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小人魚的肌膚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帶着些許涼意，白皙而光滑。
溫熱的掌心有規律地按壓着小腿，一點一點揉開了緊繃的肌肉。
郁白的體表溫度原本偏低，但長時間的接觸還是讓微涼的皮膚染上了些許不屬於自己的溫度。
力道剛剛好的按摩讓原本難受的地方此時變得暖烘烘的，小人魚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好舒服，又有點困了。
之前安撫傅臨淵時消耗的精神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他需要休息。
長而卷的睫毛越來越低，他迷迷糊糊地想。
唔……人類好像不喜歡把水弄得到處都是，剛剛傅臨淵好像又生氣了。
現在消氣了嗎？
他想說對不起，想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知道霍斯怎麼就忽然不動了。
“……”
傅臨淵沒聽清。
“……清單我看過了，沒有問題。”帝國元帥的語氣聽起來一如既往地冰冷，“審核通過，維修部可以正式開始調度物資了。”
他下意識低頭，卻忽地動作一頓。
誰不知道這位元帥性格暴戾，手段狠辣？
傳聞元帥本身就很不喜歡不能按時完成任務的下屬……萬一自己因此丟了飯碗……
也不知道元帥受傷了嗎？
見他在忙，小人魚也沒出聲，自己乖乖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繼續小雞啄米般打瞌睡。
軟糯的聲線好像嘀咕了句什麼。
很難想像這台全帝國最先進最精密的龐大機甲究竟經歷了怎樣的一場鏖戰，才損壞成了這副模樣。
斂了斂視線，男人給小人魚蓋好被子，然後獨自離開了房間。
學習真的好難哦……
“……嗯？”
後半夜，郁白沒再做夢，一覺睡到了天亮。
記憶里某些遙遠而陌生的模糊畫面飛快地一閃而過，但就在他試圖抓緊那些碎片的時候，熟悉的劇痛自太陽穴驀地蔓延開來。
之前傅臨淵明明教過他。
阿彌陀佛，不是他們故意延誤啊。
維修部負責人放下終端，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可以感受到他單薄的身軀隨着輕淺的呼吸緩緩起伏，也可以感受到拉着自己衣角的那隻手慢慢鬆開。
但他回憶了半天都沒想起來在人類語言裏，對不起的發音是什麼。
男人就這樣僵了幾秒，微垂的眼睫遮住了那雙漆黑眼眸里的所有情緒，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拉過被子，傅臨淵站在床邊，視線落在那頭銀色長發上。
後者好像正在處理工作，聽見他下樓的動靜，只是掃了他一眼，然後視線又挪回了智腦上。
再次打了個哈欠，郁白的思緒越來越遲緩。
“A-001有消息了嗎？”
小人魚又睡著了。
像是某種小動物，帶着全身心的信賴窩在他身邊，汲取着溫度。
只是不輕不重地強調了一句儘快修復他的機甲，就掛斷了通訊。
“最快什麼時候可以結束機甲維護？”
這是精神風暴再次來臨的前兆。
是A-001被送過來的時候損壞得實在是太嚴重了，除了引擎部分還算完好，其餘的地方几乎都沒眼看。
由於精神波動的指引，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在一樓客廳的傅臨淵。
恬靜的睡顏毫無防備，甚至帶着點沒有掩飾的依賴。
“……是么？”
抓了抓略顯凌亂的頭髮，小人魚揉着眼睛從床上下來，赤着腳下了樓。
好在元帥今天似乎還有什麼其他事情要忙，並沒有過多追究維修部工期延誤的事情。
他是被窗帘縫隙漏進來的陽光叫醒的。
元帥明明沒有說什麼重話，通訊另一端的機甲維修部負責人卻越發因為他語氣里淡淡的不悅而冷汗津津。
然後他鬆開對方已經被捂得有些暖的小腿，輕輕起身，把人在床上放好。
那得是多麼強大而精準的精神力把控啊！
那顆毛茸茸的小腦瓜慢慢抵在了他肩上。
而駕駛員又是怎樣駕駛這台已經瀕臨解體的機甲安全地回到星艦上的。
想到這裏，負責人拍了拍腦門，強迫自己忽略掉多餘的想法。
今年的巡航突然提前，他們必須在元帥出發前把A-001完好無損地送過去。
而通訊的這一端，傅臨淵合上智腦，看向在沙發上快要睡過去的郁白：“醒了？”
小人魚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應聲時還帶着點沒睡醒的可愛鼻音：“……嗯？”
應聲時，小人魚還頂着剛從被窩爬起來的雞窩頭，看上去更呆萌了。
盯着那亂糟糟的銀髮看了兩秒，傅臨淵開口：“過來。”
