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隨後蕭吾泠又覺得不可能,幾年前他登基之時,正是根基最為薄弱的時候,若是蕭吾諒想,以當時朝中惠貴妃母族的勢力,未必不能將其推上皇位,但是蕭吾諒卻選擇自砍雙腿向他表忠誠,又怎會在幾年後的如今,他根基穩固了,又想要來冒這個險。

雖是覺得不可能,蕭吾泠心裏還是敲了個警鐘。

又在小院陪沈琉墨待了半刻鐘,蕭吾泠就得離開了。將蕭吾泠送走後,沈琉墨懨懨地坐在一旁,姜璃見狀上前。

“怎麼了,不想分開?”

“嗯。”沈琉墨悶悶地答,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蕭吾泠對他無微不至,他都要忘了之前那幾年是如何度過的了,連與蕭吾泠分開十幾日也接受不了。

“十幾天很快就過去了。”姜璃道,為了避免沈琉墨一直想着這件事影響心情,姜璃於是轉移話題,“小殿下七個多月了吧?”

“嗯,七個月零十九天。”提到孩子,沈琉墨臉上明顯多了一絲笑容。

“名字想好了嗎?”姜璃又問,以他們對於這個孩子的重視,應該不會讓內務府擬名。

“叫蕭御宸,陛下說,哪怕是雙兒,也叫御宸。”

“嗯,他總說要這一個就好,可我……”其實這一胎若是雙兒,沈琉墨還是想再生一個的。

“可公主總該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哪能半路又想要孩子。”明明是蕭明裳非要將人抬進公主府的,現在想要孩子了,就可以絲毫不顧及姜璃這個駙馬了嗎。

“可能是整日研究那些古方,晝夜顛倒。”姜璃輕聲道。

難不成是想和別人生了孩子,然後抱來他們一同撫養嗎?為何會心安理得的認為他能夠接受,姜璃想不通。

他看着方絮,眼神里閃過茫然不解、還有一絲悔恨。

沈琉墨拍了拍姜璃的肩膀以作安慰,他也不知蕭明裳為何會這般,印象中蕭明裳與姜璃感情很好,又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與此同時,隔壁的院子裏,一個中年男人仰躺在地上,腰腹處插着一把匕首,正不可置信瞪着一旁的人,灰白的嘴唇張了張,發出最後幾個音節。

“嗯,夢裏的陛下十分陌生,一絲的溫情也無,若不是每每在他的懷抱中醒來,我真的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阿璃,你有沒有想過,找張太醫看一下。”沈琉墨試探着提議道,姜璃曾與他說過身體上的缺陷,是自娘胎裏帶出來的,看過許多大夫都沒用,但沈琉墨覺得張津易不一定治不了。

張津易自從來了就呼呼大睡,到現在依舊攤在床上,沈琉墨無奈,“也不知他每晚忙些什麼,每日都這般疲累。”

“殿下,我之前未曾與你說清楚,我這身子的確是治不了的。”姜璃苦笑道,神情釋懷又帶了一抹坦然,“我是個天閹之人,說起來與宦官無異,這輩子便如此了。”

“是說陛下像前幾年那般?”

“好,是外頭出事了嗎?”沈琉墨聞言就和姜璃一同站了起來,準備往屋裏走。

“應當不會。”看方才那暗衛的臉色,估計是有大事,姜璃仔細聽着隔壁的聲響,“先靜觀其變吧。”

“對了,公主那邊?”沈琉墨詢問,前段時間說是要孩子,可也不見其他風聲了。

“隔壁的院子難道還住了人?”沈琉墨不解,小聲道。

提起這個,沈琉墨又想起最近的夢了,“說來最近我還是總做一些相反的夢,夢裏跟真的一樣,有時都懷疑是不是前世真實發生過的。”

沈琉墨震驚,只知他有缺陷,卻不知是這方面,難怪……

遇到蕭明裳之前,他沒想過成家,只想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世子之位,遇到蕭明裳以後,一切就不由他了。

二人熟悉以後無話不談,姜璃自然知道沈琉墨整日擔心什麼,自古帝王無情,保不準何時就變了心,還是握在手裏的權力和腳下的地位才是最實際的。

姜璃倒是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但是礙於沈琉墨明明懷了孩子但對床笫之事依舊一知半解,他也沒有多言。

