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蘇青染給客戶雕刻，偶爾也會有加對方好友的時候，因為有時候要就雕刻溝通細節。
但是她每次加對方，都是專門分去了隱藏朋友圈的組。
此刻裴景彥就在面前，她談完了正事，又恢復到了有些怕他的狀態。
她甚至都不敢說一句，其實他這個雕刻已經定稿，不需要專門微信溝通。
她只能飛快點開微信，掃描了裴景彥的二維碼，點擊添加好友，不敢添加標籤、朋友圈可見那裏也不敢關掉，就像是搗蛋的小學雞見到教導主任。
裴景彥直接點擊通過。
隨後他站起來，語氣淡淡：“叨擾了。”
蘇青染連忙跟着起來，走到門口送人，恭敬又客氣：“裴先生您慢走。”
裴景彥踏出她的大堂，整個大堂空氣彷彿再度恢復了流通。
“行行行，是我不對，是我嚇到我們家小染染了！”江辰凜笑着舉起雙手，拉着蘇青染去裏面：“快走，飯菜都要冷了。”
旁邊江辰凜連攔都攔不住，就見着她淚眼汪汪吃了一整個鴨掌，有些無奈，遞過去紙巾：“先吃點飯墊墊，空腹吃這個不好。”
身後江辰凜笑她：“出息！”
蘇青染連忙深深吸氣，再用嘴巴緩緩吐氣，將那股子沖人的味道排出。
江辰凜見她這樣，不由笑着摸摸她腦門：“看你這緊張勁兒，怕他？”
車消失在蘇青染視線。
“染染，我們吃飯——”“啊！”蘇青染被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而裴景彥眸底依舊深沉看不出情緒，他微微頷首后，關上車門。
“切——”蘇青染轉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視線撞在一起的那一刻，蘇青染髮現自己像是個狗腿子一樣沖裴景彥揮手：“裴先生再見，歡迎下次光臨！”
兩人坐下來，蘇青染飯沒吃一口，就馬上夾了一個芥末鴨掌。
男人走向街對面停車區的車，司機恭恭敬敬給開了後面車門。
蘇青染這才鬆口氣，轉身要往裏走，就發現江辰凜就在自己身後。
坐上車的時候，男人微微側眸看向蘇青染的方向。
去了骨頭的鴨掌，淋上了芥末汁，Q彈的口感里，又有一種獨特的辣味沖入鼻腔，連帶着眼淚也被衝擊得滿了眼眶。
她和江辰凜算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玩在一起。高考結束后蘇青染一次遇到意外，江辰凜救了她，兩人好像就此有了感覺，之後順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
她說完，覺得自己像是個二愣子。
蘇青染瞬間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芥末鴨掌，連忙急匆匆往裏。
不知為什麼，他原本因為裴景彥望着蘇青染眼神而不舒服的感覺，在蘇青染這樣的表現下，煙消雲散了。
而裴景彥明明和他們也算是一起長大，今年也就27歲，可蘇青染莫名就覺得裴景彥像長輩，在他面前只敢規規矩矩的。
“還好還好。”蘇青染撫着胸口，趁着江辰凜沒注意，踩了他一腳，凶道：“明明是你嚇的我！”
蘇青染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呼出氣：“嗚嗚嗚，好好吃，就好這口！”
裏面還有些軟骨，被她嚼得嘎嘣脆。
見她吃了一個還要夾，江辰凜表情嚴肅起來：“先吃飯和其他熱菜。”
蘇青染撅噘嘴：“你真是個管家婆。”
被說成管家婆，江辰凜也不氣，而是監督着蘇青染好好吃了別的，才讓繼續吃鴨掌：“行了，這盤鴨掌都是你的，我不吃。”
“不行。”蘇青染被他慣壞了，她夾了一個芥末最多的，放入江辰凜碗裏：“你也得吃一個。”
江辰凜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機，卻還是將那塊芥末還沒完全勻開的鴨掌放入嘴裏。
即使他已經很注意吸氣吐氣了，可眼底還是不可抑制瀰漫出了眼淚。
蘇青染頓時笑，摸出手機就要拍照：“呀，江辰凜同學哭了，我要拍照發朋友圈！”
兩人笑鬧着，很快將東西吃完。
蘇青染摸了摸有些鼓鼓的肚子，懊惱：“下午我好像還要出鏡……”
她答應了同學，出鏡她們的片子，後期大家一起製作，這些在電編專業里都是經常有的事。
