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救人
第十四章救人
姜杳叫上了煙柳,抱起姜潭,一併出了山漏月。
煙柳不是個多話的脾氣,只是檢查好了院子,叮囑霜濃花曉兩個看好山漏月,便跟着她出來了。
鴻波曲離這裏不算近,中午又熱,一路走來竟然微微有點出汗。
姜杳單手摟着孩子,另一隻手捋了把眉骨上涔出的汗珠,不甚在意抹在了帕子上。
門口那人青綠衣裳,身形亭亭,正焦急地和侍女爭執着什麼。
喬姨娘。
姜潭的母親。
年輕的女人顯然已經快急瘋了,猛然抬眼見到有人抱著兒子,緩步慢行和行禮一個也想不起來,跑得飛快。
“潭兒!!!”
姜杳看得清楚,她眼眶都紅了。
姜杳第一次成婚時,也是他頭一個出去大聲祝福她。
但當時燕伏好死不死在整“你也沒那麼重要孤有其他女人”的戲碼!
不像母親,倒像個年長的姐姐。
姜潭和二姐姐關係最好,總是念着要去看她,結果被婆子騙着說爬到最高那樹上能看到。
女人臉上汗濕,可汗浸了的面容卻更顯得光潔溫潤。
姜潭早就是后宅的眼中釘肉中刺——開玩笑,唯一一個男丁是庶子,還出家族沒落的喬氏,房夫人怎麼可能坐得住?
她不過是前幾年專心對付姜杳,以及操心女兒的婚事,暫時騰不出手。
“五哥兒不知道怎麼,爬山漏月那棵樹上去了。”
她溫聲說,“弟弟很乖,聽我的勸,一點一點下來了,沒摔着。我怕姨娘着急,便先送了回來。”
她曾在“姜杳”長跪后給她喂熱茶驅寒,也曾經煙柳的手送吃穿用度給被關在祠堂的“姜杳”。
姜杳後退半步,將孩子穩穩遞到喬姨娘手裏才放手。
類似的手法其實在《謀她》的【稚子】裏面出現過。
“這種暑天,我竟然也忘了讓二姑娘進門……”
只是一件孩子的衣裳。
她一個手牽着姜潭,一個手想去拉姜杳,卻又訕訕頓住了。
她聲音都哽咽。
姜家沒幾個對“姜杳”好的人,喬姨娘和姜潭是例外。
“還好,還好平安尋回來了……”
“姜杳”跪在房外一天一夜,最後卻告知人不在屋裏,什麼姬妾歌舞都是騙她的!
但好人沒好報。
手很輕,帕子也是香的。
她懷裏抱着的,也不是她的孩子。
只不過那時候眼前的女人蓬頭垢面,甚至瘋瘋癲癲。
年輕的姑娘幾欲崩潰,橫刀架在脖子上,才逼着眾人將她送出太子府求醫。
喬姨娘此時才意識到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又看見了姜杳額頭的汗。
雖然姜潭骨頭穿透了身體,但當時只要找到好大夫,是完全能救治的。
姜潭年紀雖然小,被母親教導得也很好,對幾個姐姐都是如出一轍的尊崇孺慕,並不因為後宅踩高捧低就有什麼改變。
“二姐、姐送我回來啦!”
喬姨娘出身官宦世家,是真正的大家閨秀,雖然家道中落,成了姜謹行的妾室,但人仍然是溫淑體恤的。
年輕女人一下子臉紅了,連忙放下姜潭,拿着帕子,替姜杳抿掉汗水。
“妾有午休的習慣,午間潭兒一向跟着奶媽,結果被妾的侍女喚醒,只說奶媽睡著了,孩子卻不見!妾尋了居所上下,最後是個雜役說,小少爺跟着個婆子去看貓,人一眨便沒了影子!”
“……娘!”
這也是“姜杳”最自責的事情之一。
喬姨娘鬢髮都被跑得散亂,連連給姜杳行禮:“多謝二姑娘……真的多謝二姑娘!”