“說的也是。”只要蕭吾泠現在是真心愛他的就好。

不是看輕雙兒,是怕朝臣不滿,畢竟從未有哪朝的太子是雙兒,需要承受眾多的流言蜚語。再者皇帝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承擔的責任極大,若是生下個雙兒,還恰好隨了他,怎麼擔得起這份責任。

隔壁似乎爭執起來,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尖叫,沈琉墨二人臉色一變,張津易也突然驚醒,猛地坐了起來。

感覺其中應當有些誤會,但是他問過蕭吾泠,蕭吾泠只說不知,他總不能去問蕭明裳本人。

“總歸現在是好的,就當是夢吧。”姜璃思索了一會兒道,“或許就是因為你整日胡思亂想才會做這種夢呢。”

“不知,是隔壁的聲響。”沈琉墨道,方才那一聲尖叫似乎有些耳熟,一會兒讓暗衛去探查一番。

“不知,她每日歡快異常,就好像馬上就要有孩子了一般。”姜璃平靜了許多,看起來已經接受了,“她總說是我們的孩子,不知是如何想的。”姜璃嘴角輕輕扯了下,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殿下,請您與姜駙馬回屋暫避。”他們正在院中聊着,突然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僕人嚴肅道。

“陛下對小殿下期望很大。”

“你,你……”

這中年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被蕭吾儻騙來此處的沈重棠,而給他致命一擊的,是蕭吾儻身旁的方絮。

“發生了何事?”見沈琉墨和姜璃都在屋子裏,身邊還站了幾個暗衛,張津易的心又放了回去。

“總之,我一定是你這邊的,若公主真與旁人有了孩子,我也只當沒有這個皇姐了。”平生最恨負心人,姜璃能這般坦然說出自己是天閹,可想而知從前遭受過什麼,蕭明裳的行為就更不可原諒。

姜璃點點頭,這名字也不是尋常人能壓住的,看來蕭吾泠真打算這孩子一落地就封太子了。

說來蕭吾泠的轉變也是十分奇怪,只說是知道了方絮的陰謀,於是便開始對他好,這說辭只是蕭吾泠一家之言,誰又知道是真是假呢。

“可是……”沈琉墨想要反駁,他胡思亂想最嚴重的時期是蕭吾泠最開始對他好的時候,可那時他也沒有做過這種夢。

隱約窺到幾分真相的影子,姜璃打斷了沈琉墨的沉思,“好了,不要把夢境當真,免得平添煩憂。”

“隔壁院子來人了。”裝作僕人的暗衛低聲道,“還請殿下暫時安靜,以免被發現。”沈琉墨點頭沒再問什麼,幾人很快進了屋裏。

“陛下不想你再辛苦一次,也不想你有壓力。”姜璃溫聲道,“等塵埃落定,殿下就不用再擔心了。”

他做的退讓已經夠多了,因為身體的缺陷,幾乎事事順從蕭明裳,只是這次絕對不會繼續容忍。

“沈伯伯,你別怪我,誰讓你擋了我們的路呢。”方絮渾身顫唞,嘴唇毫無血色,看上去比沈重棠這個將死之人臉色還要差。

“你怎能……”沈重棠垂死掙扎幾下,也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一旁的蕭吾儻挑了挑眉,似乎是沒想到方絮真能下得了手。

特地找了處無人的院落,蕭吾儻最初的決定是方絮下不了手,那麼就由他動手,看來他還真是小看了方絮。

“要怪,就怪你自己。”蕭吾儻蹲下,在沈重棠耳邊道,“你只有死了,本王才能心安。”

說罷,將匕首抽出,沈重棠最後掙扎了幾下,徹底沒了聲息,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方絮。

回首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方絮,蕭吾儻擦乾了手上的血跡,“走吧。”

方絮對上沈重棠沒有人氣的雙眼,渾身打了個抖,趕緊跟上了蕭吾儻。

心底的後悔翻湧而上,沈重棠死了,以後不會有人護着他了,這個認識讓他心裏驀地酸澀了下。

但是轉念一想,沈重棠一死,他手中的勢力就到了自己手中,只要幫蕭吾儻奪得皇位,他就是皇后了,如今沈琉墨的一切,就都會是他的。

方絮心中的悔意消散了些。

他們走遠后,暗中的侍衛才去查看了一下沈重棠的情況,見人已經死了,便返回院中敲響了房門,進來后告知與沈琉墨三人告知了隔壁發生的事。

“殿下,是祁王與祁王正君殺死了左相。”

“什麼?”沈琉墨猛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一瞬間有些恍惚,阿七忙去扶他。

“現在他們人呢?”沈琉墨冷靜下來道,屋內眾人也屏息凝眸等着暗衛回話。

“祁王和祁正君已經離開。”暗衛沉聲道,“屬下前去探查過,左相已經沒有聲息了。”

“將此事彙報給陛下。”沈琉墨穩住身形,扶着桌邊慢慢坐下,“請陛下決斷吧。”

“是!”

