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第九章

手指敲在方向盤的動作越來越重,路上的車堵成一條長龍,沒有任何要動的意思,程立川去摸煙,只翻到一個空煙盒,心裏的煩躁無處排解,只能降下車窗,讓外面沉悶的風吹進來。

徐石岩下班的時候,在醫院的停車場看到程立川的車,有些奇怪,看到車裏面坐着的人,就更奇怪了,他扒着車窗隔着副駕駛座問,“你不是今天休息嗎?”

程立川睨他一眼,“有煙嗎?”

徐石岩攤手,“沒有,我準備戒煙了。”

程立川嗤他,擺明了不信。

徐石岩覺得,在他親愛的小師弟的觀念里,可能沒有尊老愛幼這一條傳統美德,他想給他上一課,但看他低沉的面色,緊繃的嘴角,衡量了一下後果,決定推遲一下上課的時間。

他眼睛落到副駕駛的盒子上,“呦,這可是好茶啊。”

“你拿去。”

徐石岩受寵若驚,“真假,那我可拿了。”他生怕他反悔,拿起一個盒子準備撤。

聽聽,你們聽聽,這是說人的話嗎,不對,這是人該說的話嗎?他都被氣糊塗了,徐石岩當下怒目相對,他倒要問問他這個年紀是哪個年紀。

他這兩天查看完衛萍的手術恢復情況,都會拉着她告狀,告誰的狀,他們之間有交集的人只有程立川而已。說程立川不懂尊老敬賢,不會尊師重長,反覆無常,輕諾寡信,出爾反爾。總之一句話,程立川是個壞人,你要好好管教他。

他跟着程立川坐到他對面,“程立川,說話要留口德,你遲早也會到我這個年紀。”

可是他伸出去的手還沒觸到盒子,盒子已經被收了回去。他是見過送禮會反悔的,沒見過反悔得這麼快的。

程立川沒心情陪他一個五十歲的老頭兒玩這種幼稚的把戲,他好心提醒他,“小心摔倒,你這個年紀骨頭很脆,斷了至少得卧床三個月。”

“程立川,是男人就要說話算話。”

程立川把另一個盒子也遞給他,“都是你的。”

程立川在食堂和徐石岩碰了個面對面,徐石岩冷哼了一聲,眼睛看向天花板走路。

衛萍的手術做得很成功,徐石岩親自操的刀。許燕發現這位徐院長只要是不談論病情有關的事情,就有點不着調。如果不是看過他工作時的樣子,她很難相信他是一個擁有那麼多頭銜的醫學專家。

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還是說月亮今晚要落到海里去?他隨時都可能會欺師滅祖的小師弟,竟然知道拿東西孝敬他。

她以為她爸許德方是最絮叨的一個,遇到徐石岩之後,才知道還有比她爸還能絮叨的人。後來又覺得可能男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會變得絮叨。

他說完自己想說的就走,根本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許燕哭笑不得。

許燕自從那晚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程立川,在之前很容易碰到的醫院走廊也沒有遇見過。她有稍微鬆一口氣,如果再見到,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許德方還問過她幾次,怎麼都好幾天不見程醫生了。衛萍嫌他沒有眼色,“醫生很忙的,人家還能天天還跟你問候早午安。”

話音還沒落地,他手上的這個盒子也被人拿了回去,車窗升了起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車已經開走了,空蕩蕩的停車場裏只剩他一個人。

所以,程立川大休息日的跑來醫院幹什麼,是專門來耍他這個師兄玩的嗎。徐石岩一顆玻璃心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決定去找小師弟的小姑姑告狀,他需要心上人的安慰。

徐石岩一定不會想知道自己在許燕心裏是這麼一個形象。他因為那兩盒茶葉,已經有一個星期不和程立川說話,不是他為人小氣,這事關他作為他師兄,還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他未來的小姑父的尊嚴的問題。如果程立川不孝敬回他那一盒茶葉,他可以一直不和他說話下去。

“恩,對。”程立川認同這個說法,“朋友去雅江帶了些松茸回來,我剛才放了兩盒在你辦公桌上。”

“哦。”徐石岩血液里沸騰的憤怒急轉直下,被兩盒松茸給帶走了。可他又有些彆扭,自己未免也太好哄了些。

程立川把餐盤裏的雞腿夾給他,“手術恢復得怎麼樣?”

徐石岩的彆扭又被雞腿安撫了一點點,不過還沒有完全被安撫,他裝不懂,“誰啊?”