她的弟弟只是想看她一眼。
她眼眶浸了淚,字句卻仍然清晰。
卻被有心人利用,重重摔了下來。
她抱姜潭抱得很緊,是失而復得不願分開的抱法。
“二姑娘若不嫌棄,還請來鴻波曲坐一坐。”
姜杳望着她,出了片刻的神。
姜潭顯然沒意識到母親的焦躁情緒,咧嘴笑起來。
“姜杳”彼時已經二嫁入太子府,被燕伏囚禁起來,哪裏都不能去。
燕伏知道真相帶着大夫趕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姐姐跪在旁邊,無助的母親抱着血流盡的弟弟,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姜杳”把自己關在房間死也不出,足足兩個月,最後是另一個姬妾挑釁,說到“你那好姨娘如今也瘋了”,才重重掐着她的脖子逼問,狂奔出門。
她只看到了瘋瘋癲癲的女人抱着孩子的衣服。
是“姜杳”做的,姜潭最喜歡的一件衣服。
姜杳收回記憶。
她主動牽過喬姨娘的手。
“那就有勞姨娘了。”
她彎着眼睛,笑起來。
進了屋,喬姨娘就遣散了左右。
“二姑娘若說那貓兒是鴛鴦眼白身,便是三姑娘的貓。三姑娘不在家,那小東西就滿府邸地跑。”
她微微蹙起眉頭。
“但潭兒說抱走他的那人,他不認得……是個臉生的婆子。”
“這種事,也不會找小潭認得出來的面孔。”
姜杳低聲安撫她,轉而又看向姜潭。
“小潭,路上別的姐姐嬤嬤見到嬤嬤,都是怎麼稱呼的?”
男孩子歪着腦袋想了很大一會。
“宋……”
他掉牙,大部分話說得含混。
但字節清清楚楚。
“宋!”
“府中有幾個人姓宋?”
但喬姨娘的表情變了。
她聲音細聽之下,有一分的抖。
“若是婆子,僅僅宋嬤嬤一個。”
晚間的時候,宋嬤嬤來山漏月送新的沉水香。
她素來精幹,頭髮一絲不亂,上的頭油也是最新鮮的花油,只要不做活,手腕上經常是兩三個鐲子丁叮啷啷響。
但今日她把鐲子全抹了,頭髮也沒打理,整個人好像都抽幹了精氣神。
“這是新的沉水香,二姑娘瞧好。不嗆人、香味兒正、不熏眼睛,都是最好的。”
宋嬤嬤沖她一笑。
姜杳彼時正在挽袖練字,銀勾鐵畫筆體遒勁,面上只看得出凝心靜氣。
“我信宋嬤嬤,您放那兒便是。”
宋嬤嬤應了聲便要走,卻又被姜杳叫住。
“嬤嬤看着精力不濟,是有什麼難處嗎?”
她放下筆,抬眸望向眼前人。
“若我能幫得上忙,大可以說。”
宋嬤嬤明顯愣了愣,看向她的神色很複雜。
最終她只是笑了笑。
“害!奴婢都在靜思堂管事兒了,能有什麼不順心?姑娘您,只管安心寫您的字兒,我們這些腌臢老貨的碎催事啊,都不值得聽!”
霜濃出去送人,煙柳站在一旁磨墨。
“姑娘覺得是她嗎?”
姜杳又提起那支狼毫。
墨汁飽滿,沉沉綴在筆尖。
“我不知。”
她溫聲說。
系統:“我現在已經在二十四小時監控房夫人了。我只能監控重要反派角色,因為宋嬤嬤不屬於原着重要角色,只是個npc,我無法查看並監控。”
姜杳筆下不停:“多謝。但我現在同時需要整個姜府生命體征二十四小時不停檢測——”
筆走龍蛇。
“房夫人一石多鳥,我怕她要人命。”
落筆一氣呵成。
系統去看,寫得是巨大的一個“謀”。
大概子時,姜杳被系統叫醒。
“宿主!醒醒!”
