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閆霜煮葯的時候,還如同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你都說這些病人到處亂跑了，你還指望小潤待在屋子裏不會得？”
顧長灜被他堵得無話可說，畢竟確實是這個道理,自己只是覺得驛站要比外面更安全一點而已，不過仔細想想,還是跟在自己身邊最安全。
沒有比太子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了。
三個人喝了增強免疫力的葯，帶好面罩就出發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個葯有些太苦了,顧長灜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強忍着才沒有在洛潤面前齜牙咧嘴，但還是緩了好一會兒才面露凶光地朝閆霜問道：“你這葯真的有用嗎？”
閆霜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道：“良藥苦口啊,而且你不信我無所謂，這是我師傅給我的藥方,讓我喝了再進城可以減少傳染的可能,好了你，趕快喝完好就可以出發了，你看人家小潤都喝完了。”
顧長灜轉頭看去,洛潤捧着空碗一臉無辜地笑了笑,顧長灜這才意識到小時候還有人哄的自己，確實是三個人裏面最弱的。
一時勝負欲從心頭涌了上來,聞着充滿鼻腔的苦澀味道：“對了，這個藥味是不是和城門口的差不多,感覺很像？”
洛潤點了點頭：“我也感覺是同一個葯。”
聽到閆霜的解釋，洛潤下意識就“嘶”了一聲，這麼聽來，這次疫病單純就是羅城和周圍城鎮的天災，雖然不知道疫病的源頭在哪裏，但是就單純圍繞着羅城展開了。
顧長灜只能捏着鼻子迅速把葯喝了,三個人換上輕便的衣服,顧長灜招來侍衛長：“去把花城，湖州那幾個城市外圍全圍起來，看到帶有白色面罩的，一律不許放出去。”
可是當洛潤從側門裏走進去的時候，肉眼可見的多數人，基本臉上都有了紅色小疹子，要知道，這疹子可是感染上這個疫病後，死亡之前的最後一步。
所幸被神醫控制住了，本該十日就去世的疾病，現在能堅持到一個月後，才徹底病發身亡。
閆霜卻搖了搖頭：“不會，按照他們病發到去世的時間，根本就支撐不了他們跑那麼遠，這也就是為什麼京城一直沒有發現病例的原因。”
沒道理那麼遠的出事，而羅城附近的小城鎮卻可以孑然一身。
如果花城到羅城之間的城鎮發生大規模爆發，顧長灜作為太子肯定會收到信息，再不濟現在住的地方，周圍肯定也會有古怪的感覺。
但現在並沒有任何發現，也沒有收到京城傳來的消息。
而這麼多人去世不是最可怕的，最離譜最讓洛潤震驚的是，神醫設計出來的這個面罩，本該可以替那些人遮蓋住了臉上的印記。
侍衛長說了聲“是”后，領了命令就帶人走了。
但感染上后還是有這極高的死亡的可能，反正洛潤從閆霜和顧長灜的嘴裏，還沒有聽說誰被治癒成功了。
而且除去這些還能有靈車規範的小家族，更多的是用板車拉着屍體，往城鎮的偏遠地方走去，可見現在城裏已經混亂成了什麼樣子。
閆霜把藥渣倒在土裏：“雖然我估計是同一種,那也得進城才能知道了,對吧王公公？”
洛潤卻皺着眉頭說出顧慮：“我總覺得擴散得有可能會更嚴重。”
“而且擴散到凌王的花城，已經算是擴散過四輪的結果了。”
眼前的情況哪只是不容樂觀，簡直可以說是人間地獄。
而按照閆霜的介紹，這個疫病感染到人身上后，人先是會開始咳嗽，隨後全身開始起紅色的小疹子，而這個疫病致死率高的原因，正是因為小疹子會步步往喉嚨口，面部鼻腔聚集，最後聚集在喉嚨口使人窒息而亡。
除非這些王爺知府都官官相護，故意壓下了消息，不然只能是這個病毒竟然奇迹地沒有被傳那麼遠。
在過來的馬車上閆霜就已經講過病症了，但那會兒的洛潤還沒有什麼感覺，直到帶着面罩從側門按照那個知府所言走了進去，看到城裏的情況，洛潤的瞳孔不由得縮緊。
三個人雖然見多了很多事情，但這還是第一次把赤摞裸的天災擺在三個人的眼前，甚至不給人一點掙扎的機會，一片沉默后，顧長灜長嘆了口氣：“好了，葯都喝完了，我們走吧，可以去城裏看看了。”
白色的紙錢隨風飄揚，嗩吶喇叭的聲音一陣接着一陣，彷彿在人的身邊層層疊疊地響徹着，只是剛進側門，就已經看見兩輛靈車滴滴嗒嗒地開了過去。要知道現在可不是大清早，而是已近徬晚。
洛潤被眼前的人數震驚到了。
顧長灜也有些不忍地抿了抿嘴唇，轉頭看向閆霜：“神醫呢，你不是說有地址？”遖颩噤盜
閆霜扯了扯嘴角：“師傅說，讓我們路邊隨便找人問，不可能有人不知道他在哪。”
顧長灜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而三個人走進去的時候，很快就被路過的人注意到了，眼下城裏的人，要麼就是患了病跑不了的，要麼就是不願意走，要照顧一家老小的。
城裏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也就是說他們基本上都互相認識，三個人還沒走幾步，洛潤就被人拽住質問道：“你們是誰？！”
“從哪裏來，來我們這裏幹什麼的？！”
洛潤自然沒說實話，按照一開始說好的理由說道：“我們是神醫喊來的醫師，不知道現在羅城裏是什麼情況，就先進來看看了，不知道神醫在何處？”