沈重棠死了,此刻,沈琉墨心裏只有這一個想法,沈重棠竟然就這般突然死了,在不遠處的隔壁院子,被他的私生子殺死了。

從小到大,沈重棠沒有對他盡過作為父親的責任,記憶里的沈重棠甚至從未對他笑過,從來都是一副不耐煩的嘴臉,轉而對府里的庶弟庶妹,不論哪一個都還算和顏悅色,哪怕同樣不喜,但在那些孩子的面前至少算作是個嚴父。

唯獨對他,好像他是個野種一樣。

沈琉墨獃獃的不言語,沈重棠這樣對他,死便死了,沈琉墨想,可心裏依舊好像空了一塊。

理智告訴他沒什麼大不了的,本就早早與沈重棠斷絕了關係,甚至因為沈重棠,他不知吃過多少苦,但如今沈重棠死了。

死了。

人死如燈滅,愛也好,恨也罷,都該消散了。沈琉墨大口大口喘熄着,努力控制心裏複雜的思緒。

“殿下?”姜璃擔憂地輕輕喚他一聲,沈琉墨終於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我沒事。”他道。

出嫁那日與沈重棠斷絕了關係,從那時起他就知道這輩子他沒有父親,如今只是徹底沒有了罷了。

他對姜璃和張津易笑了笑,在場的人都沒有父親,哪裏還要他們安慰自己呢。

“不知祁王和他發生了什麼恩怨。”沈琉墨很快平復了心情,姜璃倒了杯水給他,“之前聽公主提起過,說是他們似乎意見不和。”

“沈重棠不想冒險謀反,祁王卻不願失去沈重棠這個助力,於是只能弄死沈重棠,順便接管他的勢力。”張津易懶洋洋道,“沈重棠為官數十載,勢力盤根錯節,陛下他們查了許久才查清,不過也不必擔心,如今不過一盤散沙罷了。”

暗衛速度很快,蕭吾泠知道沈重棠死後第一反應就是要來看看沈琉墨。

“把屍體送去沈府。”蕭吾泠道,手頭的事處理完,蕭吾泠很快通過密道去見了沈琉墨。

彼時已經傍晚,沈琉墨早早躺在床上,阿七守在一邊,見到蕭吾泠來了十分驚喜。

“睡了?”蕭吾泠小聲問道,本是問阿七的,沈琉墨聽到聲音后很快轉過了身,蕭吾泠便一笑,上前坐在床邊,“怎麼這般早就歇息了?”

“陛下怎麼來了。”沈琉墨起身投進蕭吾泠的懷抱,緊緊抱着蕭吾泠的脖頸。

“來看看朕的墨兒哭鼻子沒有。”蕭吾泠輕輕颳了下沈琉墨的鼻尖。

本來情緒都壓在心底,蕭吾泠這樣一說,沈琉墨真有幾分難受了,但是不至於哭。

“就是有些難受。”沈琉墨小聲道,在蕭吾泠胸`前輕輕蹭着,蕭吾泠抱緊了他,“不管你的事。”

“嗯……”如果早知道沈重棠會死的話,沈琉墨或許會讓人阻止,但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用。

“陛下怎麼處置他?”

“朕讓人將他的屍首送回了沈府,算是讓他體面離開吧。”前些年沈重棠對朝廷的殫精竭慮不是假的,自從與祁王勾結在一起,才變成奸佞之臣,加上是沈琉墨的生父,那些錯處蕭吾泠就不追究了。

“我以後,真的沒有父親了。”沈琉墨緊閉雙眸,對蕭吾泠十分依戀。

“是啊。”看他還是有幾分傷懷,蕭吾泠哄他道,“這世上少了一個欺負墨兒的人。”

沈琉墨從蕭吾泠懷裏仰起頭,“陛下說的也對。”

的確從小到大,沈重棠都在傷害他。

“墨兒就是太善良太心軟了,哪怕是陌生人死在身邊也是會難受的吧,更何況是名義上的父親,但是不許太過難受,知道嗎?”

