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替我小兒子謝謝你
第二十二章替我小兒子謝謝你
司繆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起身跟慕自丞握手：“好久不見，丞總，請坐。”
他的辦公桌另一方剛好放着一把紫檀木椅，是他剛才想移過來想給於君沐坐的，沒想到這會被慕自丞坐了。
司繆見狀只好放棄請他到待客區的想法，重新坐回自己辦公桌前的位置。落座后還不忘用眼神偷瞄一下躲在裏面的於君沐，確保自己的腳沒踩到他。
於君沐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他爸給現場抓回去。
慕自丞先客套了幾句有的沒的，接着就開始進入正題：“繆總，我聽說你的公司最近剛簽了一個素人，你應該知道他跟我的關係吧？”
於君沐咬了咬手背，完蛋了。
司繆平靜道：“知道。”
你縱容你小兒子棒打鴛鴦把人家趕出家門。
慕自丞臉上的笑容更深：“在這裏我先感謝繆總對他的照顧，不過我希望繆總可以跟他解約，違約金我出。”
於君沐咬牙切齒，好啊你，嘴上說著不管我，背地裏偷偷玩解約這一手是吧！
太好了，他還沒有掉馬！
慕自丞也沒再多說，起身出去了。
司繆把他扶到沙發上坐着，“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司繆雙手合在一起，冷聲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小兒子的意思？”
“繆總……”慕自丞還想再爭取一下。
“是我唐突了，我回頭再找他好好談談。”
慕自丞還以為他是在批評自己不讓於君沐出來獨立，也不生氣，就是嘆氣：“你還沒結婚，不能理解我們身為人父的感受。小渝先天體弱，我跟他母親磕遍了所有能求的地方才把他的命給求回來，他是我們家的命根子，我沒法不管他。”
於君沐大概串起來了，他把自己之前講的故事跟剛才慕自丞說的話理解到一起去了啊。
說不准他今天晚上給司繆灌點酒，司繆就同意了這件事情呢。
司繆打斷他的話：“抱歉，我尊重員工的個人意見。如果他自己來跟我提，我不會拒絕。但如果是他人來跟我提，不好意思，我不能同意。”
司繆薄唇微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於君沐反問：“你什麼感想？”
奇了怪了，身體不好怪別人？
於君沐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頭：“走了嗎？”
司繆冷笑一聲，這個小兒子還真是壞到家了。於君沐在他家的時候他趕人家走，於君沐出來自己掙錢了他還要阻攔，於君沐到底哪裏得罪他了？
看了一眼桌子下方瑟瑟發抖的小孩，司繆心中升起強烈的保護欲。
“你笑什麼？”
慕自丞對其他三個孩子都很嚴格，唯獨對於君沐狠不下心。因為於君沐是意外早產，他都把於君沐的先天體弱都怪在自己頭上，覺得都是自己沒照顧好才會這樣。
“覺得那個小兒子很莫名其妙，自己有病還要牽扯別人，他憑什麼不讓你紅？”
慕自丞愣了一下，選擇撒個小謊：“他的意思。”
於君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說我聽沒聽到？”
見他態度還算不錯，司繆臉色稍緩一些：“我理解您的心情，但還是想多說一句，不要過分溺愛。身體不好不是他後天變壞……變成這樣的理由。”
“丞總，恕我直言。您不覺得您這樣不太好嗎，您的小兒子已經二十齣頭了。不管是您還是我二十齣頭的時候都已經在商場上拼搏奮鬥了，您卻能看着他這樣？”
後面半句司繆沒說，想看慕自丞是什麼反應再說。
司繆眼神一冷，怎麼的，想搞威逼利誘那一出啊？
司繆也起身相送，按理說他也該送到樓下，但想到這家人做的事，他到辦公室門口就又回來了。
於君沐從手背咬到手指頭，心想司繆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怎麼聽起來感覺哪裏怪怪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慕自丞也不好再提。
“你怎麼不起來？”不至於被嚇得腿都軟了吧。
於君沐也身體不好，怎麼沒見於君沐出去害人呢。
“他不能留在這，我也不希望他太紅。”太紅容易遭人惦記，慕自丞雖然沒接觸過娛樂圈，但每個圈子的臟手段都多的是。一想到有人要拿那些手段來對付他的小兒子，慕自丞就愁得不行。
一事無成，還天天害人。
於君沐從辦公桌下面爬出來，這下真的是陰暗的爬行。
司繆皮笑肉不笑地拒絕：“抱歉，近來這邊因為天氣影響，堆積了很多事情沒有處理。等之後閑下來有空，我一定宴請丞總。”
“地上涼，起來。”司繆對他伸出手。
“？”謝他什麼，剛才說那番話點撥他嗎？
慕自丞沒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再次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辭了，今天趕了最早一班的飛機，老年人身體有些吃不消。繆總要是今晚有空的話，希望能賞臉一起吃頓飯。”
“什麼感想？”
慕自丞臉色有些複雜，他也知道不能溺愛。可是看着於君沐小小年紀就得吃藥，抽血，扎針，手術。他過了這樣的生活十幾年，慕自丞真的捨不得看他再吃別的苦了。
“客氣了客氣了，還是得替我小兒子謝謝你。”
