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大夫,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喂完了葯，石大夫重新看了孩子的情況，應夫人在一邊着急的問。

“還在發燒，但是脈搏比之前穩定多了。”應大夫道,“回去之後你們繼續給她冷敷額頭,再用冷水擦腋下。還有兩天的葯我也開了,有什麼情況隨時來叫我。”

“多謝大夫。”

應夫人把孩子的衣服拉好,然後抱起來。她帶了這孩子半年了，力氣倒是帶出來了。應夫人給孩子拉衣服的時候，寧婉去把葯錢付了,然後又拎好這兩天的葯。

接着,婆媳倆離開了石大夫家。

從石大夫家出來,應夫人猶豫了一下道：“寧婉，今天我和孩子可否先在你們家嘮叨一晚？孩子這情況如果回小石村，有個萬一的話，我怕來不及找大夫。”

這確實是個問題,所以寧婉沒有拒絕：“母親客氣了,別說一晚，就是兩晚三晚都沒有問題的。”

其實應夫人問出來的時候，心裏頭也是緊張的,畢竟她和寧婉的關係也就比陌生人好一些。所以她很怕寧婉會拒絕。現在聽到寧婉答應了，她也鬆了一口氣。

兩人回到服役坊的家裏，便看見應麒和應麟坐在院子的門口。看見寧婉來了,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娘（二嬸）……”兩人同時叫道。應麟已經邁着小短腿要走過來了。

應夫人一離開，寧婉就問兩個跟在她屁股后的孩子：“大寶小寶，我想拜託你們幫個忙，可以嗎？”

“你們都吃好了？”寧婉趕快上前幾步。

“知道啦，就聽我們大寶小寶的話，去吃飯嘍。”寧婉去吃飯前，又看了一下應媛，見她睡的熟，臉色沒有之前那麼紅潤了，也就沒有多關注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吃好了二嬸。”應麒回答道,“碗和筷也洗了,用二嬸洗過的火柴灰洗的。”應麒見過寧婉用火柴燒出來的灰洗碗，還洗得很乾凈,所以他記下了。

麵疙瘩還在鐵鍋里，這就是用灶頭煮飯的好處了，雖然因為應媛的事情前前後後耽擱了快一個時辰了，但鍋里的麵疙瘩還沒冷，更重要的是，麵疙瘩沒有膨脹起來。

寧婉實在是餓極了，盛起麵疙瘩就直接開吃了，和以往的細嚼慢咽不同，她這次是大口大口的吃。

“真聰明。”寧婉稱讚道，“但是做家務的時候要顧着自己，不能讓自己受傷，不然我會心疼的，知道嗎？”

寧婉對兩個孩子溫和的解釋：“是這樣的，我要去吃午飯，但是小妹妹一個人睡着我又不放心，我可以拜託你們看一下嗎？”

“娘，去吃吧。”應麟可能沒聽懂他娘在說什麼，反正跟着他哥哥說。哥哥說什麼，他就說什麼。

應夫人隨即收回視線，把孩子放好，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寧婉：“那您放心，我會看着的。”

“是是是，你和哥哥都聰明。”寧婉無奈。

應夫人回過神：“我先把孩子放下，然後回一趟小石村服役坊，我出來的匆忙，孩子的東西也沒準備……待會兒你幫忙搭把手，看一下應媛，我那邊已經做了午飯，等吃好就過來。看我這記性……待會兒還得給應鑫他們留字，免得他們回來看不見我和應媛會擔心。”應媛，小女孩的名字。

應麒鬆了一口氣：“二嬸，沒問題的，您放心去吃飯吧。”

“娘……”見娘一直在和哥哥說話，應麟叫了聲表示抗議。“哥哥、我聰明。”

應夫人把孩子抱進寧婉的房間裏，不由的打量了幾眼，看着乾淨的房間，又見桌子上還有好幾件新的裏衣和棉布，看裏衣大小，應該是他們一家子四個人的。應夫人又覺得恍然若夢。

裏衣是寧婉今天剛買的，從背簍拿出來，打算午飯後洗一洗的。棉布是她打算用來給做內褲的，所就放在外面了。

應麒緊張道：“二嬸請說。”被這麼慎重的對待，應麒擔心是什麼大事情，他有些惆悵，萬一他幫不了忙怎麼辦？

“娘，說。”應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頗有包在我身上的感覺。

應夫人的眼底出現了疑惑，她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在做夢一樣。也許是她太久沒有和他們相處了，竟不知道現在的寧婉和孩子們已經這麼好了。

