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這名字……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於錦冥思苦想,試圖在無數戰爭英雄里找到這位的名字。
“那邊那位小兄弟,不就是叫奚陵嗎?”隱約聽到了他們的一點對話,一旁的安昆隨口說道。
聞言,於錦和齊瑒齊齊轉身,看向了後方的奚陵,在對方無辜的回視之中,齊刷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看來是同名同姓。
也是,都過去了一百四十多年,那位“奚陵”就算現在還活着,恐怕也早已成為了一方大能,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讓他們碰見。
又一條線索斷裂了,二人嘆了口氣,多少有些頹喪。
但有人活着,至少說明此地並非死局,他們懸着的心放下了許多,開始着手尋找破局的方法。
不少人都將目光放到了於錦的身上。
和常年閉關,沒多少除魔經驗的齊瑒不同,於錦是經常跟着前輩長老外出伏魔的,也曾有過幾次自己帶隊滅殺一些小魔的經驗,勉強算得上身經百戰。
可這一回,沒有前輩時不時的指導,沒有事先收集好的魔物情報,甚至連幾個死者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都全不知曉,於錦第一次,有了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好在有一點,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魔物棲息的地方,一定是魔氣最重的地方。
而魔氣彙集的地帶,往往是有規律的。
一般而言,不是往上,就是往下。
向下往往在淵底或是地下,向上則比較單一,基本都是山頂。
這裏的雪山山腳幾乎已經被雪層徹底覆蓋,向下的可能性不大,若無意外,魔物應當就在山頂處。
飛虎提問道:“可是這麼多山,咱們該先去哪一座啊?”
關於這個問題,沒等於錦回答,齊瑒先告訴了他答案。
“去那座。”
他抬手,遙遙指向了最遠處,那座幾乎遮蔽了天日的山頭,“我撿到的那兩個摘冰蓮摔死的縣民,就是死在了那裏。”
說完,他又看向了於錦,眼中帶着探尋。
於錦點點頭:“沒錯,那幾個抬屍人也都是在那邊摔死的。”
聞言,飛虎哆嗦了一下,再看那座被烏雲籠罩的山峰時明顯有些打怵。
“害怕的話,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誰怕了!”於錦不說還好,一說反倒刺激了飛虎,他揚着頭,作勢就要打頭陣,被安昆扯着腰帶拽了回來,頭痛地按住腦袋:“你消停點吧。”
於錦一笑,並未在意。又或者說,他這句話原本就不是衝著飛虎去的。
他挑起眉,看向這裏最多余的兩個人。
……可惜,兩人沒一個看他。
白桁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了兩包蜜餞,專心致志投喂着奚陵,那奚陵也是心大,眼瞅着九死一生的關頭,左手抓着梅干,右手啃着杏脯,一口一個,吃得不亦樂乎。
泠霜縣向來資源匱乏,果脯這種東西,都得是有錢有勢的人家才能偶爾吃上一回,一旁的幾個衙役看得都有些眼饞,奚陵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果乾,猶豫了一下,果斷轉過身,假裝自己沒長眼。
於錦:“……”
這整得,他都快不緊張了。
徹底放棄了勸說的想法,於錦領着眾人,向著最高的那座雪山前進。
雪地坎坷,路並不好走。
儘管看着距離並沒有特別遙遠,一行人走走繞繞,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終於,在一個多時辰以後,眾人抵達了那座詭異的雪山山底。
玄裕宗的幾個弟子們還好,四位衙役卻都快凍麻木了,又冷又累,嘴都有些發烏。
見狀,於錦擺了下手,示意眾人原地休息。
早就要撐不住了的飛虎一屁股坐了下來,一邊呵着手,一邊揉搓着自己僵硬的四肢:“你們有沒有感覺,越往這裏面走越冷啊?”
從小在冰天雪地中長大,在抗凍方面,飛虎一直自認為超越了絕大部分人。
可今天的冷卻不一樣,饒是他特意多套了兩件衣服,也依舊抵禦不住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涼。
奇怪,明明他以前也來過好幾次雪山,也沒有冷到過這種程度。
他哈了口氣,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哈出的氣體結成了冰,哆嗦着蜷在了原地。
“不是說仙人都可以飛的嗎,為什麼不御劍啊?”飛虎看了眼高聳入雲的山峰,心頭一陣絕望翻湧而出。
“伏魔時不能御劍,這是修真界的常識。小孩,沒事就多讀讀書。”一直綴在隊伍末尾的白桁溜溜達達走過來,輕飄飄扔下這麼一句,又邁着步子,重新走向了奚陵。
“……你!”
瞬間就炸了鍋,飛虎騰一下站了起來,破口就要大罵,一陣寒風卻好死不死呼嘯而來,猝不及防讓他喝了滿嘴,剛剛回暖一點的身體又被凍得不行。
連忙又蜷了回去,飛虎懷疑自己和白桁八字犯沖。
這時,一道符文飄逸而出,其上橙光閃爍,籠罩了周遭數人,光芒所到之處,飛虎只覺全身一暖,方才的寒意一掃而空。
於錦收回手,朝他點頭示意:“白師爺說的的確沒錯,魔氣和靈氣彼此對立,互相侵蝕,御劍時若遇到魔物突襲,很容易出現靈力阻斷,半空跌落的情況,因此伏魔時是不能御劍的。”
飛虎不解:“可縣衙書房裏的畫冊上,仙人伏魔時都踩着劍啊。”
聞言,幾個玄裕宗弟子都靜了一瞬。
沉默間,卻是白桁插了進來,替飛虎解答了疑惑:“你看的畫冊,應當畫的是半魔吧。”
“半魔?”
