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終章
第六十九章終章
“在做什麼呢？”林燁放下書,把眼鏡隨手扔在桌面上，走到封黎川身後偷看他寫東西。
封黎川不好意思的把他寫的信給林燁看：“在給十年後的自己寫信。”
“哦？”林燁饒有興趣的打開信封，“你什麼時候也有這麼感性的小習慣了？”
“我不能控制未來的自己,只能提一點小要求,讓現在的自己安心一點了。”封黎川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信上寫着封黎川對十年後的自己的要求：
1.給父親應盡的照顧；
2.保持感受,哪怕痛苦；
林燁若有所悟：“看來你對自己十年間的成長很有信心，我已經開始期待十年後的你了。”
封黎川心滿意足的抱住林燁的腰，把臉埋進他懷裏：“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
隨着他的‘自我’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強大,他對他人的在意一定會減少，而他擁有的權勢和金錢也註定他更容易成為極端利己主義者，感情對他的幫助遠遜於對普通人的。
封黎川確信自己將在獨屬於自己的路上走很遠，所以他要提醒未來的自己不要忘了關照他人,尤其是那些依賴於他的人。
不過唯有一點不需要提醒，那就是‘深愛林燁’。
林榭大街的路燈亮起，傍晚的雲層染上一層層金邊，大橋潔白的扶手盡頭，是遠方黑色的綿延山影。
——
沒人對他的生命負責，他自己對他的生命負責。每個人生來擁有的權利，終於真正回到了封黎川自己手中。
每個人在出生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都勇敢的接下了這份責任，我們不該把責任交給別人，更不該越俎代庖的接下別人的責任。
封黎川了解深埋自己內心深處的那股力量,那股力量被囚禁在他潛意識裏幾十年，近乎消亡，他是為了林燁出來的，他可以為了林燁在意識世界裏拼荊斬棘，摧毀一切、創造一切。
這所高中在老城區，如今當年的老校區已經搬空，只剩下幾棟空蕩蕩的舊樓，爬牆虎覆蓋了窗戶，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印在磚牆上，一閃一閃很漂亮。
‘自殺’變成一件很荒謬的事情，因為生命有多神聖，只有真正擁有它的人才明白。
封黎川不禁感慨道：“我真的很幸運,有你出現在我生命力。許多和我一樣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自己在遭遇什麼,就這樣迷迷瞪瞪的過完一生，然後死於重大疾病和無盡的孤獨中。”
“你想先看教室還是先看宿舍？”林燁看向封黎川。
封黎川拉住林燁的手，走向教學樓背後：“還是先看小樹林吧。”
接下權利，接下這份來自生命的挑戰，這個瞬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林燁的話像一計重鎚，敲醒了封黎川腦海里最後一層隔膜。
林燁帶着封黎川沿着大橋走回自己的高中母校，吹着清爽的晚風，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丟掉過去也忘記未來，只希望時光定格在這一刻。
“他不是為了我才出現的,”林燁就像是有讀心術，準確的回應了封黎川腦海中的話,“他一直都在，從來沒有放棄你。這些年,你承受着令人窒息的壓抑，卻能堅持把自己打造的這麼優秀，是他在幫助你積累資本。我們僅僅見了一面你就愛上我了，也是他在提醒你來靠近我。”
“我上學時可沒去小樹林玩過。”林燁怕被翻舊賬，立刻撇清關係。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幫你補上缺失的青春記憶。”
