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撒潑
第三十三章撒潑
時昭那話一出,原本一直沒說話的堂叔公就不高興了:“時昭小兒,你家這宅子,是你父親早前求着我給他看的。我也說是看在本家的份上,幫他侄兒一把。咱們都姓時,一個姓一個老祖宗出身的,怎麼就是外人了?你這樣說,堂叔公可不答應了。”
“再說,你堂叔母說的哪點不在理?老祖宗都說,人丁旺家財旺。這是讓大喜把他的福氣過點給你,你還不識好人心。”
當年給時家看老宅,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差事。宅子隨便用不說,時父每年還給銀錢,比種一年的地都划算。當年好些人搶這活,幾個叔公差點沒打起來。
時昭家這一脈三代單傳,離他家血脈最近的族人,也就是時昭父親的爺爺的弟弟,傳到堂叔公他們這一代有三個兒子。
堂叔公還有兩個哥哥。不管怎麼說,都是講究個肥水不流外人田,時父要找人看顧家產,也就是從這幾人中找了。
當時父親和母親說起此事,自己還是個黃髮小子,啥也不懂,只是覺得好笑:“爹爹,為何會有人為了給別人看宅子打架?”
父親嘆氣道:“你不懂。他們這樣一爭,我找誰也不是。”
當年的小小時昭疑惑道:“爹爹如此為難,那宅子空着,不找人看就是了唄。宅子就在那裏,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成。”
父親苦笑道:“如是不找人看着,等以後致仕回鄉,你會發現除了那塊地和房架子,別的都叫人給你拿光了。院子裏還會有人去放牛放羊什麼的。”
“咱們常年不在家,別人就吃定你了,拿了、毀了,你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可能因為那麼點東西千里迢迢的趕回去找人。還不如花點銀子讓人給看着划算。”
堂叔母根本不管時昭說什麼,自顧指揮着她一干孫子在時家老宅門前跪下磕頭。
而堂叔母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趕忙招呼着他家四個大孫子過來時家老宅門前給時昭跪下磕頭。
時昭乾脆道:“堂叔公,您給我家看了這些年的宅子,我也很感激,但我的父親每年也都是給了銀子做報酬的,您也不是白給我看着。咱們這事錢貨兩清,算不得誰欠誰的。”
誰知這小兒回來當日做事就不分長幼,如今講起話來也是高低不分,完全沒有長輩的概念,當即就拉下臉了。
小小年紀的時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昨日時昭回來,他被大了個措手不及,讓時昭進了門,回家後悔得不行。
“現在我回來了,這宅子我要收回來自家住,所以,這些東西還是得麻煩你跟堂伯、堂叔、堂哥他們說說,搬回去的好。過時不拿走,到時我就自行處理了。”
堂叔公開始撒潑。
“喝喲,給你們家看了這麼些年宅子,如今一句錢貨兩清就打發了。都說你們家出讀書人,你讀的聖賢書就是教你這麼跟族中長輩說話的?聖賢書就是讓你們都長成白眼狼的……”
時昭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家人怎麼還咒自己絕後呢。
爭執不下,後來還是採取抽籤的方式決定了誰看護宅子;誰負責放租田地;誰負責看管山林。
一家人經過一晚上的商量,覺得不能因為時昭進了宅子就放棄,還是想辦法。就算是宅子拿不回來,要點別的好處也好。
時昭不明所以,警惕地望着他們。
堂叔公本來也覺得自己輩分高,又幫着時昭家看了這些年宅子,可謂勞苦功高,自然是有點資本教訓時昭的。
而且他們是法子內心地覺得,自家一窩大孫子旺的時家才有他家的富貴。於是今兒天一亮,一家人就找來時家門前。
“堂叔母,我日後娶妻,自然是有自己的兒子。還輪不到要別人的兒子給我養老,我的東西也輪不到別人繼承。你趕緊把孩子帶走吧,別連小孩子也利用。”
堂叔母招呼着他幾個孫子跪下:“哎喲,我的乖孫子,快跪下給你時昭小叔磕頭。時昭小叔他家三代單傳,到他這一代都還沒有個后。你們給他磕個頭,就當是他過房兒子,以後就算是他的后。以後你們給他養老,這宅子,以後就是你們的了。”
當年他們搶着做的事,如今竟然說是自己父親求着他們給看的,還是看在本家侄兒份上才給看的。
時昭氣得無語,但想着這些鄉野之人,他們就是這樣的思維。斗大字識不得一籮筐,覺得別人的東西他們看着兩天,就成了自家的,跟他們講道理也白搭。而且他們也沒打算講過道理,只想佔到便宜罷了。
鄉下風俗,這磕了頭,就得是要掛個名的。
時昭才不管她這套。覺得溝通不了,也不再接話茬,只對着門外看熱鬧的眾人朗聲道:“還有放在我家宅子裏沒拿走物品的宗親叔伯,麻煩大家相互轉告一下,趕緊拿走。明日日落時分還無人認領的,視為無主之物,我將代為處理。”
說著讓馮二等人將清理出來的物品搬出來,丟到自家門前村道斜對面對面的草棚里去,並在草棚上書字留言:“後日翻修草棚,不認領者視為無主之物,燒毀之。”
堂叔公家那幾個大孫子磕了頭,也不見時昭招呼他們,跪在地上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堂叔母就在一旁撒潑:“哎喲,磕了頭國防兒子都不認識,你怎麼這麼狠心呢?大傢伙評評理……”
而那幾個娃子的爹,時昭的堂哥,不去勸阻自己的奶奶讓自己兒子人別人當爹,反而在身後陰陽怪氣地嘲諷:“哎喲,六親不認,真不愧是讀書人!你厲害,你真厲害!你這麼厲害,你爹咋沒了呢?”