它的電子音從未如此急切。
“你說得對……有人要自盡!”
姜杳瞬間睜眼。
她還穿着寢衣,一把扯開帘子,蹬上鞋,匆匆抓了件厚實披風。一邊穿一邊往外跑。
“哪兒?誰?”
今日守夜的是霜濃。
姜杳查過她的底細,加上這姑娘幹活麻利、嘴嚴利索,現在一直在跟着煙柳學習怎麼當貼身侍女。
此時她猛地睜眼,看到主子大半夜披衣而起,問也不問,只是抓起手邊的燈籠和傘就追着姜杳去。
霜濃是對的。
外面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主僕二人躲在一把傘下,跑得飛快。
系統的電子音語速也極快:“後院那口井,不是重要反派,查不到名單,現在我只能看見她半張臉毀了——”
“有個半張臉毀了容的女兒——”
同一時間,姜杳聽下人們聊天時候提起過宋嬤嬤的消息響在耳邊。
一人一系統同時在腦海中出聲:“宋嬤嬤的女兒!”
雨越下越大。
打傘已經沒用,霜濃把兜帽給姜杳戴上,問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姑娘要尋人,去哪兒?”
“後院那口水井!”
“那這邊太繞。”霜濃乾脆道。
她把燈籠打起,“奴婢這些日子一直在後院和前面往來,姑娘要是信得過奴婢,跟着奴婢從這邊繞。”
系統同時出聲:“我幫你申請了十五分鐘的惡意檢測,她沒說謊,跟着她!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姜杳當機立斷:“走!”
兩個女孩子跑得飛快,轉眼便到了後院。
姜杳夜視極好,幾乎是瞬間就看到了那邊的枯井!
那邊的人卻在此時,翻身越過井,猛地躍入井中!
姜杳突兀地問系統。
“旁邊有人嗎,埋伏的那種?”
惡意檢測仍然在範圍中。
“沒有,她就是打算投井自殺。”系統聲音緊繃,“你要……姜杳!”
“我的匕首給我。”
“五分鐘,我出不來就向主神空間求援。我看你們系統守則上有寫,保證穿書員工生命安全。”
姜杳扯開身上的披風和兜帽,幾步向前,試了試井繩子的結實程度。
霜濃此時方露了不贊成的神色。
“姑娘,這不行。您自己如何能再出來?那井壁滑。”
“您靠您自己,拽不動這繩子!”
姜杳沒空解釋,只是定了定。
“你數三百下。”
她淡聲說。
“三百下后,我若沒出來,大聲喊,把所有人都喊過來。”
她說話的功夫,已經將那繩子一頭一圈一圈死死纏在手上。
不等霜濃回話,自己躍入木桶,整個人也沉了下去!
“姑娘!!”
姜杳面色沉靜。
她沒打算送死。
她純靠臂力和兩把匕首,將木桶停在了中間的一個位置,保證自己不會因為桶下滑太快先把自己摔死。
系統那邊給她還換了火摺子。
它應該是突破了法則,因為那玩意被它懸空點亮了。
靠譜。
井足夠大,卻不算深。
姜杳慢慢讓桶下滑,直到落到水面。
她已經看見了緊閉雙眼的人。
半張臉麵皮扭曲。
姜杳翻身出了木桶,游到人旁邊,檢查了一下呼吸。
“還好,活着,沒嗆水,就是昏過去了。”
系統道:“應該是撞了一下。”
姜杳:“成。”
她架起姑娘,又把人重新扛回了木桶。
兩個女孩兒進木桶有點擠,但姜杳只是又側了側身,開始拽纏在手臂上很多圈的麻繩。
胳膊上出現發力時候的線條。
姜杳深吸一口氣。
力拔山兮buff真好啊。
自己就能把兩個人直接拽上去。
桶到達頂端,一隻手猛地攀上井壁。
“二百,二百五十六……”
趴在井邊的霜濃瞪大眼睛。
“接人,我手不夠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