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第六章

窗外,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天空如同潑了大片水彩,絢麗溫暖。

屋裏,梁思思正動作嫻熟地在餐桌邊忙碌——簡單套頭毛衣,寬鬆闊腿褲,頭髮隨意盤起,清麗溫婉。

“乖乖,這是誰家的田螺姑娘?”蘇曼曼一回來就見到這幅居家場景,一邊踢掉高跟鞋,一邊打趣。

早就習慣蘇曼曼的跳脫,梁思思沒接茬,攪動了下火鍋湯料:“過來吃飯。”

“哇塞,吃火鍋啊!”蘇曼曼趿着拖鞋走過來,激動地搓搓手,“我家田螺姑娘真合我心意。”

梁思思笑笑,將碗筷擺好,坐下等鍋燒開。

蘇曼曼也坐過來,掃了眼桌上十來種葷素都有的配菜,終於正聲:“這得準備多久,也就你有這耐心,要是我,叫個海底撈外賣就得了。”

跟在易淮川身邊這些年,她別的沒學會,耐心確實越發好了。

鍋里的紅油開始鼓泡,咕嚕咕嚕的聲音在餐廳響起,熱鬧鮮活。

饒是相處已久,梁思思還是怔了下。

車子啟動,上了主街道。

黑色的勞斯萊斯早就等在公司門口,為接他回下塔的酒店而來。

隨意的口氣裏帶着鄙夷,“要我說,易淮川就是瞎了眼,你這麼會照顧人的未婚妻不珍惜,對綠茶梁心恬倒是有求必應。”

為首的自然是易淮川,他穿了件做工考究的長款黑色大衣,神情冷峻疏離,正目不斜視朝前走。

修長挺拔的身形在一眾膚色各異的精英里顯得出類拔萃,微微翻飛的大衣擺,又為他添上了凌冽矜貴的氣質。

不想她進娛樂圈的人是梁心恬,但最終動手的還是易淮川。

易淮川一邊簡單交代了兩句,一邊微抬了下手,慢條斯理地將黑色大衣的一粒扣扣上,而後低頭坐進車子後排。

梁思思還在兀自難受,蘇曼曼“啪”的一聲撂下筷子,氣性極大地道:“有病!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當我哥哥是死的呀!”

她沒了食慾,只能繼續燙蘇曼曼喜歡的菜品,斟酌了下,委婉告知她下午得到的消息:“我去參加節目的事,可能不會太順利。而且……”

蘇曼曼沒客氣,吃完滿足地喟嘆一聲:“爽!”

*

時間悄然劃過,梁思思為錄節目準備的第三天,在歐洲出差的易淮川也終於將公務告一階段。

蘇曼曼瀟洒率直,喜怒都表現在臉上,說話也絲毫不顧及。

靠了沒一會,副駕駛沈昊軍的手機響起震動聲。

連續幾天,晝夜顛倒,連軸轉處理事務,饒是早就習慣高強度工作的他,也感到一絲疲累。

牛肉片切得很薄,在開水裏一滾就變了色,她用漏勺撈起遞到蘇曼曼面前。

那會,蘇曼曼比現在更氣,罵完易淮川不解恨,又繼續罵梁心恬。

百鳴簽下她,被動杠上易淮川,也算倒霉。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唯有跟梁思思同床時,才能陷入深度睡眠。

不過,她不知道更好。

儘管聲音很小,易淮川還是立刻睜開了眼。

易淮川微仰着頭靠在車座上,單手摘掉眼鏡,闔上眼眸養神。

蘇曼曼抱臂往後一靠,下巴微抬,略囂張傲氣,“你該幹嘛幹嘛,這事輪不到你操心,我哥說會全力支持你轉型的。”

繼而拿筷子敲了敲鍋,藉著此前的打趣展開話題。

到底有些心虛,蘇曼曼夾了片牛肉,瞟了梁思思一眼,換了話題:“你這幾天沒事,可以看看這兩年的熱播劇,《最佳演員》裏的表演片段都來自已經播出的影視劇。”