於君沐雙手撐在地上，“你試試在裏面蜷着的感受，我現在腿跟吃了花椒一樣麻。”
“嗯，出來吧。”
於君沐看着眼前骨節分明的大手，慢慢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裏。
“咳，沒什麼。我的想法是，我們不管他們家就好了。”
今天晚上他就找他爸好好談談，讓他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嗯，要是他對你威逼利誘，你記得告訴我。”
不說別的，單論於君沐現在是他公司員工這一點，他就有責任保護好他。
“不至於啦，慕自丞……叔叔人還是挺好的。你看他剛才也很溫和，沒有因為你的話生氣呀。”
司繆認真地點點頭：“確實，看來問題不是出現在他身上，都是那個小兒子的問題。”
有機會讓啾啾過去拉兩坨！
於君沐又是一抖，怎麼又有屎到淋頭的感覺。
慕自丞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要解決的就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了。
“你怎麼一大早就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還是病人。”
還好昨天晚上雨就停了，要還是風雨交加，於君沐一淋肯定又得發燒。
一提到這事於君沐就耳根子發紅：“你明知故問。”
他已經尷尬得一晚上沒睡了，還要他現在繼續尷尬下去嗎。
“如果是因為你昨天說的話，那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在開玩笑而已。”司繆很給他台階下。
於君沐也識趣地順坡下驢：“我以後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你別放在心上。”
“嗯，你的行李呢？”
於君沐撓撓頭：“在翔哥辦公室，他說讓我先放着。”
早上陳天翔看到他拎着個行李箱過來，還以為他是要來告別。嚇得他把行李箱扣下來了，防止於君沐跑路。
“晚上先跟我回家，等公寓問題都解決了再搬回去。”
都相處這麼多天了，也不差這兩天。
於君沐雙手背在身後，感覺輕鬆了不少：“我知道啦，那個，我今天能請一天的假嗎？”
他還得去找他爸說清楚，防止他爸等會又忽然出現。
“嗯，你要是覺得累了，也可以先回別墅休息，我讓家裏的司機過來接你。”司繆也沒多問他要去做什麼。
“不累，一點私事而已。那我就先不打擾您工作啦！”
於君沐出辦公室后直奔公司大門，果然剛踏出去，旁邊就有人來請他了。
“少爺，丞總在車上等您。”
於君沐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上了慕自丞的車子。
“乖乖，讓爸爸看看你瘦了沒有。”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兒子，慕自丞臉上完全沒有平時的沉穩威嚴，仔細打量着面前的於君沐，生怕他少了一根頭髮絲。
於君沐跟他擁抱了一下：“我沒瘦，還胖了好幾斤呢。您一個人回國，還是大家一起回國了？”
“他們沒回來，你媽媽本來想跟着來，但她最近太累了，我就讓她先在家裏休息。”
於君沐深呼吸一口氣，主動開啟自己最不想提到的話題：“所以您是想來帶走我嗎？”
慕自丞的臉色僵了一下，輕言細語道：“乖乖，家裏人都希望你回去。你喜歡錶演的話，爸爸可以安排你進皇家表演團。或者爸爸出資送你出道，只要你在爸爸身邊，你想怎麼玩都可以。”
於君沐語氣有點難過：“然後呢，把我永遠鎖在你們身邊？”
“爸爸不是這個意思，乖乖你別不高興好不好。”慕自丞見他眼圈一紅，急得自己都快哭了。
於君沐微微仰起頭：“爸爸，我知道你們很愛我。你跟媽媽把全部的精力跟愛都給了我，但我不想要戴着枷鎖的愛。為什麼哥哥他們可以，我不行呢？”
“我知道您又要說我身體不好，但我現在沒有問題了。我的身體比誰都健康，您為什麼還非要攔着我呢？”
慕自丞趕緊哄他：“你別生氣，你想在這玩是不是？那爸爸不帶你回去了，你在這裏玩，玩開心了再走好不好？”
“我想出來不是想出來玩的意思，是想像正常人一樣出來工作，有自己的思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一輩子被你們當成小寶寶，永遠鎖在身邊。”
他從小就被關在無菌病房裏面，因為要減少接觸，他每天跟家人接觸的時間少得可憐。大部分時間都是他聽着玻璃窗外的哥哥們跟他講自己在學校發生的趣事。那時候他心裏羨慕得想哭，但是還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不敢鬧。因為家裏人為了他已經消耗了太多精力，他不想因為自己任性讓他們擔心。
後來他好了，他以為自己自由了。沒想到是從醫院的無菌病房換到父母為他營造的另一個無菌病房。
他去上學，隨行的保鏢不允許其他小朋友靠近他，生怕他們身上有什麼髒東西。再大一點，可以自己交朋友了，慕自丞又要把他所有的朋友查個底朝天。
誰能允許自己莫名其妙被查啊，所以朋友們大部分都只是跟他維持表面上的友誼，私下有活動也不願意帶他。
好不容易成年了，進入大學。不說談戀愛，他連正常在社交軟件上發自己照片的權利都沒有。
每次他想反抗，一抬頭看到父母充滿愛意又擔心的眼睛就什麼都不敢說。他知道因為自己的存在讓原本應該開開心心享受生活的父母多了很多煩惱，也知道他們為了自己一步一腳印去求所有的寺廟。他只能想再長大一點就好了，家裏人就允許他正常社交，可以出來了。
