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傷口
第四章傷口
大概是聽見了他的強烈要求,被子外的麗莎沒有再多勸說,就這樣離開了。
聽着腳步聲遠去,狄斯鬆了口氣,又有點小小的失落。
失落的都想再罵那位五百遍了。
也不知道那位怎麼想的,居然還想出來這一招,很難說到底是想把詛咒者晃死,還是晃暈詛咒者的敵人,不過估計等會才能失效……
雜七雜八的想了一通,狄斯鬆了口氣,伸手輕輕碰了碰全身上下最亮的位置,然後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伸手按在了胸腹位置的傷口上,上下摸索了一番。
被巨矛貫穿的痛楚還殘餘在神經里、讓他有些恍惚,傷口卻癒合了大半,上面附加的詛咒也□□乾淨凈的清除了,只剩下一道淺色的疤痕,保留着曾經被破開的最後一點痕迹。
他用力按了按傷口,又仔細地聞了一下。
有股……聖水的味道。
聖水,作為頂級的光明系魔法材料,受到許許多多職業者的追捧。
乾涸的魔力池艱難的恢復着吐出一點,然後又被殘餘的聖水吞掉一點,屬性完全相對的兩方在狄斯的身體裏對峙着,看起來不到兩敗俱傷不罷休。
壞消息是,在找機會清除掉這點聖水之前,他的實力估計只能被壓在這個階段了。
但是這些用途中,絕對不包括把一瓶純凈度很高的聖水倒在惡魔身上。
很難說幸運還是不幸,好消息是,由於當時殘餘的魔力不足以對抗聖水,他的身體順理成章的被聖水改造過一部分,他現在對大部分的光明系攻擊免疫了,這也是為什麼他碰觸羽毛被也只是感覺有點“刺痛”。
“我回來了,”麗莎試探着拽了拽被子,“狄斯,你還好嗎?”
“其實,實在抱歉,是我的問題,”麗莎尷尬地說道。
“確實很好,”麗莎艱難地附和,“我是說……很不錯。”
不過,他是知道聖水作用在不同生物的時候有不同的效果,但也沒聽說聖水的副作用還有讓人變成燈泡這部分啊?
正在他絞盡腦汁的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的時候,被子外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最後在床邊停下了。
他吸了口氣,“怎麼了嗎?”
外面沉默了一陣。
她脫掉斗篷掛好,愧疚嘆氣,“我往湯里加了一點月光香柑草,想着對幫助傷口癒合有效果……”
狄斯摸了摸用惡魔的小把戲藏起來的角,又動了動自己的尾巴和背後的翅膀,確認都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很難說他的運氣怎麼能差到這種程度,但是狄斯決定把原因全扔到地獄那位頭上。
“我挺好的,”狄斯把手收了回來,“很好,非常好,從沒有那麼好過。”
月光香柑草,一般會和稀釋后的聖水混合後用來製作照明提燈,這種提燈被廣泛運用於一些普通火把難以照亮的場合,包括但不限於探訪廢棄法師塔、古墓、地下洞穴等,照明持續效果從九分鐘到十五天不等。
還是重傷的、智商和實力掛鈎的惡魔。
至少他還是個健全惡魔。
“這不是你的錯,”他安慰外面有點蔫巴巴的天使,以自己都覺得假的腔調虛偽地說道,“你也是好心,畢竟我確實傷得很重。沒關係,你看,我現在能當夜光魔法燈用,我從沒體驗過這種感覺,太新奇了!你覺得怎麼樣?”
狄斯沉默了。
當然,它是祛除詛咒的良方,只要一小瓶就能完美治癒所有傷口,在鍛造武器、架構魔法陣、對抗黑暗系生物等用途上也能發揮絕好的效果,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稀釋使用。
“地獄啊,”狄斯忍不住喃喃,頭疼地嘆氣,“原來是這樣……”
面前的被子在緩慢的蠕動着,亮光一閃一閃,似乎屬於一種她不太理解的年輕人的瘋狂。
她握着那把藥草,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打斷狄斯的這種快樂,“我做了消解效果的葯,你要不先出來吧,狄斯?”
狄斯鬆了口氣。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很可靠,麗莎,”他從被子裏出來了,覺得自己的口風變得太快,又找補道,“雖然說當盞燈也不錯,但是也不能太久,對吧?”
“你說得對,”麗莎默默點頭。
這種誤差出一次就差不多了……果然米卡爾勸她別輕易下廚是正確的。
她把藥丸遞了過去,等對方就着溫水喝掉,才說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狄斯,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沒想過在家裏接待客人,屋裏就只有這一張讓給傷員的床,其他地方也沒打掃過,懶得挪動,既然是這樣,她打算去外面樹上找個角落蹲一個晚上。
雖然這個季節有點冷,但是她的羽毛還是很暖和的。
“你要去哪?”出乎她意料的是,狄斯一口把丸子吞掉后,咳嗽了兩聲,有點茫然地問道,“邊上的房間嗎?”