“嗯。”沈琉墨有分寸,“陛下今晚能陪我睡嗎?”

“當然。”蕭吾泠輕吻着他的鬢角。

床榻上,沈琉墨睡不着,便與蕭吾泠小聲說著悄悄話。

“這幾日總是做着與現實相反的夢,起初心中惶惶,總怕夢境成真,一睜眼陛下就變成了那個冷厲又殘酷的陛下。”沈琉墨輕撫着蕭吾泠稜角分明的臉龐,“今日與姜璃說了幾句,便覺得他說得對,總歸陛下對我好,對皇兒好,權力和地位,比虛無縹緲的愛意來的實際,陛下覺得呢。”

“墨兒是不相信朕?”蕭吾泠道,拿過他的手指輕輕啄吻着,“朕還不足以讓墨兒相信嗎?”

“自然是相信陛下的。”沈琉墨柔聲笑道,“可人總會變呀,我只希望若是陛下有朝一日也變了,不願再寵我護我,但仍舊願意給我留一些尊嚴,不要像夢境裏一樣,對我百般折辱。”

再苦再疼他都不怕,卻怕蕭吾泠那雙不帶一絲感情的雙眼,和將他當做妓子一樣的態度。

“墨兒想的,朕都依你。”被沈琉墨那雙清亮的眸子看着,蕭吾泠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只能當做什麼都不知。

“嗯。”沈琉墨應聲道,他這便不怕了。

“姜璃說我是因為總胡思亂想,才會夢到這種事情,陛下覺得呢?”

“或許吧。”蕭吾泠緩慢道,“墨兒確實太過胡思亂想,是因為擔心皇兒嗎?”

“是陛下的寵愛來的太過驚喜,總讓我覺得似乎不屬於我。”沈琉墨說出心裏話,“陛下真的是因為知道方絮背叛了你,所以才想要對我好嗎?”

“墨兒……是懷疑朕?”

“我只是覺得,若真是如此,陛下對我的好,來的未免太過沒有緣由。”沈琉墨足夠信任蕭吾泠,想求一個真正的真相,“究竟是因為什麼,陛下能告訴我嗎?”

“等皇兒出生朕就告訴你,好不好?”蕭吾泠心跳如雷,他知道沈琉墨這樣問,就是已經開始懷疑了。

可是他不能現在告訴沈琉墨,重生一事帶來的打擊,比之沈琉墨之前關於柳昱的夢有過之無不及,沈琉墨承受不了的。

“好吧。”左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他能等的,沈琉墨心想。

“如果朕確如你夢中那般,你會原諒朕嗎?”蕭吾泠撫摸着沈琉墨柔順的長發,沈琉墨被他輕柔的動作哄得昏昏欲睡,聞言出神想了好一會兒,半晌才道,“應該會吧。”沈琉墨眉眼輕彎,眼底悵然,“畢竟那時的我只有陛下了,只要陛下肯對我好,又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

身子毀了,嗓子毀了,孩子也沒有了,除了一個皇后的名頭他什麼都沒有,不原諒又能如何呢,說不定還要求着蕭吾泠看他一眼,至少有了寵愛,冬日就會炭火充裕,不會遭人白眼,份例也不會被人剋扣。

蕭吾泠沒再說什麼,只是摟緊了沈琉墨,緊到沈琉墨腹中的胎兒重重踢了一腳,像是在抗議蕭吾泠這個父親力道太大,不懂得溫柔。

“你看,皇兒也覺得我說的對。”沈琉墨道,蕭吾泠覺得他的笑容格外刺眼,便不敢再看,“朕不會的,朕一定一輩子對你好。”

上一世的悲劇絕對不會再發生,他也不會再對沈琉墨做哪些畜生不如的行徑。

“我相信陛下。”

一夜很快過去,沈琉墨醒時蕭吾泠已經離開了,屋內阿七守着,姜璃和張津易也睡醒了,正在屋裏下棋,見沈琉墨醒來,張津易便招呼他趕緊起身。

“快來,我下不過他,這人一步棋子都不讓我。”張津易抗議道,姜璃忍不住恥笑他,“大名鼎鼎的張神醫,未走兩步便要悔棋,你可知落子無悔。”

