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地權(一)

第三十六章 地權(一)

第三十六章地權(一)

第二日,馮二等人又要上山砍樹,時昭要與他們同行,被馮二攔住了:“少爺,院子裏不是還要鋪一條鵝卵石的小路嗎,你和小葉子去撿鵝卵石吧。且您定的材料這兩日店家也要送來,家裏還得人接貨。這砍樹的事就我們包了。”

時昭知道馮二是在關心自己,多年主僕,縱然現在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了,他們還是不捨得自己吃苦。

“那也好,就辛苦你們了。”

時昭也不矯情,他知道自己這幾個僕人的心地,是發自內心的不想他去,他堅持要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而且,鋪地的鵝卵石也終究是要人撿的;定下的物資的確也是要人在家中收點的。

後面兩日大概是做得順一點了,馮二他們一天差不多能砍八棵樹,樹榦都先抬回來,樹枝則最後還有餘力再拿。

這兩日時昭和艾葉還有時母在河邊撿的鵝卵石差不多也夠鋪上一條小道,算是各有所得。

到了第三日,便是與嘉裕縣匠人約定好的日子,時昭要進城接人。艾葉依然在家裏做飯,馮二他們也繼續上山砍樹。

不到申時,時昭就帶了日前請的匠人回來。

在縣城接到匠人後,時昭將自己想要修葺的想法說給匠人聽,並將自己備下的材料清單給匠人們過目,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欠缺。樓下的,就讓匠人寫下一個清單,他去購買。

匠人列了個時昭漏下的物品所需清單。時昭把他們請到酒樓用膳,預付了銀錢,隨後揣着匠人列出的清單在縣城一一購置。等購置好了,還能趕去酒樓掃了個尾。

誰知時昭行事總是出人意料,竟然從外地請來匠人,壓根不給他們拿捏的機會,更別說賺他的錢了。

時昭笑笑:“以前家父也是匠人出身,從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雖然那些鄉人跟時昭的堂叔公、堂伯父他們也不是關係多好,有的甚至也並不相識,只是單純覺得時昭一個外來者挑戰了當地的習俗,或者說,斷了他們佔便宜的心思。

諸如時昭有錢也不給本地人賺,把錢拿去養外人;跟他父親比差遠了,到底是在外面混不開的,行事拿不上枱面。

在嘉裕縣請匠人時,時昭都還沒回到水城,沒回到荷塘村,並不知這裏民風如此。

時昭雖有父親的耳濡目染,但到底時父做的主要只是木工,況且時昭積累下來的也的確只是平日裏的見聞,對房舍修葺涉及的磚瓦石料等了解就沒有那麼透徹了,物料肯定是還有缺漏的。

時家老宅多年未住,時昭回來長住肯定是要修葺的,原本這荷塘村的人想着時昭以後修葺房舍時賺他一筆,拿捏他的。

而且時家老宅那麼大,修葺的工期自然很長,除了能拿捏他,還能大賺他一筆。

況且,時昭修葺宅子請外地人,倒不是像村裡人想的那樣,是故意跟村裏的習俗過不去,也不是怕被人拿捏。

匠人們自己也趕了兩輛馬車來,兩輛車除了分別載人以外,一輛車裝着衣物被褥;一輛車裝着他們幹活的工具。加上時昭的馬車,三輛馬車一起進村時就比較顯眼。

這養一來,荷塘村的人能沒想法嗎,那風言風語自然也就多了。

他們一方面覺得時家敗落,心生嘲諷;另一方面又覺時家比他們還是要富裕,占他的便宜理所應當。

畢竟匠人還是很稀缺的,請匠人做工,水城民間都叫請師父,雖說要花錢,不管心裏怎麼想,面上卻也是尊重的。

時昭之所以找外地工匠修葺房屋,乃是因為回水城時在晉州遇刺一事。他擔憂青州府的仇家並不會因晉州事敗而住手。

而且這種所謂的關係,按照他的原則來,當地人接受不了;按照當地人的想法來,他接受不了,根本就沒得好的可能。那就順其自然,只要不上門找茬,私下議論當不知道,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荷塘村的人見時昭回來就和族人鬧了這麼幾齣,行事作風也完全不按當地習俗來,如今修葺宅子也不找附近的匠人,風言風語一下子就傳開了。

對方恍然大悟。

時昭的材料買得很齊,匠人們很驚奇:“東家買得挺齊的,請人算過?”

為了保護自家一家人的安全,他要在宅子下面新挖一層密室,一條密道。

時昭並不理會當地人的議論,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生活,並不想去刻意搞好所謂的鄰里關係。

這樣隱秘的事,自然不方便讓本地人去做。

只是這些,荷塘村的山野鄉民又怎會懂。他們只單純地認為,時昭又在挑戰當地的習俗了。

匠人到來,時家宅子的修葺也就提上日程。

時昭與匠人們交代清楚自己的想法,除了平日裏偶爾去看看進度,一般也不會去盯着匠人看,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時昭要挖密室,但他肯定不會對匠人如此直言,只道自己要在地下挖一座酒窖。另從那個新挖的酒窖挖了一條通道,通往村道旁的大山後。