“娘，你先把孩子抱到我房間裏歇息，然後再出來吃點東西吧。”寧婉覺得應夫人應該還沒用過午飯。

應麒的嘴唇微微翹起：“知道了二嬸。”

可能是吃的太急了，等吃好后，胃有些捂着，很不舒服。寧婉站了起來，一邊靠着牆壁，一邊輕輕的揉着。等胃有些緩解了，她把廚房收拾了，想了想，又去爐子上燉了兩碗雞蛋羹，以防應媛醒來沒東西吃。

寧婉剛燉好雞蛋羹，應夫人就來了，她帶着一個包袱，還拎着一個籃子。“母親來了。”

“我家裏收拾了一下，又去小石村的村民家買了幾個雞蛋，等應媛醒來給她餵雞蛋羹補補身體。”應夫人解釋。

這倒是和寧婉想到一會兒去了，她道：“雞蛋羹我已經燉下了。”

應夫人再次感到意外，她沒有想到寧婉連這個也想到了，一時之間很是感觸。剛來的時候擔心應媛的事情，她也想不了那麼多，現在心裏鬆懈了些，之前感到的驚訝和意外都融合在一起，她發現寧婉是徹底的變了一個人。

果真是情勢所逼。連寧婉都變了啊。

“還是你想的周到。”應夫人笑了笑，一邊走進屋內，“應媛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還睡着，臉沒那麼紅了。”寧婉道。

“那就好那就好，這燒有退嗎？”應夫人聽到應媛的臉色好些了，又是鬆了一口氣。

“這我不確定，您去看看。”寧婉連古代的時間都不會看，更何況摸額頭確認有沒有發燒。在她摸來，每個人的額頭都差不多的溫度。

應夫人把籃子給寧婉：“這裏有一些雞蛋和蔬菜，也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有四個雞蛋是給應媛的，餘下給你們加個菜。”

“謝謝母親。”寧婉接過。

應夫人進了房間裏，她先摸了摸應媛的額頭，感覺還是在發燒，但臉蛋沒有之前燒的紅了。她又對寧婉道：“我還得繼續給她冷敷和擦腋下，家裏有盆子嗎？”

“我去準備冷水。”寧婉很快就端了一盆冷水進來，放在床邊的凳子上，“母親還有什麼需要嗎？”

“不用了，今天也辛苦你了。”應夫人因為極少和寧婉私下接觸，所以兩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好，都是一家子人，相互幫忙是應該的。”寧婉也不謙虛。不辛苦，但是也不輕鬆。

應夫人也沒有繼續找話題，她開始給應媛冷敷了。

寧婉也同樣不知道跟她說什麼，看到兩個孩子好奇的盯着床上看，她便問道：“你們倆困嗎？要不要也睡一會兒？”

應麒點點頭：“好的二嬸。”他早上同樣起來的早，也確實有些困了。

可豈料：“床沒了。”應麟突然開口。他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應媛，“床她睡了。”應麟年紀小，和應媛已經半年沒見了，早就忘記這是堂妹了。現在聽到他娘說睡覺，他就意識到床沒了。

“去二叔那邊睡。”應麒倒是不在意，雖然他也喜歡二嬸這邊，因為敞亮也因為香。但是他在柴房那邊睡了半年了，也是習慣了的。

“不去。”應麟馬上去抱住他娘的腿，“跟娘睡，不去，她走，我睡。”他以為他娘要和小妹妹睡，不要跟他睡了，頓時心急了，有些生氣的指着床上的應媛，要她走。

寧婉看着他張牙舞爪的樣子，真是哭笑不得。想之前她剛來的時候，這個小慫包只會躲在他哥哥的後面，然後怯生生的看着自己。而現在，都敢奶凶奶凶的要趕人了。

應麒見二嬸看着弟弟，有些擔心，他趕忙拉了拉弟弟：“弟弟，我們去那邊睡覺，哥哥給你講故事。”雖然這幾天寧婉對他們都很好，但是這半年的印象讓應麒太深刻了，只要寧婉有一點點的沉默，都會讓他緊張不已。