“你看他。”張津易急了,“我頭一次下棋,讓我一步又如何。”

剛醒就這般熱鬧,倒是讓沈琉墨沒時間去想昨晚臨睡前蕭吾泠貼在他耳邊說的那幾句奇怪的話,“我這便來。”說罷,沈琉墨起身梳洗,喝了半杯溫水便在張津易的位置坐下。

“你可得給我報仇雪恨。”張津易抬着下巴,得意洋洋看着姜璃,姜璃對此選擇了無視。

沈琉墨棋藝十分一般,姜璃走一步他要思考許久才會落子,落下棋子還要反覆思索良久,少頃就會後悔,便止不住擰眉。

“錯了錯了。”他嘀咕道,打起精神應付着,張津易一瞧,這人還不如他呢。

“殿下,若是落在這裏,勝負也就初見分曉了。”姜璃溫聲提醒道,沈琉墨仔細一看確實,於是頓住了手,張津易不服,“好啊,對我你是一步不讓,對殿下倒是不一般了。”

“殿下是雙兒,與你可不同。”姜璃故意道,張津易無話可說,湊在沈琉墨跟前出着主意。

一上午他們一局都沒贏,沈琉墨和張津易對視一眼,互相安慰了一番。

看來他們不適合下棋。

“不如這樣,有本事咱倆出去比試一把。”張津易道,姜璃收了棋盤,“比什麼?”

“自然是比武。”

“樂意奉陪。”

比武沈琉墨無法參與,今日天氣十分涼,隱隱還有幾分冷意,他們兩個就沒讓沈琉墨出來,只開了一扇窗,沈琉墨站在窗前,看他們兩人在院子對峙着。

“我讓你三招。”張津易道,姜璃搖頭,“不必。”

說罷就要出招。

他的招式都是蕭明裳教的,招招直逼命門,張津易起初還輕飄飄的應對,慢慢也重視了起來。

“我還以為姜駙馬只是個小白臉,沒想到還有幾下子。”張津易一邊躲着一邊道,姜璃輕呵了一聲,不理會他,又是一招劈向張津易。

姜璃學武時都快弱冠,自然是比不過張津易的,但是盡了全力也能逼出張津易七成的功力。

二人打了幾百回合,張津易腳尖點地,倏地往樹上躲去,“不打了不打了累死了,我不行了。”

他身子還虛着呢,再打下去真要沒力氣了。

本就是玩笑着比試的,張津易這般說,姜璃收了手,“快下了,別被外頭的人瞧見。”

聞言,張津易下樹和姜璃一同進了屋,沈琉墨給二人倒了水。

“快歇歇,沒受傷吧?”他們出招太快,沈琉墨只能看到兩抹殘影。

“沒事。”二人異口同聲,打打鬧鬧,時間過得也快,很快一日就過去了。

今晚蕭吾泠沒空再來,宣政殿直到深夜依舊燈火通明。

“你說,睿親王看上的那個姑娘,是北蠻那邊的人?”

“對。”龐擎道,他潛伏在方絮身邊,也基本掌握了蕭吾儻的行蹤,之前知曉蕭吾儻與一神秘人暗中來往,龐擎剛查出神秘人來自北方邊境,蕭吾泠就讓他查睿親王的行蹤。

二者一結合,龐擎懷疑神秘人或許就是睿親王。

“祁王暗中聯絡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睿親王。”龐擎不敢肯定,只是給蕭吾泠提個醒。

睿親王手中的勢力不弱,當年蕭吾泠不僅將最為富庶的江南給了睿親王為封地,還給了睿親王一部分兵權,單拎出來或許不值一提,但若是加在一起,已經足夠撼動社稷根基。

“朕知道了。”蕭吾泠嗓音一沉,讓龐擎暫時退下。

雖然難以想像,但人心易變,或許如今的蕭吾諒也不是當年他滿懷愧疚的皇弟了。

蕭吾泠接受了這個結果,無人的殿內空蕩寂靜,蕭吾泠低低嘆息了一聲,無論如何,總有水落石出那一日,這一日或許也不會太遠。

身旁沒有所愛之人,深夜輾轉難眠,蕭吾泠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天色便亮了,徐福在旁輕聲喊他起身。