可能是因為有點噎,他的眼角有點紅,還泛着朦朧的淚光。
“嗯……對,我去邊上的房間,”麗莎解釋,“不用擔心我,周圍很安全。”
她瞄了一眼自己暖融融的床鋪和床上躺着的人,努力讓自己變得可信,“你也很安全。”
“只有這個房間能睡人是嗎?”狄斯沒被她的拙劣謊話騙住,猜到真相后心跳都加快了,“要不,還是你睡這裏吧。”
他說道,“晚上還是挺冷的,我可以鋪個毯子在地上睡。”
“你受傷了,”麗莎搖頭,不打算多說,“睡床會更舒服,而且對傷口恢復更加有利。”
她整了整衣服,正要伸手取下披風的時候,衣角被人拽住了。
麗莎有些疑惑的偏頭看去,黑髮青年對上她的視線下意識鬆了一下力道,又重新攥緊了,用力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怎麼了?”麗莎茫然地問道,“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什麼,就是,”曾經空手撕開大惡魔的狄斯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不太敢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我還是克服一下,我可以的。”
他的半長發垂在臉側,在她的注視下,手指一點點、依依不捨地鬆開了那塊衣角,“抱歉。”
麗莎莫名其妙想到了蔫巴巴、尾巴也不搖了的小狗。
“沒關係,”她甩開了實在很不禮貌的想法,“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在這裏守着好了。”
狄斯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不等她打地鋪,就往裏鑽了鑽,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又主動的掀起了被子。
“這裏還很空,”他振振有詞地推薦,“讓女士睡在地毯上絕對是最糟糕的選擇……就像對女士動手一樣糟糕。”
“可是,萬一壓到你的傷口怎麼辦?”麗莎還是有些猶豫,“被壓到傷口很痛的。”
她躊躇地看了眼自己溫暖的小床,“我睡相可能不太好,還是睡地上吧。”
我不怕痛!隨便壓!
狄斯壓住了雀躍的心聲,咳了一聲,“不會的,你的床其實也不小……我是說,我們可以一人睡一邊,這樣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他抬手比劃了一下大致的位置,“看,就像是這樣……”
忽然的,他的手被按住了。
狄斯動作一頓,有點疑惑的對上了麗莎的眼睛。
他太冒進了?引起對方懷疑了?心思暴露的很明顯嗎?會討厭他嗎?
在狄斯緊張的注視下,麗莎開口了。
“你的傷口,裂開了,”她陳述地說道,語氣相當嚴肅,“自己沒感覺嗎?”
狄斯後知後覺的看向她的手指按住的那個位置。
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的哪個動作,原本已經止住血的傷口又裂開了,褐紅的血液和紗布黏在一起,甚至蹭到了床單上。
對於狄斯來說這種痛楚實在不痛不癢,跟一矛捅穿的感覺比起來簡直和不存在沒什麼兩樣。
但是麗莎好像很在意的樣子,那就道歉好了。
“對不起,”狄斯果斷說道,指尖蜷縮着蹭了一下對方的掌心,“我太不小心了……還弄髒了你的床。”
好軟,好熱,很細膩的觸感……真好。
麗莎:“……我不是指這個!”
她的臉下意識紅了起來,觸電般鬆開了他的手。
對面的黑髮青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問“那是指什麼”一樣。
麗莎紅着臉悶聲不吭地站了起來,從柜子裏拎出了自己的醫藥箱,放在了床邊。
她盯着狄斯看了一會,惱火的哼了一聲,才再次動手給他包紮起來。
比起狄斯昏迷時輕手輕腳的力度,麗莎這次用的力明顯更大,消毒,撒止血藥粉、換上繃帶,清清楚楚的表現出了她的不高興。
是足夠讓對方感覺到痛的力度。
麗莎能感受到狄斯的視線正跟着她動着,他正相當專註的看着她的動作,但奇怪的也一句話都不說。
她生氣,他也生氣嗎?他有什麼理由生氣啊?
越想越惱火,麗莎咬牙把手上的紗布打了個結,猛地抬頭看向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對方並不像是她想的那樣滿臉不悅、等着對她發火,而是……心情挺好?
本來打算興師問罪的麗莎呆了呆。
“你、你在看什麼,”她有點磕巴地說道,原本因為對方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氣憤消失的一乾二淨,“為什麼這麼盯着我?”
“啊,”狄斯下意識說道,“我在想我好像是有點過分。”
他心裏恨不得把剛剛看到的畫面回味一百遍,表面只是誠懇地說道,“把傷口弄裂,還麻煩你再包紮一遍,實在對不起。”
但既然這麼有成效……下次他還會再這麼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