在時昭的交代中,挖酒窖成為第一件事。畢竟只有先把地下建好了,才能用地上的建築把它隱形。

匠人問起,只道是去自家山林中方便。

匠人雖覺多少有那麼奇怪,但想着時昭畢竟是州府返鄉歸來的大戶人家,有些尋常百姓沒有的愛好也正常。

加上付的銀子夠,這個最主要,也就沒多問,一一照做了。

宅子整修期間,時昭自己也沒閑着,也忙進忙出。有時匠人看到時昭的木工,甚為驚嘆:“東家,你這手工這麼了得,我覺得我們的木工在你這面前是班門弄斧啊,都不好意思做了。”

時昭笑笑:“哪裏,我做得慢,一個人也做不來這麼多事。不管什麼活,請了你們就是要拜託你們的。我自己只是愛好。”

時昭並不想在匠人面前顯擺自己的能力,暴露自己日後的規劃。

他和匠人講話很有禮節,而且表明請他們就是信任,匠人聽了覺得心裏舒服。又看了看時昭的做的東西,也不是房梁瓦閣,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手藝被和東家放在一起比較,心態頓時輕鬆了不少。

時昭在做自己的木工活計時,還連帶考慮了一下院子的佈置。

因為地處農村,院子裏頂多種點花草,以前家裏宅子的院子面積不是很大,其餘的田地都在院牆外,種地自然是要出院子的。

但時昭這次回來,感覺到這水城民風彪悍,且不易相處。

自家如今的處境很是尷尬,那些人既瞧不起,又很想佔便宜。馮二何大他們早晚是要走的,等他們走後,家中就只剩自己,母親和艾葉。

自己在家倒好,倘若自己不在,只是母親和艾葉在家,時昭怕他們受委屈,也怕來自青州府的危險。

能不外出,就盡量不外出,把活動範圍盡量限制在有安全保障的院子裏。為了不讓平時的活動感到壓抑,那麼就得盡量把院子擴大一點。

而且回到老家定居,鄉村買賣不方便,離鎮子、縣城又遠,蔬菜總得種些,不光是省錢的事。總不能住在村裡,每日蔬菜還要去附近鎮上或是縣城裏買吧。

時昭決定把自家的地圈一塊到宅子裏來種菜,拆掉原本的一段圍牆擴建,這樣就安全多了,剩下的田地照樣可以放租。

但現在地還在堂三叔公一家手中。

父親當年是把地委託給堂三叔公代為放租,繳納朝廷賦稅。後來三叔公去世,給他家的放租權就在他家的三兒子手裏。

三叔公的前面兩個兒子夭折,就兩個女兒和這個三兒子長大成人。

此前時家家大業大,收回的租金時父也慷慨地一分不要,都歸了他們。

如今自己回來,目前家裏又是只出不進,這樣的好事自然沒了。從此前要回宅子和山林,時昭想過要回自家田地也很難,但沒想到那麼難。

這堂三叔一家,比前面兩個堂叔公他們家還要不講理。

時昭上門表明來意,毫不意外的被拒絕。堂三叔一家的話是:“你爹當年說了,這地就是給我們放租的,這租金他也不要,算是給我們的辛苦費。”

“我這人也是很實在,都是本家,血緣上我們關係又那麼近,也沒另外收你們放租的工錢,辛苦點也不算什麼。”

“長輩做的主,沒理由一個黃毛小子來指手畫腳。你不要想着用對付你堂二叔公和堂伯公的手段來對付我,我不吃你這套。我就告訴你,不是我放租,那地,它就種不成!”

時昭忍住自己的怒氣,好聲好氣道:“三叔父,您也說了,這地只是我父親委託你父親放租的,而且這些年放租的租金他一分沒要。我父親已經去世,您父親也已經去世,如今侄兒我回家,自然應該要收回自家產業。”

堂三叔竟然恬不知恥地道:“你父親不在了,那地就是我們家的。你爺爺和你父親當年外出闖蕩,就沒指望還要家裏的田地房產。”

“你現在莫名其妙的回來,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本來就是自己的東西了,突然有一天有人回來跟你說,這東西是我的,我要拿回去。你自己想想,要是你,你能忍?”

時昭覺得這理是沒法講下去了。他一拂袖子:“三叔,既然是如此,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堂三叔很輕蔑地:“不送。”

時昭離開堂叔父家,打聽出租他家田地的幾人,上門邀請他們一起座談這田地租種的事。

但幾戶租種的人家都知道時昭堂三叔一家仗着自己有六個兒子,為人非常強勢。

在鄉下,人丁就是實力,兒子多的人家往往橫行鄉里。那些租戶怕時昭要不回地,自己卻因跟時昭接觸今後租不到地種,開始誰也不肯來。

時昭為此很苦惱,這山野鄉村,縣衙里除了那幾個主官,其餘之人都是同縣之人。甚至很多時候,除了縣令,其餘之人都是在這地方上紮根多年不動的,人情關係複雜。

很多時候律令真的沒有太大的用處,只要沒鬧出人命,官府也不插手這民間之事。

打架他不怕,他一身功夫,堂三叔一家六個兒子,加堂三叔一起上也不夠他打的。但是,他不能時時刻刻護着田地啊。就算自己把地租出去了,像堂三叔說的那樣,要是他日日前來使壞,破壞租種農戶的禾苗,那這地真的就難以種下去。

辦法是人想的,這事絕對不能就這樣,地總得拿回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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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逆襲尚書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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