“陛下,祁王今日稱病,說是不來上朝了。”

“嗯。”蕭吾泠坐起身穿衣,眉眼冷厲,“讓柳相他們即刻入宮。”

“是。”

“另外,皇后那邊讓人務必守好,一切以皇后的安危為重。”

“奴才明白。”

戰事一觸即發,朝上的氛圍明顯十分壓抑,劍拔弩張。

無人真正關心朝堂上商議着什麼,有人想明哲保身將自己摘乾淨,有人想保住性命,恨不能連忙逃跑。

蕭吾泠也看清了他們,不想浪費時間,粗略解決了幾個問題就退了朝。

心腹大臣都留了下來,尤其幾個手握兵權的將軍。

蕭吾泠當時登基是眾望所歸,他居嫡居長,又是先皇親自教導出來的,當時在軍中也已有聲望。

或許正是因為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蕭吾泠知道兵權的重要性,因此兵權幾乎都在自己信任之人手中。

郊外部署了幾萬人聽候調遣,飛龍衛取得蕭吾儻的信任,幾乎清楚知道蕭吾儻所有的規劃,人手也分佈在蕭吾儻各環當中。

蕭吾泠將蕭吾儻的計劃說與柳昱他們聽,幾人一同商量,將蕭吾儻的勢力一點一點瓦解。

——

白日的皇城十分祥和,街道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百姓,商鋪也都大開着門,小販們扯着嗓子吆喝幾聲,到處都是人間煙火氣。

可隨着夜幕降臨,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開始在黑夜中冒頭。蕭吾儻的人趁着月色湧入皇城,他們第一步計劃是先殺了那些擁護蕭吾泠的官員,然後整隊兵馬殺進皇宮,逼蕭吾泠退位。

路上若是碰到被驚醒的百姓,自然就直接殺了。

但是他們想不到的是,不等他們將出門查看情況的百姓殺死,就先被“自己人”抹了脖子。

飛龍衛隱藏其中,將身邊一同行動的蕭吾儻的人全部殺死,假裝計劃已經順利完成。

龐擎很快歸來,“王爺,已順利完成任務。”

“那些官員都殺了?”蕭吾儻沉聲道,似乎驚訝龐擎他們的速度。

“是的。他們大多數在睡夢中送了命,有幾人想外逃,也已被砍殺。”

“我就說他們本事大的很。”首次告捷,方絮很激動,“王爺,趁着現在時機正好,飛龍衛他們也已經順利完成任務,現在是不是直接殺入皇城?”

“再等等。”蕭吾泠沉思片刻,總感覺事情的進展太過順利,他鷹隼一樣的雙眸看向一旁面無表的龐擎,隨後厲聲道。

“可有驚動宮裏?”

龐擎抱拳,態度十分自然,“回王爺,未曾。”

