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屠夫和收集癖(1)
第四章屠夫和收集癖(1)
三角形排列的三棟建築中,作為“橫”的那一棟是個小型教堂,房頂有個生鏽的鐵質十字架。
我本來以為大人都去應酬了,裏面應該沒人,誰想到一推開南門,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長椅上的趙慧美。
她頭上披着白紗布,十指交叉互握放置在臉前方,閉眼祈禱。
開門的聲音不小,她應該是聽到了的,卻沒有理會。
我一想沒必要躲,反正她平時就視我為無物,話都沒跟我說一句。
我閑庭信步走進去,這裏看看,那裏瞧瞧。雖然不知道最初是誰在山腳修了這個外表樸素、室內下寬上窄、高約20米的教堂,但就衝著高大的雕刻精美的花崗岩支柱和巨大的圓形玫瑰花窗,說明還是花費了些功夫的。
就在我剛走上東面的主祭台的時候,趙慧美終於出聲阻止:“下來。”
“我還以為你會一輩子不和我說話呢,媽媽。”我依言走下來。
“我不是你媽媽,你也不需要討好我。”她說。
“第二,你還恨李玉怪你不能生,站在道德高地把你的尊嚴一次次踐踏在腳下!但你不敢把對李玉的恨流於表面,只敢找情人們的麻煩,只敢讓他以為你就是個妒婦,而不是別的什麼。你甚至不敢去醫院求證無法生育到底是他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哪怕李玉出軌這麼多年、這麼多情人,卻只生了我一個,還不算健康(肉身初始點數較低)。
“你生氣了?”我撓了撓頭,“也是,話不怎麼好聽。”但我既不是演說家,也無義務考慮你的感受。
在我坐下並面向她之後,哪怕隔着一層白紗布我都能看清她難看的臉色。
伯母摟着李英俊,有點后怕:“剛才有兩個大孩子找你英俊哥去山裏捉火蠑螈,你英俊哥不肯去,他們竟然想把他硬拉走!太可怕了!幸好你英俊哥大叫掙脫了跑回來。”
慈善活動一結束,一行人便開始休整,為駕車去市區做準備,晚上住訂好的酒店,明天白天去遊覽前山公園,已經有不少公司員工在交流弓道場和騎馬場的事了。
“俊秀,等會兒我們就走了,你一定不可以離開大人們的視線,知道嗎?”伯父拉住我的手說。
“沒什麼可說的。我說過了不要叫我媽媽。”
“嗯。”我先點了頭,才問,“為什麼呢?”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正好聊一聊。李家有李玉一個麻煩就夠了。我讓系統重置特殊屬性點,把信任加滿,然後朝她走過去,在她神情緊張時坐到了跟她隔了一條走道的右側長椅上。
李家選周五帶家屬和下屬來做慈善活動,除了考慮到接下來兩天都是非工作日,還想趁此機會讓大家出來幾天,散心減壓。
“第三,想必你也明白,女性通過雌競獲得的、男性給予的殘羹冷炙不過是‘二手權力’罷了。我忘了是誰說的,‘世界上還是有思想和行為都正常、願意履行社會責任、對伴侶保持忠誠的男性和女性的,卻都快被劣幣驅逐良幣了’。你是進步集團的大小姐,比李玉差在哪裏啊?咱們換個思路可以嗎?成為別的什麼可以嗎?媽媽。我敢保證,你將獲得的成就對平息你的憤怒效果拔群,至少比禱告好。”
今天是1991年7月19日,周五。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在這一天,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精神變態。
“當著主的面撒謊,這好嗎?這不好。”我提醒她,“你要是不和李玉分居或離婚,一日三餐都得見我,索性我們就趁此機會挑明了吧。
“媽媽,我們說說話。”
“第一,我猜你恨我,是因為我是你丈夫出軌和別的女人生的兒子。你恨我媽媽,‘恨屋及烏’,恨上了我,即便我對你沒有任何不尊重。但是,你要清楚一點,造成現在這種境況的‘主犯’,是你丈夫!他只有我媽一個情人嗎?不是的。
從我一開始攤牌,趙慧美就震驚地扭過頭來,瞪着我,哆嗦着嘴唇,良久無言。
我一伸腿滑下長椅,又從南門出去了。
趙慧美那雙握着的手指節泛白,每日充斥心間、剛剛稍作平息的憤怒又翻滾起來,將秀美的面容扭曲。
我用手肘抵着扶手,手掌撐着下巴:“你為什麼討厭,或者說,恨我?”
趙慧美側過頭去:“我沒有恨你。”
教堂前的小廣場上,李成賢不知道在伯父和伯母耳邊說了什麼,兩個大人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對身邊的一個保鏢說了什麼,保鏢領命而去,他們一轉頭看到我,連忙招呼我過去。
嗯?我連忙追問:“他們長什麼樣?”
“是一對雙胞胎,比我大一兩歲,有一個喜歡嘻嘻怪笑。”李英俊白着一張臉。
原來不是黑衣雙煞啊。奇了怪了。我把小廣場上的員工家孩子看了一遍,確認都在。
這是看準了李家的孩子?
但是為什麼呢?
都要走了,我沒把黑衣雙煞的事說出去,等着伯父的保鏢回來報告。
在伯父伯母身邊站了十幾分鐘,伯父的保鏢回來了,稟告說組織了幾個保鏢把整個育幼院都搜遍了,沒有找到雙胞胎,去問育幼院院長,他說確實有一對雙胞胎孤兒,一個叫卞德鍾,一個叫卞德秀,不在育幼院的話可能是跑別處去玩了。
伯父伯母商量了一下,孩子之間的摩攃,又沒有釀成什麼禍事,決定不追究了。
但據我觀察李英俊的表情可不是那麼回事兒。
我悄悄在他耳邊問:“你怎麼了?”