飛虎有些茫然。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說法,可一時半刻的,又想不太起來。
白桁:“知道魔物是怎麼來的嗎?”
“這個我知道!”終於有一個自己知道的東西,飛虎不自覺揚起了語調,“魔物是普通生物變異過來的。”
生物在接觸到魔氣的時候,有極小的概率會發生變異,變異以後就成了魔物,體型、實力、性格、外表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奇怪的是,魔氣不會感染人類。
就像是將人類徹底遺忘了一樣,遮天蔽日的魔氣入境,所到之處,無數生靈開始扭曲、膨大、迅速變強,唯有人類毫無影響,只能茫然又驚恐地看着世界發生的離奇變化。
說到這裏,飛虎突然記起來,半魔是什麼了。
魔物異常強大,修士數量卻不多,且修鍊速度過慢,死一個少一個,也因此,人類在那場災難里越戰越弱,最後不得已,只得躲藏在幾座小城裏,勉強存續。
這種情況下,增加戰力成了當務之急,半魔就這樣應運而生。
半魔是用特殊方法侵染了魔氣的人。他們不算魔,既擁有完整的意識,身體也沒有發生畸變,卻天生能夠運用魔力,有的天賦好的,甚至還擁有靈根,可以同修仙道和魔道。
他們的出現讓人族壓力驟減,一直到最後災難結束,半魔都是對戰魔物的主要戰力之一。
不過據說半魔的形成條件極為苛刻,數量並不算多,後來災難結束,也就漸漸銷聲匿跡了。
“半魔用的是魔力,自然不用怕御劍時被阻斷靈力。”
說完,白桁像是突然起了什麼興緻,笑吟吟問幾個聽得入迷的衙役:“想知道半魔是怎麼形成的嗎?”
“這裏冷得不太正常,齊師弟孟師弟,幫我護法,我要開換靈陣看看。”於錦忽然開口,突兀地打斷了白桁的話語。
他一邊說著,一邊強勢地推開了聚在一起的人群,白桁無所謂地聳聳肩,倒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換靈陣是一種將靈氣逆轉,反向轉換成魔氣的法陣。
這種魔氣只是模擬,並沒有魔氣本身的效果,但會對周遭的魔氣有所感應,用來追蹤或躲避魔物都有着不錯的效果。
只是換靈陣需要至少三人,一旦被打斷陣主還會有反噬的風險,因此實際運用得並不頻繁。
飛虎目不轉睛地盯着於錦佈陣的動作:“要是我也可以當修士就好了。”
他嘆口氣,眼中的嚮往壓都壓不住。
安昆將他的腦袋壓在胳膊肘里,笑着道:“別急,等你成年了,哥帶你去大門派測一測,說不定你有靈根呢。”
飛虎掙扎了一下,沒掙動,蔫了:“還是算了吧,測靈根太貴了,不如把錢留給你討媳婦。”
他又踢了踢一邊的白桁:“喂,你不也是修士嗎?你會擺這些什麼什麼陣的嗎?”
問這話時飛虎沒什麼別的想法,就是單純想刺激一下白桁,誰料白桁卻面不改色地點點頭:“會。”
這下輪到飛虎震驚了,下意識不信:“真的假的?那你也弄一個這種暖烘烘的符文我看看?”
白桁欣然伸手。
飛虎:“幹嘛?”
白桁:“一百兩一次。”
飛虎:“……”
意識到自己被耍,飛虎氣瘋了,要和白桁一決高下,恨恨地扔過去一大團白雪,卻被白桁用劍柄擋了回去,反砸了一臉的雪塊,引得眾人一陣發笑。
奚陵也笑了,只是剛笑了一下,就捂着嘴咳嗽起來。
他咳嗽時聲音很悶,喘不上氣似的,脖頸臉頰都泛起病態的紅潤,看上去就難受得緊,幾人都有些擔憂地看着他,就連飛虎都忘了還手的事,小心問:“你沒事吧?”
剛剛還眉眼帶笑的白桁頓住了,沉默地看了過去,嘴唇輕輕抿起。
奚陵擺擺手,正要說沒事,那邊佈陣的於錦便猛然開口:“檢測到魔氣了!”
似有若無的風平地而起,那是靈力波動的標誌。於錦手握一塊造型奇特的羅盤,全神貫注觀察着指針的位置。
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周遭寂靜無比。
“怎麼會……”幾個喘息后,於錦看着羅盤,表情難以置信。
幾個玄裕宗弟子見狀,都疑惑地看了過去,卻見原本端端正正懸在半空的羅盤此時倒了過來,指針筆直地指向了……
一個弟子驚呼:“在我們腳下!”
話音落下,猛烈的震動掀翻了地面上的人群,天旋地轉之間,一隻手精準地攬到了奚陵瘦削的腰間,穩穩地當了把人形肉墊。
其他人就慘了,猝不及防間被摔得七葷八素,驚恐地看着眼前憑空出現的,足有半棟樓高的巨大蟒蛇。
蟒蛇頭生六目,背有長鰭,三對豎瞳冰冷凝視着眼前的一切,隨後脊背揚起,毫不猶豫地沖向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