堂哥識得幾字,看到時昭張貼的文字,見過房兒子的招數對時昭都不管用,開始出言不遜。
他有四個兒子,他覺得時昭該是羨慕他的,他的兒子都給時昭磕頭了,時昭怎麼還不領情呢!
時昭聽了,雙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頭……如果還是當初在青州府的那個他,他早就一拳揮了出去。
時母見大事不妙,趕忙上前抱住兒子,輕輕地對兒子搖了搖頭。
這一拳揮下去容易,但後果呢?
生活總是有很多的坎坷。就像大風吹來,如果樹木不低頭搖晃,很容易攔腰折斷;人亦如此,如果一個人從不低頭,那也只會過剛易折。
時昭猩紅着眼睛,狠狠地瞪了堂兄一眼,直把堂哥瞪得後退幾步,嘴裏犟道:“你這表情是要幹嘛?要打人嗎?我說的哪句話不是實情?”
“你這麼不仁不義,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把東西拿走,我今兒就睡在這草棚里,讓世人看看,你這讀了書的白眼狼一回來,就六親不認,把自家哥哥趕到草棚里住。讓世人都看看,你有多狼心狗肺。”
時昭望着他冷笑一聲:“我娘和我爹就生了我一個兒子,我前面就只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姐姐,可沒有什麼野生的哥哥。我只知道有認字的,有認人的,就沒見過到處認爹娘的。”
雖然今日在這裏的,不是想佔便宜的,就是來看熱鬧的。但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聽到時昭這樣說,有的人就忍不住暗笑。
時昭也不再管門外那些看熱鬧的人,一家人進了院子,讓馮二把大門關上落鎖。
這宅子的圍牆,他要加高加固才行。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時昭冷靜了一會想到。
不光是要面對青州那邊可能再來的刺殺,還有這些愛貪便宜的鄉鄰。
時宅對面閑置的草棚旁邊有一個泉眼,自發形成一眼水井。故而周圍的地不管天晴下雨都是濕漉漉的。
眼見自家物什被人丟出來扔在草棚里,有的還沾到旁邊井水侵染的淤泥,有人心疼物品,見堂叔公都不能把時昭怎麼樣,也就不再跟時昭硬杠,就把自家東西撿了回去。
別人的東西都撿走了,只剩下堂叔公家的東西,那堂哥還真是說到做到,當日夜裏就着時昭扔出來的器物被褥睡在路旁的草棚中,說是要跟時昭硬抗到底。
誰知當日後半夜下雨,那草棚早不頂事了。
要是晴朗的夜晚,從里抬頭往上望,都能看見星光看見天。一旦下雨,那真是外面下大雨,裏面就下中雨。
當夜的秋雨很是強勁,不一會草棚里的東西東西全被淋濕了,堂哥堂嫂也被淋成了落湯雞。兩人原本還想硬扛着,但饒是這秋老虎還肆虐的秋日,暴雨加上山風,也實在是冷得發抖。
堂叔公一家逼不得已,半夜冒雨把濕透了的東西搬了回去,被雨淋了雨的兩人喝了幾大碗薑湯才緩過氣來。
第二日一早,堂嬸就來時昭家門前鬧事罵人,說時昭害他兒子媳婦淋雨發熱。瘋着要去撞牆。
時昭也不開門,任憑外面唱獨角戲,看獨角戲。
雖然堂叔公一家忍不下那口氣,有事沒事路過時昭家就要罵幾句找找平衡,但也做不得別的。
時昭不怕他們鬧事,說要報官,要幹嘛的,都讓他們儘管去。都說能治無賴的只有更無賴的做法。時昭這招算是奏效了。
然後想動手,時家現在四個正值壯年的大男人,身高體格都不弱,堂叔公一家也占不到便宜。並且當初他們曾經衝擊時家院子時,被時昭一手提着一個就扔了出來。
這動手也動不贏,只剩下嘴炮了。因此咽不下氣的堂叔母、堂嬸每日總是早早地來到時家門外,陰陽怪氣罵些斷子絕孫之類含沙射影的話。
時昭只當她唱戲,家裏也沒人出來跟她們對仗,堂叔母、堂嫂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沒半點回應,一來二去也就沒什麼動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