程立川看他,徐石岩啃雞腿啃得起勁,隨便他看。

“衛阿姨。”

徐石岩哼哼了兩聲,還以為你能憋多久,平常殷勤得狠,這些天不出現也不問,明顯是他和那位許小美女鬧彆扭了。他難得拿捏程立川一次,自然要擺足架子,“她是你的誰嗎,你這麼關心她。”挑釁味十足。

程立川笑笑,“我小姑姑要回來了。”

徐石岩眼睛瞬間成了對雞眼,委屈又抑鬱,“哈?我怎麼不知道,她都沒有跟我說,她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的航班,她為什麼不跟我說。”

程立川輕飄飄看他一眼,“你是她的誰嗎?她為什麼要跟你說。”

徐石岩不僅沒有拿捏住人,還被出其不意的重擊拳給打成三級重傷內出血。他看着某人的背影,把西藍花嚼成了碎沫沫。

呵,得不到愛情的男人,也要阻撓別人得到愛情,心思何其歹毒。

邊上有膽子大的小醫生過來問徐石岩,“院長,您收的那位病人的女兒,是程醫生的女朋友嗎?”

其實自從衛萍住院以來,醫院裏有關許燕和程醫生的八卦已經傳遍了。原因無他,當年程醫生剛到醫院報到的第一天,就憑着一張臉打敗二院的一眾帥哥美女,榮登為“全院之花”的榜首,這些年不懼程醫生冷臉,往程醫生身上撲的人前仆後繼一批又一批,可是沒有一個能拿下程醫生的,不管男女。

這樣無欲無求的程醫生,親自去電梯口接人,他之前很少到九層,這段時間卻頻頻出現在九層,再加上那位許小姐不管是從外貌還是從言談上,都和程醫生登對極了,所以大家都在猜,到底是不是女朋友,但是一直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有和程醫生關係親近的醫生問過本尊,本尊只說是朋友,可這種關係怎麼可能只是普通朋友。也有人問到徐院長這邊來,可每次問到徐院長他都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搞得這件事一天比一天撲朔迷離。

這個小醫生剛剛看到徐院長黑臉了,徐院長在黑臉的時候都會甩實話,所以她壯着膽子又來問上一句。

徐石岩聽到這個問題,冷冷一笑,“那是你們程醫生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

許燕前兩天一直待在醫院裏,今天回公司處理了一下積壓的文件又趕回醫院。衛萍手術后醒來狀態很好,現在已經可以下床活動。她到病房后沒有見到人,隔壁大娘說去樓下散步了。

這幾天溫度急速下降,秋天沒過多長時間就要迎來冬天,也只有午後的陽光會有幾分暖和的氣息。剛剛進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有起風的跡象,許燕放下東西,拿了條披肩下樓找人。一路上碰到一些護士醫生,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奇怪,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大了些。

她在醫院的這些天,不是沒感覺到一些特別關注的目光,她直覺是和程立川有關,畢竟他這樣的皮相放在哪裏都會是風雲人物。有人的地方總少不了八卦和閑言,她又不能欲蓋彌彰地去解釋,畢竟人家也沒有問到她頭上來,這幾天程立川都沒有出現,她以為這些八卦和目光會慢慢消失,怎麼今天感覺又更嚴重了一些。

滿牆蔥蔥鬱郁的爬山虎已經變成了醉人的紅,風吹過的時候,發出嘩嘩的聲響,似在喃喃細語,又似婉約低吟。

程立川推着衛萍慢慢走着,衛萍頭上戴着厚厚的帽子,身上披着一個黑色的男士西裝外套,許德方跟在一旁,陽光灑在三個人笑容上,很家常的一個畫面,柔和又溫馨。

許燕放慢腳步,剛打算要離開,許德方發現了她,她只能硬着頭皮上前。

程立川見到她,面色未改,沒有絲毫的尷尬,微微點頭打招呼,好像那晚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許燕覺得自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後,心理素質算是好的,可也做不到像他這樣自然。

他像一個強橫的侵略者,在平靜的湖面投擲下巨大的石頭,扔完就瀟洒轉身,完全不管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她剛剛稍微平息一些,他又在不經意間出現,裝成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許燕再好脾氣也難免有些氣悶,可又不能說些什麼,尤其是在許德方和衛萍面前,只能扯着僵硬的笑容和他打招呼。

程立川沒有多留,把手裏的輪椅交給許燕,借口還有事情就離開了。許燕看着他離開的腳步有些出神,衛萍輕輕哎了一聲,“立川的衣服忘記還他了,囡囡你快拿去還給他。”

許燕手拿過衣服,腳步欲抬起又停下,“算了,等洗過之後再還他吧。”

她還沒有做好和他單獨說話的準備,能拖一天是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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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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