“不要，走，她走，小寶睡，娘……”應麟越說越委屈，雙眼都紅了。

寧婉無奈：“可是娘不想睡床上，那你睡床上，娘和哥哥去你爹爹那邊睡？”

咦咦咦咦？娘不睡床上？那他肯定也不要睡床上啊。於是應麟一把拉住寧婉往外走：“走，睡覺。”

寧婉搖搖頭：“你和哥哥先去好不好？我待會兒就來。”

“好。”應麟在大部分的時候，還是一個乖孩子的。娘說會來，就一定會來。他年紀小孩不知道，他娘有時候也會騙人。於是他看向他哥，“哥哥，走，睡覺。”A

應麒牽起弟弟，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二嬸真的會來啊？

寧婉是真的要過去，不過去之前，她要把桌子上的裏衣里褲先去洗一下。下午陽光明媚，洗了明天就會幹了。“母親，我去洗衣服了，家裏勞煩您看這些。”

應夫人：“你放心，我會看着的。”

新衣服過一遍水倒是很快，所以寧婉前後不過一刻鐘就回來了。只不過，等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兩個孩子又坐在院子門口了。寧婉：“你們怎麼坐在這裏？”

“娘，一起，睡覺。”應麟奶聲奶氣的指控。

“弟弟一直等不到二嬸來睡覺，他要等二嬸。”應麒解釋。

寧婉：“來了來了，我去晒衣服，馬上就來，你們先去睡覺哦。”

“不去。”應麟很有脾氣，“等娘，不去。”

“我和弟弟一起等二嬸。”應麒跟着道。

“那好吧。”寧婉也沒有辦法了。

好在她衣服曬的很快，曬好衣服，就陪着兩個孩子去午睡了。

應燃的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道門，雖然很小，當初建的時候說是用作柴房的，但是裏面卻很乾凈。真是看不出應燃一個每天在礦區幹活的人，也能把這裏收拾好，這讓寧婉有些意外。

另一間屋子裏，應夫人今天的心情也非常的複雜。她一邊不停的給應媛冷敷額頭，以及擦腋下，一邊打量這屋子。屋子裏整潔不說，就是剛才進來的時候，院子也是乾乾淨淨的，包括兩個孩子。這煥然一新的情況，讓應夫人不得不感嘆。

應夫人想着想着，精神就有些不集中了，她從晨起到現在還沒休息過，再加上因為應媛的事情，精神一直緊繃著，現在鬆懈下來，整個人就支持不住了。

寧婉醒來的時候，來房間裏拿棉布，她打算給應麒和應麟做小內褲。小朋友沒有內褲，又喜歡在山林里跑，田地里玩，萬一小蟲子鑽進衣服里，咬到吉吉就不好了。寧婉以前看過一個報道，就有小朋友穿着開襠褲在公園裏玩，然後被小蟲子咬了吉吉，雖然沒有大礙，但是小朋友卻遭了罪。

寧婉見應夫人趴在床沿睡著了，她想了想，便走過去看應媛的情況。結果，對上一雙帶着紅血絲的眼睛，原來是應媛醒來了。醒來都沒有出聲，這孩子也太乖了吧？寧婉對她笑了笑，又搖了搖應夫人：“母親，應媛醒了……母親……”

應夫人本來就睡的不踏實，被寧婉叫了幾聲就醒來了，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寧婉是你啊，應媛……”接着她猛地清醒過來了，“應媛怎麼了？”說著趕忙去看孩子。

不過看到孩子已經醒來了，她隨即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醒來了，媛兒，你肚子餓不餓？我是祖母，你還認得祖母嗎？”

應媛原本正好奇的看着寧婉這個陌生人，聽到應夫人的聲音，她看嚮應夫人：“祖……祖母……”她開口，聲音很輕，聽起來像蚊子在叫一樣，身體應該還很虛弱。

“對對對，是祖母。”應夫人把她抱起來，“你餓不餓？”

