有導遊帶領前往的話，還是挺危險的。”
“看來你這工作面臨的，不只是野生動物的威脅啊！”他眉毛壓了下眼尾，偏頭覷她，“不會覺得辛苦嗎？”
“習慣就好了。”楊北茉掛了下檔，踩實了油門，緩緩將車開上了前方五十多度的沙坡，然後提醒他說，“坐好，要下坡了。”
程星野愣了下，剛抓住側邊的把手，下一秒就體會到了過山車一般的失重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跳也快了起來。
穩住車子后，楊北茉瞥了眼臉色有點發白的程星野，幽幽問：“你該不會害怕了吧？”
“我怎麼可能害怕，只是突然下坡，被嚇了一跳。”程星野抿緊了唇，有點不自然道。
他其實完全坐不來過山車這類的遊樂設施，小時候去遊樂園玩，回去吐了一路的事，是他永遠都抹不掉的心理陰影。
“哦，前面還挺多上下坡的，你要怕的話，我下次幫你多踩兩腳剎車。”楊北茉斂了視線，嘴角輕輕彎了下。
他平時在她面前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難道讓她發現他還存在這樣的小弱點，便忍不住想多揶揄他幾句。
“不需要，這麼開還挺刺激的。”他輕咽了下喉嚨，強撐着無所謂。
“行，那我再開快一點，可以當免費的過山車坐了。”她睫毛扇了扇，心想她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程星野喉結哽了下，強顏歡笑道，“那個，也別開太快，不然不安全。”
“放心，我駕照是A1級別的。”她輕笑了下，用力踩下了油門，又開上了一個陡峭的沙坡。
她瞄了眼死死抓着側門把手的程星野，最後一次問他：“真的不用踩剎車嗎？”
“不用。”他佯裝輕鬆地笑了笑，眼神視死如歸地看向了窗外。
“好。”楊北茉鬆了下剎車，車子瞬間就又加速往坡地滑去。
這樣連續過了三個沙坡后，楊北茉又瞥了眼他握到指節都泛白的手，也不忍心再捉弄他，輕嘆了口氣說：“既然覺得害怕就直說，幹嘛非要逞強。”
程星野默了片刻，才輕吐了口氣說：“因為我更怕讓你覺得我膽子小，一點都不可靠。”
楊北茉微微怔了下，眼睛輕輕眨了眨，盯着前方的沙坡說：“其實我不會這麼覺得，而且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這和膽子小不小沒什麼關係。”
他身子頓了下，緩緩轉過了頭，微動的眸光在她清麗的臉龐上停留了片刻，才斂了眼神，恢復了往常散漫的神色，悠悠調侃：“所以我在你心中還算可靠嘍？”
“……我也沒這麼說。”楊北茉握了下方向盤，局促地抿了抿唇。
“沒事，我就這麼理解吧。”他勾唇笑了下，往椅背上靠了靠，“那下個沙坡麻煩你幫忙多踩兩下剎車，不然我真的快吐了。”
“嗯。”她點了點頭。
“話說我都和你坦白自己害怕的事情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在我面前坦誠一點？”他撩起眼皮，覷了她一眼。
楊北茉心臟微微一緊，默了幾秒說：“你想讓我怎麼個坦誠法？”
“比如，回答下我最開始的問題唄？”他語氣閑閑，眸光卻透着專註。
“最開始的哪個問題？”她有點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份工作，你不會覺得辛苦嗎？一直要往荒郊野嶺的地方跑，晚上也睡不好覺，路途上也充滿未知的危險，別和我說習慣就好，我想知道你選擇這個職業真正的理由，畢竟以你的專業和學歷，完全可以選擇更輕鬆和更安穩的天文工作吧。”他定定看着她說。
“確實。”楊北茉長睫輕輕顫了顫。
她其實不太善於和別人分享關於她自己的事情，很多想法她也習慣放在心中，所以周圍人有時會覺得她好像總對自己的事情掖着藏着的，便也不再多問她。
像程星野這麼執着想要了解她想法的人，她還是頭一次遇到。
說不為此心動，那肯定是假的。
楊北茉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下語氣說：“其實我大四的時候，有去南京紫金山的天文台實習過，那時城市光污染的問題就已經很突顯了，天文台的觀測站基本已經報廢了，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轉變為了博物館，再去其他遠離城市的地方選址。”
“但這些新選建成的天文台，隨着周邊城市化的進程，遲早也會被籠罩在光污染的陰霾下，除非大家能開始重視起這件事，有意圖地去規劃和治理城市的燈光照明，才能有效的減少光污染，保護好夜空觀測。”
“雖然天文圈的人都很關心這個事情，但這畢竟是個小眾的圈子，如果想讓更多人能參與進來，推動政府立法保護的話，還是要有人站出來宣傳的。”
“而我比起每天坐在電腦前計算行星的軌道和大小，其實更喜歡去用眼睛看它們，所以我後面就選擇了星空攝影師的職業，一方面可以常常仰望璀璨的星空，一方面也可以記錄下真實星空的模樣，讓更多人去了解光污染帶來的負面影響。”
“至於辛不辛苦的問題，可能是有一些，但每次當我抵達目的地，看到那浩瀚無垠的星空時，會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說著，唇邊不自覺地浮起了笑，清凌凌的眼睛也在閃着光。
“當然你今晚就可以自己感受一下，這份辛苦究竟值不值得。”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眼裏的光瀲灧晃蕩，眉眼生動得像夏日盛開的茉莉花。
程星野不禁晃了下神，愣了片刻才彎了彎眼尾，愉快地笑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已經開始期待今晚了。”
“也不要把期待值放太高，這畢竟是我個人的感受。”楊北茉有點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
“怎麼能不期待呢。”他頓了下，唇邊的笑又擴散了開來，“我將要看到的，可是你眼裏的那片星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