蘇程任由她發泄半晌,才從一堆文件中抬頭,安撫她:“這事另有隱情,你就別摻和了,梁思思轉型的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梁思思眼裏情緒複雜,聲音也低了幾分,“易淮川可能不會讓我的任何通告發出來。”

心中的酸澀浮浮沉沉,宛如火鍋里的食材翻騰,難以自治。

分公司負責人趕緊迎了上去,一眾智囊團也趕緊停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對他畢恭畢敬行注目禮。

“嗯。”梁思思將紛繁複雜的思緒清空,應了下來。

一群人從易氏在歐洲的分公司大樓出來,浩浩蕩蕩,氣勢十足。

事實上,蘇曼曼去百鳴彙報時,蘇程第一句話就是:“易淮川不會那麼輕易讓她進娛樂圈的。”

暮色滾滾,沁涼的夜風襲來,吹得綠化帶的綠植沙沙作響,讓歐洲寂靜的夜更顯遼闊與空曠。

既然百鳴有考慮,她就要全力以赴,不能對不起任何支持和幫助過她的人。

易淮川在車邊駐足,轉頭,目光落在分公司負責人身上。

至於隱情是什麼,她打探半晌都沒能從他哥嘴裏套出半句。

歐洲的夜彷彿比國內更冷清一些,車子裏也是沉默安靜的,氣氛有些凝滯。

梁思思燙菜的手一頓,長長的羽睫垂下去,不自覺地想起梁心恬下午的話——易淮川下過命令封掉她一切消息。

梁思思拂去小感傷,將牛肉片燙進鍋里,隔着氤氳的霧氣,回得清淡:“我又沒別的愛好。”

梁心恬雖然不安好心,但她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梁思思好不容易開了竅,離開了易淮川,她才不想這時候幫那狗男人講話。

講不清緣由,她身上淡淡的小雛菊清香味,像是有安眠作用。

易淮川斂了斂手指,像是在懷念什麼,又像是下意識的小動作。

“易總,抱歉。”沈昊軍察覺他坐直身體,趕緊請罪。

易淮川收回神思,將眼鏡重新戴好,低沉出聲:“無妨。”

窗外的大街空曠極了,只有霓虹和路燈在堅守,一如他出國的前一晚。

易淮川望着窗外街景,不知怎的,腦海里忽然閃現了梁思思當晚對他說的話——

“易淮川,我們分手了。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

你未婚妻頭銜,你拿去給你喜歡的人戴上。而我,也會去做我喜歡的事,愛我想愛的人。”

易淮川蹙了蹙眉,取出手機看了兩眼。

沒有未接電話,連微信的聊天記錄都斷檔在一周前,是梁思思發來的:【今晚回來嗎?】

他沒有用微信的習慣,對於梁思思每天定時定點複製粘貼似的詢問,他向來不回復,只用實際行動表達——回就是回,不回就是不回。

對此,梁思思從不抱怨,依舊順從聽話,眼裏都是對他的愛慕與欣賞。

只是,這幾日,她再沒來過消息。

莫名的,易淮川覺得有些悶,好似一個經年久月的習慣突然被打破,不是多嚴重的事,卻讓人煩躁。

他將車窗開了一絲縫隙,深夜的冷風吹了進來,讓他的煩悶減輕了幾分,也叫他更理智清醒。

易淮川微微側頭,掃了沈昊軍一眼,語氣淡漠:“這幾天,國內來過電話嗎?”

沈昊軍剛線上處理完件公事,聞言稍愣,而後點了點頭:“梁小姐來過兩次電話,不過易總您當時在開會,就沒打擾您。”

夜風從車窗的縫隙里鑽進來,揚起了易淮川額前碎發,也撫平了他微蹙的眉頭。

易淮川拿起一邊的iPad,低頭查看今天的郵件:“她說什麼?”