郁白已經明白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了，於是聽話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傅臨淵身邊。
走到傅臨淵身邊坐下，他才留意到對方手邊的桌子上，以及另一側的椅子上，都放着好多包裹。
見他過去，傅臨淵拆開離自己最近，也是最小的一個包裹，從裏面倒出了好幾個……
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發圈。
然後帝國元帥面無表情地示意小人魚：“選一個？”
郁白沒聽懂選是什麼意思，但看傅臨淵的動作，應該是想讓他從桌上這些小圈圈裏拿一個。
這個東西上輩子傅臨淵也給他帶過……是幹什麼的來着？
哦，好像是人類用來把頭髮綁在一起的。
郁白不太理解人類這麼做的理由，不過通過他之前在實驗室里的觀察，好像是因為長頭髮披散着不太方便，所以才會綁起來。
但小人魚其實不太喜歡綁頭髮的感覺。
如果把頭髮綁起來，時間長了，頭皮會很痛。
想到這裏，小人魚的臉上多了點沒有掩飾的嫌棄，他伸手，輕輕把所有的發圈都推的離自己遠了點。
傅臨淵：……
都不喜歡嗎？
他買的明明都是商城裏銷量最高好評最多的款式。
難道人魚的審美和人類不太一樣？
就在傅臨淵思考要怎麼和郁白解釋綁起來頭髮生活更方便時，只見後者似乎突然被桌上的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隻白凈的手伸向那堆發圈中間……
拿起了一把贈送的小剪刀。
有很多人類好像，都會為了不綁頭髮而把頭髮剪短。
郁白其實很怕疼，剪頭髮不會痛，綁頭髮會，所以他選把頭髮剪掉。
他現在手裏拿着的小工具好像就是可以剪斷物品的工具。
一手略顯笨拙地打開剪刀，另一隻手抓起臉旁的一縷頭髮，就要毫不猶豫地剪下去。
傅臨淵：……？
他伸手攔住了小人魚就要剪下去的手，語氣里難得多了點莫名的情緒：“……這是幹什麼？”
郁白眨眨眼，比劃了了一下剪頭髮的動作。
傅臨淵：“剪頭髮？”
郁白知道頭是什麼意思，他猜前面的字應該就是剪的意思，而後面的字就是頭髮的意思。
所以他點點頭。
“……為什麼？”
郁白：因為綁頭髮會疼。
但他一時沒想出要如何比劃這麼複雜的意思。
冥思苦想了片刻，小人魚眼睛一亮。
他鬆開自己的頭髮，伸手，在傅臨淵反應過來前，輕輕拉了一下他耳邊短短的頭髮，然後朝傅臨淵笑了笑。
元帥這才悟了：……哦，原來是想要和我一樣的髮型。
見傅臨淵好像明白了，郁白再次拎起自己的頭髮，準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然後再一次被傅臨淵攔下。
傅臨淵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執着於自己給自己剪頭髮，不過想起那歪歪扭扭的字，和穿衣服時笨手笨腳的樣子……
小人魚的動手能力似乎……有待提高。
所以這個頭，必然不能讓他自己剪。
無聲地嘆了口氣，傅臨淵道：“等等，晚點我帶你出去剪頭髮。”
郁白沒聽懂，但明白了對方好像想讓他等一下。
於是他聽話地放下了剪刀。
只見傅臨淵又從手邊拿起一個巴掌大的小裝置。
按下其中一端的按鈕，另一端就有一道紅線亮起。
傅臨淵測試了一下那個小型測量儀，確保刻度沒有偏移后，示意郁白再靠近點。
“過來。”
郁白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還是乖乖地湊了過去。
溫熱的指尖撩起銀髮的時候似有若無地蹭過了耳鰭的尖端。
人魚的耳鰭分外敏[gǎn]，郁白一個激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躲了一下。
“別動。”傳聞里不近人情的帝國元帥此時卻很有耐心，“馬上就好。”
之前給他的易容器因為尺寸原因一直掉，所以他拿了測量器，打算量了數據后發給研究所，讓他們按照正確的尺寸訂製幾個。
小人魚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但他知道別動是什麼意思。
所以哪怕耳鰭感覺很奇怪，還是乖乖地停在了原地，沒有再躲。
一秒……兩秒……
按在耳後那一小塊皮膚上的指腹溫度鮮明，郁白越是想去忽略，就越是留意到那處的溫度。
好奇怪。
有點癢，又有點麻。
只是這樣被輕輕按着，他卻覺得臉頰都開始有些發燙。
一絲薄紅悄悄順着纖細的脖頸爬上了耳根。
好了沒有啊？
傅臨淵在幹什麼？
而就在郁白終於忍不住想要再次後退時，那隻讓他幾乎方寸大亂的手終於挪開。
“好了。”
把量好的數據記下，傅臨淵把測量器放在一邊。
而不等小人魚反應過來，只聽帝國元帥輕咳了一聲，語氣里多了點認真：“接下來要測一測你一共認識多少字。”
郁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