“怎麼了嗎?”方絮不明白,明明一切順利,有什麼好等的。

“半個時辰后若是沒有異像,就按計劃進行。”看着天上那輪彎月,蕭吾儻最終道。

龐擎點頭離開,後面的計劃是直接讓大隊人馬殺進皇城。蕭吾泠給他的他的任務,是將那些被蕭吾儻騙來當作墊腳石的百姓們換成蕭吾泠的人。

這個任務不好辦,畢竟涉及的人數眾多,但好在飛龍衛早早就與那些百姓商量好了,到時將他們分成一組一組,慢慢將他們安排至安全的地方。

只要這一步能順利,蕭吾儻就不成氣候了。

丑時末,烏泱泱的官兵衝進了皇城,他們沒有燒殺搶掠,而是直逼皇宮。

皇城守衛不敵,很快落敗。

蕭吾儻一身盔甲騎在黝黑的汗血寶馬之上,心情說不出的舒爽。

皇城的大門被攻破,宮裏人心惶惶,草木衰敗,宮人四散而逃,蕭吾儻看着這幅場面,被眾人簇擁着往宣政殿去。

此時的宣政殿內,蕭吾泠高坐在龍椅之上,微垂着眉目,殿門被重重推開,蕭吾儻跨步而來,意氣風發。

這一幕一如前世,蕭吾泠止不住嘴角流露出一抹譏諷,看向蕭吾儻的目光冰冷又無情。

“皇兄啊皇兄,你可想過會有今日。”華麗宏偉的宮殿中,回蕩着蕭吾儻張狂的聲音。

飛龍衛不愧是先皇留下的頂尖暗衛,做事雷厲風行,有了他們便如虎添翼,早知這般順利,又何必等到今日。

想到外頭有一萬的兵馬,郊外還有兩萬將士駐守,蕭吾諒手裏也有兵權,蕭吾儻已然勝利在望,被觸手可得的權勢地位沖昏了頭腦。

抬眸與蕭吾儻身旁的龐擎對視一眼,龐擎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朕早已等候良久。”蕭吾泠一身明黃色朝服,自高位緩緩走了下來,聲音又低又沉,“老四,你是否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難不成你還有后招?”蕭吾儻眯着雙眼,他極為厭惡蕭吾泠這幅雲淡風輕,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他就不信皇位沒了,蕭吾泠還能維持住這副表情。

“有沒有后招又如何。”蕭吾泠一步一步走近他,“天都未亮,你就這般急不可耐想要逼朕退位了?”

“皇兄,你這位子已經坐得夠久,也該換個人坐坐了。”事到如今,蕭吾儻絲毫不懼他,“若是你足夠識時務,就該知道如何做。老老實實寫下傳位詔書,本王或許還能留你一命。”

“傳位詔書自然是會寫的,等朕的皇兒長大成人以後,至於你?”蕭吾泠眼神一冷,“你算個什麼東西,朕的皇位,輪得到你來繼承!”

“呵!”蕭吾儻也沒生氣,“所以皇兄是想繼續垂死掙扎一番?”他看向龐擎,示意龐擎上前,“皇兄可知此人是誰?”

蕭吾泠沉着臉不答,蕭吾儻囂張道,“皇兄你不是記恨先皇,連先皇的遺旨都不曾看過嗎?本王告訴你此人是誰,他是先皇留下的飛龍衛的首領,皇兄應當知曉飛龍衛吧?”

“哦?”蕭吾泠嗤笑一聲,“既然是先皇留下的,怎麼會在你手裏呢?”

“自然是本王的好正君替本王搶來的。”蕭吾儻此時無比慶幸當時娶了方絮,哪怕不愛了,但是能夠得到助力,便都不虧。

“搶來的?”蕭吾泠斜睨他一眼,眉眼滿含嘲弄,“朕看是偷來的吧?”

話音一落,蕭吾儻臉色一變,心裏也沒來由慌亂了下,對上蕭吾泠的眼神,蕭吾儻又看了一眼龐擎。

“怎麼不說話了?”蕭吾泠輕飄飄道,“方絮真是好本事,與老四你也是絕配。”

越聽越覺得事態不對,蕭吾儻打算先將蕭吾泠拿下,不再跟他廢話。

他正要吩咐龐擎,就聽蕭吾泠冷聲道,“龐擎,讓他知道知道,飛龍衛真正的實力。”

“屬下遵命!”一聲令下,原本跟他一同闖進皇宮的眾人猛地將刀尖對準了他。

這一刻,蕭吾儻也終於知道被耍了,他咬了咬牙。

“龐擎,跟着本王,本王會給你更大的權利!”蕭吾儻利誘道,回應他的,是龐擎一招比一招狠厲的殺招。

蕭吾儻武功很高,但雙拳難敵四手,被龐擎和其他飛龍衛連番攻擊,很快就落了下風,身上狼狽地掛着傷痕。

想起前世被追至懸崖邊窮途末路,蕭吾儻如今的下場也是便宜他了。

“行了,住手。”蕭吾泠現在並不想要蕭吾儻的命。

“老七也參與了,是嗎?”比起蕭吾儻這個早知就會謀反的東西,顯然蕭吾諒更讓他心寒一些。龐擎他們退開,蕭吾儻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忍不住往殿外看。

所有人都一臉冷漠地站在一旁,蕭吾儻終於反應過來他是被蕭吾泠控制了,蕭吾泠什麼都知道,一切不過是故意的罷了,包括引他入宮。

蕭吾儻憤恨地捏起了拳頭,目光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朕會留你一條狗命。”蕭吾諒還未出面,蕭吾儻還有價值。

“將他給朕打入天牢,聽候處置!”

比預計的早了幾天,蕭吾泠迫不及待想要去見沈琉墨。

他臉色凝重,不知為何,方才他有一種沒來由的心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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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認白月光的帝王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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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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