應媛整個人像麵糰一樣的窩在應夫人的懷裏，她張了張嘴：“餓……”但是同樣的，沒什麼聲音。

“我去拿蛋羹。”寧婉道。蛋羹一直溫在爐子的鍋里，寧婉拿出來的時候還溫熱的。“蛋羹來了。”考慮到孩子的身體，她燉蛋羹的時候放的鹽很少，就是加點味道，很淡很淡。

應夫人接過蛋羹：“你這蛋羹的燉的倒是好，我之前做飯的時候，燉不出這樣好看的蛋羹，你是怎麼燉的？”

“用溫水燉的。”寧婉道，“打蛋的時候加溫水。”

“原來是這樣。”應夫人失笑，“沒有想到這燉蛋也非常有學問。”她給應媛餵了一小口的蛋羹，小姑娘張開嘴巴，巴拉一下就喝進去了。這樣子和中午需要人嘴對嘴喂葯完全不一樣，鮮活了很多。

“母親您且喂着，鍋里還有一碗，要的時候叫一聲，我去準備晚飯，您晚上就在這裏吃吧。”寧婉見這裏沒她的事情，便道。

應夫人道：“不用麻煩了，等媛兒好些了，待會兒我們就回去了。”

“不麻煩的，母親也是難得來一趟的，就在這裏用飯吧……母親在家裏留了紙條，父親他們從礦山回來之後十有八九會過來，到時候一起都在這裏吃，也算咱們一家人難得團聚一次。”

應夫人聽她這樣說，就沒有繼續拒絕了，主要是她今天真的很累，也不太想做飯。這半年來，她每天做飯，沒有真正休息過一次，身心都疲憊。可沒有辦法，其他人要去礦山，否則家裏吃什麼？“那就打擾你了。”

“不打擾不打擾。”

寧婉今天剛去過縣城，還真有菜招待大家。她盤算了一下家裏的菜，他們家兩大兩小，應夫人那邊五個大人，這餐桌是坐不下這麼多人的，所以坐在餐桌這吃飯不方便，那就……做蓋澆飯吧，到時候大家端着飯，坐在院子裏吃。

不過家裏的這些菜做什麼蓋澆飯呢？

馬上，寧婉有了主意，她做個蘿蔔烤肉蓋澆飯，再加個白菜豆腐湯吧。

應夫人對於寧婉給大家做飯這件事，保持着理性的看法，她擔心寧婉不會做，想着自己好歹也做了半年了，應該比寧婉熟練一點，於是三思之後，抱着應媛出去了。

一出屋子，應夫人看到應麒和應麟坐在廚房門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在吃糖葫蘆。見着了她，應麒先叫了一聲：“祖母。”

應麟見哥哥叫了，也跟着叫了聲：“祖母。”儘管他對應夫人已經沒有印象了。

“乖啊……”應夫人笑了笑，也有些尷尬，她拿不出什麼東西給小孩子。

寧婉在裏面做蘿蔔烤肉，聽到外面的動靜，之前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應夫人對應麟，不像親祖母對親孫子。至少從應夫人到這裏之後，從來沒有刻意的把視線放在應麟身上過。便是應媛生病了，但一般親祖母見到親孫子，不說我的心肝寶貝，也要抱一下親一下親孫子吧？

寧婉心裏有疑惑，但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從廚房裏出來：“母親怎麼出來了？應媛看着好些了。”

“是精神了些，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這半年來我這廚藝練的還不錯。”應夫人打趣道。

“不用，母親勞累了一天，等着吃飯就好，我這半年來也琢磨出了一些廚藝，待會兒請母親評一評。”寧婉也跟着開玩笑道。

應夫人仔細的觀察着寧婉，見她不是在客氣，而且面色平靜而溫和，想着既然如此，那她就不湊上去了。

於是，應夫人就坐在兩個孩子的旁邊，帶着應媛和他們一起玩。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夕陽，聽着孩子們的說話聲，再聞着廚房裏時不時的傳出的香味，她感覺到了這半年來從未有過的輕鬆。

等應燃抱着幾顆毛竹筍回來，看到應夫人帶着應媛出現在家裏時，他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