封總越來越壞了，林燁無奈的跟着封黎川跑進後山的小樹林，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情：“你說，陳叔和岳總在結婚前會不會也一起回母校？”
“他們應該也會去小樹林。”封黎川一本正經的開玩笑。
地面上的枯葉被他們踩的‘嘎吱’作響，封黎川可以想像十七八歲的林燁走過這裏的樣子，那時他身型偏瘦，總穿一身校服，神情乖巧沉靜。他那時一定總覺得寂寞，一定因為恐懼和焦慮徹夜難眠過，也一定會沉迷於看月亮。
不過現在……封黎川看向身邊的愛人，他能透過他俊美的臉、強壯的身體，看到那老練且光彩奪目的靈魂，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到滿足了。
——
岳洛臨和陳思睿的婚禮是在他們總私相授受的小島上舉行的，林燁守在岳洛臨身邊，看化妝師在她尊貴的臉上做手腳。
“您真的準備好了么？”林燁心臟怦怦直跳，都開始替岳洛臨感到後悔了，“陳叔和封悅信不一樣，您一旦和他結婚，就要認真履行結婚誓詞中的所有話，你們甚至還要葬在一起……”
岳洛臨很平靜：“人類的感情總和死亡息息相關，如果死亡不存在，愛也就不存在。如果無法永生，我願意把一切獻給愛。”
林燁愣了一下，然後瞭然的笑了：“您說的對。”
在權貴們的掌聲中，封黎川牽着自己母親的手，走到陳思睿面前。突然，封黎川想起兒時和陳思睿一起散步的午後，那時陳思睿說他們很像，都很倔強。那時的他很討厭陳叔叔，就反駁說他們一點都不像。
然後陳思睿把氣鼓鼓的他抱了起來，放在院子中的鞦韆上，輕聲說：“我小時候為了坐這種鞦韆，願意排隊等好幾個小時，就算下小雨也不放棄。”
那時封黎川抬起稚嫩的小臉，疑惑的問：“每次都要忍受枯燥才能玩到，您還喜歡鞦韆嗎？”
“喜歡，”陳思睿的聲音很堅定，“我依舊會用學習之餘的每分每秒來等待。人的生命就是如此，只要在忍受枯燥和苦難之餘能得到真正的獎賞，就是值得的。”
回憶結束，封黎川心中放下了許多偏見，再看這個男人，也就理解了他此生的不易。
封黎川把岳洛臨的手交給陳思睿，看見他們牽手的那一刻，封黎川由衷的笑了，真好，輾轉幾十年，他們戰勝了權貴和時間，終究得償所願了。
主持人說著婚禮誓詞，封黎川走下舞台，認真凝視着岳洛臨的臉。三十年前關於封家的婚禮報道他看過，報紙上印着他父母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稚嫩的岳洛臨穿着一身奢華的婚紗，神情像是沒感情的木偶，記者調侃說封家小公子娶了個機械人。
如今她雖然還是不懂得如何甜蜜的微笑，可封黎川能感受到她的幸福，對她來說，真正的婚禮也遲來了三十多年。
岳洛臨在接吻前磕磕絆絆的說出了甜言蜜語，她說她也許永遠無法理解陳思睿神秘細膩的內心世界，但她願意用餘生去努力。
封黎川揉了揉通紅的眼眶，跟着其他觀眾一起用力的鼓掌。
令封黎川驚訝的是，婚禮結束后，陳思睿主動來找了他。
“我想，我欠你一句道歉。”陳思睿神情真誠而坦然，“我帶給你很多痛苦，我不想，但我沒有能力避免。你出生時，我偷偷去看了，你真的很可愛，就像是個純潔無辜的小天使。見到你之前我以為我會討厭你，可事實是我希望你能是我和洛臨的孩子。錯事是我和你父親乾的，我們都是懦弱的人，一切都和你無關。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忘掉我們這些不靠譜的大人在你童年時做的那些荒唐事。”
封黎川握緊林燁的手，對陳思睿說：“我會的。”
一旁的林燁沒忍住，問了個問題：“陳叔，這個婚禮來的這麼晚，你會覺得遺憾嗎？”
陳思睿洒脫的笑了：“孩子，完美是假的，雖然很難接受，可那是假的。人類社會的童年教育，給人一種對永恆不變的期盼，可現實是，唯一不變的是對自己未來的期盼，別把眼睛長在後腦勺上，往前走，永遠信仰未來，就不會感到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