他也悄悄回我:“他們問我去不去抓火蠑螈的時候,我其實是想去的,因為他們給我看了照片,照片上的火蠑螈真的很漂亮。我差點就趁保鏢不注意跟他們走了,還好想起來要跟爸爸媽媽說,結果他們一聽就急了,硬要拉我去,看着特別可怕,我就叫了起來,把他們嚇跑了。
“他們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他們說想要,我連趙成珉簽名的棒球帽都送給他們了。”
我伸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再高拍不着——以作安慰。
下午3點多,有名集團全體朝市區出發,育幼院院長帶領着一群員工和孩子在道路兩邊排隊歡送。
我沒有在人群里看見黑衣雙煞和李英俊口中的雙胞胎。
車隊行駛了3公里開上小鎮的公路時,經過了一家便利店,便利店門口停着一輛拉豬車,一陣豬糞味兒從車窗外飄進來,李玉受不了,捂着嘴讓司機把車再開快點。
將身體斜靠在拉豬車車前蓋上低頭抽煙的高大男人的身影在窗外一晃而過。
傍晚5點前集體入住了酒店,之後各自休息,7點至8點到餐廳吃晚飯,吃完上樓睡覺。我和李玉夫婦同住總統套房,上去之後他們在客廳看電視,我道了聲“晚安”回了自己房間,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於是我從床上起來,拉開窗帘推開落地窗,走上陽台。
眼下的東城路霓虹閃耀,人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食物的混雜香氣。
唉,好多辛辣的東西小孩子吃不得。我很遺憾,讓系統重置特殊屬性點,全加在了嗅覺上,想過過癮。
【嗅覺點數加6,目前為8。】
我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皺起了小眉毛。
空氣中怎麼會有股似曾相識的豬屎味兒?
莫非?我立即再次重置屬性點,加在了視覺上。
【視覺點數加6,目前為8。】
就像是手機鏡頭拉了近景,隨着我的脖頸轉動,視線內的一切都放大了,酒店對面街道邊停着的那輛拉豬車即使在夜色中也無所遁形。
“我爸爸是開養豬場的,你想看豬嗎?”劉基赫冷淡的聲音彷彿又在我耳邊響起。
喔喔,太囂張了。難道90年代的韓國財閥對普通民眾這麼沒有威懾力?我想了想,重置特殊屬性點,再次將信任加滿,去見李玉夫婦。
我以為不過是綁架勒索,但當我以身作餌,假裝頑皮獨自下樓被擄回卧龍山下的小鎮養豬場之後,我就知道不是了。
沖洗得還算乾淨的豬圈裏,除了“坑次坑次”叫喚的豬,還有5個孩子,小的8九歲,大的十二三歲,無一例外鼻青臉腫、骨瘦如柴,嘴上堵着破布,鐵鏈束縛着的手腕腳腕發紫腫脹。
一見屠夫扛着我拉開圍欄進了豬圈,幾個孩子立刻嗚咽掙扎着挪動身體遠離,只是收效甚微。
屠夫把我往他們身邊一扔,從豬圈裏撿起一條空置的鐵鏈把我也拴上了,然後一語不發走出豬圈,不知去了哪裏。
艹!即使被堵着嘴,我的臉也皺了起來。這還是我早就把耐力的屬性點數加到8了,否則肯定得斷幾根骨頭。
等我從躺姿挪動成坐姿,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
我打心眼兒里希望李玉夫婦靠得住,否則第一次遊戲人生就要這麼草草結束了。
“噗噗噗。”
我聽見輕微的響動,抬起頭,黑衣雙煞和雙胞胎正站在圍欄前,雙胞胎中的一個拿李英俊的棒球帽拍欄杆,一點不知道珍惜。
雙胞胎中的另一個說:“原來是小的這個,要是大的就好了,我要讓叔叔把他像豬一樣吊上木架勾住脖子然後扒膛!”
什麼仇什麼怨?!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讓李英俊收收聖父心!
黑衣雙煞里叫徐文祖的打開圍欄,踮着腳走進來,忍着臟臭扯掉我嘴上的布,說:“又見面了,李家的少爺,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
他似乎有些失望,但並不多。
“抓我幹什麼?勒索?可以,我家有的是錢。”我說。
徐文祖還沒說什麼,拍帽子的雙胞胎突然發了火:“最討厭你們這種人了!長得好看又有錢,送別人東西一副施捨的樣子!很了不起嗎?還不是要死?”
我:“???”
我問徐文祖:“我哥或許得罪了他,我沒得罪你,也沒得罪剛才那個大叔吧?怎麼就要死?”
“嗯……”徐文祖拖長了調子,“因為你看到我們的臉了?”
我忍不住反駁:“你們自己不掩飾不偽裝,怪我?”
“對,我們想怪就怪。”他湊過來,“真可惜啊,你都要到換乳牙的年紀了,要是再長大一些……不過沒關係,乳牙也好看。”
他離得太近了!我正想撇開頭,被他用雙手抱住臉,在耳邊問:“真的只有你一個人?我怎麼不信呢。我還想着劉屠夫能跟李家對上呢。”
或許是我臉上的驚訝取悅了他,他接著說:“我為了激他,對他說,‘李家的小孩子嫌棄豬又臟又臭,罵養豬的才是豬,就是死也不來養豬場玩’呢。”
我:“!!!”
你滴,心腸,大大滴壞!
TB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