但在父母眼裏他好像長不大一樣，在他畢業典禮當天，他還沒說出自己的想法，慕自丞就把他將來所有的道路都安排好了。如果想工作就去家裏的公司工作，不想工作就在家裏面玩，甚至連對象都安排好讓他挑選。
於君沐第一次對這份愛意感覺到窒息，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洋娃娃。主人會給他最好的一切，但是不允許他離開。
所以他下定決心跑出來，隱姓埋名好幾個月，終於體會了正常人的生活。他開始有自己的好朋友，有自己的事業，結果在這個節點，他父親又跳出來說要把他帶回去。
慕自丞擦掉他臉上的眼淚，心疼又擔心：“乖乖，外面真的很危險。”
於君沐語氣有些尖銳：“你能不能不要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句話，我很清楚外面到底是什麼樣。我不要我的一生在你們的安排下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你捫心自問，如果把我的人生給你，你想要嗎？”
慕自丞眼裏晃過幾分受傷的情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於君沐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又委屈地移上前抱住他：“對不起爸爸，我不應該這樣跟你講話。可是我……”
慕自丞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沒事沒事，乖乖不難過。是爸爸有問題，爸爸回去好好想想。”
於君沐昨晚一晚上沒睡，再加上現在情緒波動較大，慢慢靠在他懷裏睡着。
慕自丞把他帶回國內的別墅，雖然自己也很疲憊了，但還是沒捨得合眼，一直坐在床邊守着於君沐。
他知道自己有些做法確實太過極端，可因為體驗過險些失去孩子的感覺，讓他不得不提防一切可能導致於君沐受傷的因素。
他們之間說不清楚誰對說錯，這道題無解。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孩子開心就好。
等於君沐醒過來，慕自丞跟他聊了很多。語氣平緩，全程都是哄着於君沐。允許他留在這裏，保證不干涉他的任何行為，但不願意撤走自己的監控。
這樣的結果對於君沐來說也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他獲得了繼續留在這裏的權利。
慕自丞決定當天晚上就離開，他怕自己多留一會，又想帶走孩子。
“爸爸對不起。”於君沐還是很為自己早上的話感到愧疚。
慕自丞緊緊地抱了他一下，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是爸爸沒做好，讓你這麼難過，該說對不起的是爸爸。”
“不過乖乖，爸爸什麼都能退步，但在你安全方面是絕對不會退步，一旦有問題就會立刻帶你走。所以乖乖如果不想離開，要好好保護好自己哦。”
“好啦，爸爸走了。”
於君沐鼻尖紅紅地看着他：“不休息一下嗎，過幾天再走。”
他覺得自己也真是奇怪，父親真的要走了又捨不得他走。
“不了，不然看到你又要開始捨不得。”慕自丞猶豫了片刻，又加上一句：“今年過年，帶個對象回來。你是大人了，可以找對象了。”
雖然不放心他自己找對象，但為了讓孩子再輕鬆一點，他只能讓自己憋着。
於君沐感覺自己鼻子又開始發酸，怕自己哭出來，又上前抱了他一下：“嗯嗯！給你帶個大胖小子回去！”
慕自丞離開后，於君沐沒有立刻回司家的別墅，戴着口罩四處散心。
路過一家鋼琴店時，於君沐停在門口，看着玻璃窗裏面的鋼琴。
在他還生病的時候，他就喜歡上鋼琴。慕自丞為了能夠自己教他，每天忙完之後還要抽很多時間出來練習彈鋼琴。
於君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又為自己早上的話感到愧疚。父親花在他身上的時間跟精力真的無法計算，但偏偏這份愛又隱含着極端因子。
在他發獃的時候，一輛車子忽然停在他身邊。
察覺到動靜的於君沐轉過身，被忽然出現的司繆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裏？”於君沐說話還帶着濃重的鼻音。
司繆遞給他一包紙巾：“本來想去外公那裏看看司璃怎麼樣，沒想到半路遇上你了。”
於君沐接過他的紙巾：“謝謝。”
“慕自丞威脅你了？”他剛才收到消息，說慕自丞已經走了，心裏還覺得奇怪，怎麼這麼快就離開了？
於君沐趕緊反駁：“不是不是！我家裏有一點點問題而已，跟他沒關係。”
“先上車吧。”司繆怕在街上被人拍下來，主動幫他打開副駕駛的位置。
於君沐上車后揉了揉自己的臉，把壞情緒都收走。
見他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司繆也沒有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沉默地發動車子。
於君沐語氣如往常一樣歡快：“我們去看小璃吧。他昨天晚上還跟我吐槽外公只讓他吃素，讓我們過去要記得給他帶好吃的呢。”
“不去了。”
“啊？你剛才不是說要去的嗎？”
“不管不相干的人，帶你去吃好吃的。”
司璃：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