“誰讓你這麼饞。”江辰凜將東西收拾好，又把桌子擦了一遍，起身：“我們去學校吧。”
蘇青染點點頭，伸了個懶腰。
她去工作室里收東西，平時被江辰凜慣懶了的她，在工作時候卻是一絲不苟。
所有工具分門別類后，蘇青染又拿了一個客戶訂單本帶在身上，準備下午課間的時候順便做一些雕刻設計。
當看到最上面裴景彥那張圖的時候，蘇青染恍惚了下。
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裴景彥的妄念是什麼？
這時，江辰凜已經將房間裏垃圾扔掉回來，順手背上了蘇青染的書包。
蘇青染收回思緒，隨着江辰凜一起上了車。
她現在大四，專業課已經很少了，多數是實踐課，所以在大三結束的暑假，才開了這家‘染刻’。
雕刻十多年，刀法和技巧都已經掌握，剩下的就是實踐。
從雕刻師到雕刻家並非閉門造車，而是要在市井的喧囂中見證人生百態、林林總總，將閱歷化為刀下的每一筆。
蘇青染開‘染刻’幾個月，逐漸明白了師父為什麼讓她開在這樣的鬧市，也逐漸喜歡上了這樣的煙火氣。
所以她除了雕刻，有時候還接幫人鑒定的活，忙中卻覺得很有意思。
一路到了學校，江辰凜去了帝大的金融系那邊，他大蘇青染半歲，學的金融，同樣是大四。
蘇青染背着包在上課前兩分鐘進入教室，室友沖她招手，座位早幫她占上了。
她連忙坐下，摸出課本。
老師掐點而來，開始講解影視作品分析。
蘇青染聽着聽着就走神，翻出自己的客戶訂單，開始畫設計圖。
台上老師講完一部片子，又換了下一部，蘇青染抬眸，看到屏幕里的樹，不由被吸引了眼神。
老師開口：“這部電影叫《冷杉》，講述的是生活在冷杉林的守林人……”
電影畫面偏冷調，一開始的就是一個冷杉林。樹木很密、高而挺拔、蕭瑟寂寥中透着一股清冷出塵之感。
蘇青染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想到了裴景彥。
她大腦電光火石里，一個念頭行成——悟道就必須在菩提樹下？誰規定的？
在有道之人眼底，就算是一截枯木、一朵鮮花，同樣也是感悟。
她終於明白之前師父說的，雕刻是活的，在於靈魂，而非形態。
原來就是如此。
蘇青染馬上拿筆開始畫，冷杉林中，男人望着天空，似乎想要得到那一束光，卻又一直沉溺在這片壓抑里。
掙扎無需形態，在於他每一個舉手投足，在於每一個線條的流淌。
是妄念。
蘇青染一口氣畫好，只覺得見畫如人，這才是裴景彥給她的印象。
於是，她摸出手機，對着這張畫拍了一張，又將之前的悟道拍下，一起發給了裴景彥——【裴先生，我重新修改了一下雕刻，這是立體雕，但我手稿只能是平面的，您看看我重新畫的是不是更好？】
此刻幾公裡外，裴景彥正在自己辦公室里。
聽到手機響動，他微怔。
這是微信提示聲，他新註冊了個個人微信號，剛才一直忘了切換成工作號，沒想到竟然來了消息。
這個消息的主人只會是蘇青染。
裴景彥打開，冷沉無波的眸底在看到蘇青染新的那副畫時候，微微掀起褶皺。
他定定地看了那個畫好一會兒，冷白手指摩挲着手機邊緣。
他長按將畫保存，這才回復簡簡單單三個字：“用新的。”
蘇青染髮了后就一直在等。
對於裴景彥來說就是一幅畫，而對她來說是一個飛躍。
以後她的思路會更開，雕刻的東西再不會是一成不變的遵從傳統規律。
她已經打破了那層桎梏。
所以她緊張得掌心出汗，生怕這個裏程碑的作品被買家否定。
直到手機振動了下，她連忙打開。
裴景彥只回復了三個字，沒有誇她，也沒問為什麼要這個，但是他選了新的！
蘇青染無法形容自己心頭喜悅，她抱着自己新的畫作就想親上幾口。
所以這一刻她甚至沒那麼怕裴景彥了，給他回復了個‘嗯嗯’的表情。
裴景彥手機一直還在手裏，屏幕亮着，裏面跳出來一個蠢萌蠢萌的小兔子，抱着胡蘿蔔點頭的表情。
裴景彥看了幾秒。
這時，秘書在門口敲門：“裴總，顧氏的顧總來了。”
裴景彥聞言，頓了幾秒這才將手機鎖屏站起來：“準備開會。”
而教室那邊，蘇青染還沉浸在剛才的喜悅里，雖然裴景彥言簡意賅也不肯夸人，但是她自我感覺特別好。
就在各種興奮喜悅中，蘇青染旁邊的米曉月撞了撞她的手臂：“染染，老師叫你！”
“啊？”蘇青染抬頭，恰好和老師的視線對上。
老師道：“蘇青染，你來說一下這個鏡頭剪輯的感悟。”
蘇青染：“就有點妄念……”
呃，這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