語氣依然淡,卻比剛才舒緩。

沈昊軍言簡意賅地彙報:“感謝您投資了《最佳演員》節目,她已經簽完合同了。還有……”

他話未完,易淮川的目光忽然掃向他,幽深岑冷,似一場猝不及防的冬雨。

沈昊軍不知哪裏出了錯,立刻噤聲,大氣都不敢出。

車內一下子冷凝下來,好似連空氣都被凍結,壓抑又窒息。

“我問的是梁思思。”

易淮川低沉的嗓音劃破車內沉默,點破沈昊軍苦思不得的答案。

沈昊軍心中一驚——易淮川的秘而不宣,加上前幾天類似封殺的命令,他以為梁思思不過是易淮川的挂名未婚妻。

現在看來,或許是他先入為主了。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沈昊軍很快調整神色。

他小心回復,“梁總,我沒有梁小姐……思思小姐的聯繫方式。”

那就是沒聯繫過他。

“知道了。”易淮川盯着iPad的眸子幽深一片,語氣也比剛才涼了幾分。

心中的煩悶捲土重來,平日裏駕輕就熟的文件,此刻印在眼中卻是茫茫一片文字,叫人看不進去。

耳邊始終縈繞着那句“而我,也會去做我喜歡的事,愛我想愛的人。”

喜歡的事?

不就是跟他待在一起。

想愛的人?

不就是他,否則怎麼會甘願淪為棋子爬他的床。

易淮川輕嗤一聲,乾脆將iPad丟到一邊,側頭看向幽幽黑夜。

“她最近在幹什麼?”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如這黑夜一樣,讓人莫名緊張又難以揣測。

沈昊軍趕緊回話,“思思小姐也參加了《最佳演員》節目,再過些天就會進組錄製。”

這信息,還是梁心恬在電話里提到的,他最開始準備彙報的後半段。

聞言,易淮川看向沈昊軍的眸子猛然一沉:“誰讓她進的組?”

冷冷的詢問更像追責,沈昊軍坐立難安,從公司回酒店這段路,比他連軸加班幾天都難熬。

“因為百鳴也投資了《最佳演員》。”沈昊軍不得不感激自己平日有關注梁心恬的動態,能應對今晚突如其來的死亡拷問。

“追加投資,讓節目組把她除名。”易淮川沒猶豫,沉沉發聲,一錘定音。

連續兩次處理梁思思事件,讓沈昊軍明白,他們易總極其討厭自己的未婚妻進娛樂圈,採取的方式也是簡單粗暴。

可出國前那夜的電話,他多少聽到一點——兩人情況似乎不妙,可易淮川絲毫不察。

沈昊軍不敢關心易淮川的感情,但既然易淮川會主動問起梁思思,至少證明她並非可有可無的人。

本着對老闆負責的態度,沈昊軍冒死試了試勸說:“易總,您要不要先跟思思小姐溝通一下?”

沈昊軍太清楚易淮川獨斷專行的行事作風,儘可能找補,“萬一演戲她喜歡的事呢。”

易淮川眯了眯眼睛,裹着夜風喃喃重複:“喜歡的事?”

他的神情有些複雜,深沉中帶着一絲迷惑,似乎還有點不爽。

見易淮川有了一絲鬆動,沈昊軍不敢再瞎指點,靜靜等待最終指示。

車子已經穩穩停在酒店門口,酒店裏明亮的燈光照射在車外,透過後視鏡,沈昊軍看清了易淮川的臉。

他微側着頭注視着窗外,燈光在他的銀邊眼鏡上折射出些許光芒,也落了些光線在他身上,在這清冷的夜裏,如飄飄揚揚的雪花。

他挺拔又隨意地坐在後座,如孤身登頂看雪的王者,矜貴冷峻,還有一絲孤傲落寞。

片刻,他開口,語氣很淡,卻不容置喙:“不用,不需要她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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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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