看着那人呆愣住的樣子，洛潤反問道：“老爺爺，你感覺還好嗎？”
一聽這話，滿頭花白的老人突然捂着臉笑了一聲，又低着頭哭了起來：“好？我的兒子女婿全死了，為了孫子我只能留在這裏，誰能來救我，誰能來救我們……”
聽着老人絮絮叨叨的話，洛潤的眼裏滿是不忍，但老人卻在發現了洛潤的年紀后，把他往外一推：“不，你們不該來的，皇帝都放棄我們了，你們來了不也是送死嗎？！快走快走！”
洛潤和顧長灜對視了一眼，互相看出了對方的疑惑，顧長灜正想說京城沒有放棄，就看見一個小男孩迅速跑了過來，一邊咳嗽着一邊抓住了老爺爺的手臂。
他雖然戴着白色面罩，但臉上那密密麻麻的紅色小點卻根本掩蓋不住，看得先是讓人一驚，隨後又是一寒。
因為他的年齡真的不大，看樣子也才五六歲的樣子，但按照他現在的樣子，怕是不出幾日就要去世了。
洛潤站在那裏震驚着，而男孩他那雙眼睛如狼一般地看向顧長灜，隨後很有禮貌地朝洛潤行了個禮：“大哥哥，咳咳，神醫爺爺現在正在這條路的盡頭看病，爺爺，我們先去看一眼。”
說著，帶着老爺爺就要走，老爺爺雖然一直在小聲嘟囔着：“我不要看，我還要照顧小冬。”
但身體卻乖乖跟在男孩身後向遠方走着。
只是還沒走幾步路，剛剛還能瞪顧長灜的小朋友，就閉着眼睛，喘着粗氣，面色異常紅潤地倒在了地上。
而他臉上的紅色疹子，正在以一種詭異迅速的速度，步步往臉的下半部分移動。
不是像蠱蟲那樣的爬行，而且肉眼可見的上半部分消失，緊接着臉下半部分本來乾淨的地方卻出現了不少的疹子。
雖然速度並不是非常快，但卻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洛潤沒有在意他臉上的小疹子，正想去幫忙，就聽見路邊有人在喊：“小冬到最後一步了！”
“快送去神醫那裏！！”
“你們不要碰！外鄉人離遠點！！”
而那位爺爺更是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的乖孫啊！！”一邊喊着，一邊就要上前抱起倒在地上的乖孫，一陣風吹過，老爺爺的袖子隨風而動，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看着眼下如同煉獄般的場景，三個人一時都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洛潤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走吧，我們去找神醫。”
閆霜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看：“我總覺得我師傅……”
顧長灜冷着臉反駁了一句：“想那麼多，不如先去看。”說著，就抬腳沿着這條路走了下去。
等三個人趕到的時候，那個剛剛指路的小男孩正躺在地上，而那位老爺爺焦急地蹲在旁邊，手舞足蹈地和醫師說著孩子的癥狀。
洛潤正想說怎麼不讓他進去，一抬眼就發現，神醫診所里的床位早已被佔滿，而地上還沒走幾步就有一個人倒在了地上，臉上滿是紅色的小疹子。
而神醫正被所有人圍在最裏面，就是神醫這次的把脈方式有些奇怪，明明之前就是手直接搭在手腕上把脈，但神醫現在卻用細繩在那裏懸絲診脈。
三人想直接進去，但卻發現神醫基本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要不是三個人個子高，都不太能看見裏面神醫如何看診，正有些措手不及的時候，神醫就把東西一收招呼道：
“好了，今日份的志願者結束了，我按照昨日小砂的病症做了一堆葯，誰願意試？”
試藥這種事情，一般都沒人敢嘗試，誰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呢。
但現在的羅城卻完全不是這樣，神醫剛問完，只能聽見診所里一片的：“我我我。”
“我也可以！”
“讓我來！”
“神醫看我！”
所幸神醫做的葯也多，就怕每個人對藥性的反應都不一樣，而那位老爺爺也擠到了前面，拿到了最後幾份的藥劑。
洛潤走了過去，忍不住問道：“老爺爺，你就不怕嗎？”
老爺爺一邊把孩子扶起來，一邊把葯餵了進去，孩子閉着眼睛嘴巴微微張開，好多葯沒有進去而是從嘴邊滑落，但老爺爺卻一滴都不肯浪費，拿着葯壺又接了回去然後往男孩的嘴裏倒。
洛潤站起身，趁着神醫周圍空開了，三個人連忙擠了進去，閆霜着急地問道：“師傅，現在羅城怎麼樣了？”
神醫轉頭看了過來，看到洛潤的時候忍不住挑了挑眉，隨後說道：“目前就這樣。”
閆霜還想問，那邊那個老爺爺卻突然大叫了一聲：“速度慢下來了！”
神醫連忙站起來，把身前三個人往旁邊一推，快步走了過去：“老爺子讓我看看！”
那原本密密麻麻爬着的小疹子，肉眼可見地漸漸不動了。
老爺子和神醫的臉上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只是……
它雖然速度慢得彷彿不動了，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還在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