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作曲
第六十六章、作曲
夜風中吻了又吻,直至將她口中的甜液汲取完,企圖借她來品嘗不能嘗到的紅酒甜味。
手掌揉着心跳、脈搏。
冬夜裏冷熱交加。
一口紅酒喝得像做了一次。
終於,女孩悶哼出聲,握拳拚命推他的肩,才獲得自由呼吸。
白絨迷糊睜眼,望着眼前男人。
酒意帶來重疊的光影,卻無法模糊英俊的容顏。
她開始羨慕屋頂的月色與艾菲爾鐵塔的燈光,可以照亮他沒有雜質的、迷人的褐色眼睛。巴黎所有的夜色都會沉溺進這雙眼眸里,這裏面似乎無任何灰暗情緒。
她躺倒在他腿上,醉酒間,埋怨地小聲問他為什麼吻個不停。
白絨沒想到,俞甄藝竟改了主意,回公寓來收拾東西準備回國了。
“吻個不停的原因?”
她知道,有很多同行的優秀青年都驕傲於帶着榮譽回去。
說完,他起身,抱着女孩離開了屋頂,回到閣樓下面的房間。
但她懶得探究了,反正,俞甄藝肯跟對方回國去,她就放心了。
在只亮着一盞床頭燈的房間裏,他剛解開衣領,回頭,見床上的女孩居然已經沉沉睡去了,呼吸平穩,一副安穩到誰也別想來喊醒她的樣子。
好不容易有單獨相處時間——
白絨覺得有故事。
他們的夢都是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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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瓦爾本是準備後天早上回波爾多的,但計劃有變,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下次再返回巴黎,應該是在去中國的前一天晚上。
人總是要回家的,不是嗎?怎麼可能一輩子漂泊在外呢。
想想看,為什麼雅庫特那些出生在零下幾十度城鎮的人還留在那裏生活?難道,人離開家鄉是那麼容易、那麼理所當然的嗎?為了跟家人賭氣,一張機票就可以撇下一切?
白絨每一次隨樂團在外地演出,結束后飛回巴黎,帶着一身風雨推開房門,想到洗完熱水澡后可以舒服地睡上一覺,就是最幸福的時刻了。在那樣的時刻,巴黎有着跟老家一樣的溫暖,恍惚間,會讓她以為它就是故鄉。
白絨看對方比俞甄藝大不了幾歲,但是很沉穩成熟的樣子,聽說是一位書法家。他注視俞甄藝的眼神,可一點也不像哥哥看妹妹的。
他俯向她耳邊,回答的每一個法語單詞,都很直接而清晰:“Tuessibelle(你太美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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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北緯三十度有一個地方,才是她的夢中所想。全世界有太多美麗的城市,只有其中一個是她的故鄉。
她的那位哥哥陪她一起來的。
從少女時期開始,每一次參加國際賽事歸家,白絨都無比期待下飛機那一刻,撲到父母的懷裏。
“……”
那眼窩間還顯露出一些疲憊感。
但巴黎一定不是的。
她的夢卻只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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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倒計時最後幾天,白絨上完格魯伯先生的課,感覺身心俱疲,默默計劃好回老家后要如何吃夠定勝糕、片兒川之類美食了。
回國前一晚,她站在客廳里最後整理一遍行李。
整理好之後,她想去把俞甄藝空出來的房間打掃乾淨,便推開次卧的門,這才看見放在角落裏的幾幅畫。
是俞甄藝留下來的,畫的內容都是關於她。
其中,有一幅是在派對上畫的她與納瓦爾。別的則都只是關於她。放置在最上面的那幅畫上是一串金色的鈴蘭花——世上沒有這種顏色的鈴蘭,也沒有金色——那只是調出來的一種接近金子色澤的顏色,但這幅畫就是十分夢幻美麗。
整理完房間,白絨見四處空空蕩蕩的,心情漸漸變得低沉。
天已經黑下來很久了。
屋內靜悄悄,她百無聊賴,喝了點紅酒,坐在沙發上發獃。
以前,不管音樂廳有多麼熱情,深夜回到房間,她就總是這樣獨自一人。在外越是受鮮花與掌聲環繞,熱鬧后的荒涼就越是讓人難忍。
也許是酒精作祟,此刻她意識不太清醒,竟開始想念一個人的吻,和他身體的溫度,甚至想念寬闊的手掌握着怦然的心房……
她迷迷糊糊轉頭,托着下巴看窗外亮閃閃的巴黎城市。
那些璀璨的燈光漸漸滅了一些。
她面朝著電話方向,不禁失神低聲自語:“已經很晚了。他還會來嗎?”
納瓦爾是在今夜返回巴黎的。
他在那邊剛躺下,正準備早點休息,但白絨忽然撥來一個電話,問你睡得着嗎。
“有什麼事?”
“你想過來一起看電視嗎?”
一個女孩子,在深夜用軟軟沉沉的嗓音這樣問,正常男人誰受得住。
但納瓦爾忙了一天,眼睛快閉上了,躺在床上,握着聽筒沒動,“有點晚了。為了保證我們明天早上能正常乘機,你需要早點休息,別看電視了*。”
白絨坐在寂靜的客廳中央。
她頓了頓,“今晚好冷。”
至此,納瓦爾終於聽出這女孩喝酒了,輕笑道:“那你多穿點。”
“……”
哼,白絨闔上眼,躺倒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慢悠悠道:“是啊,我的確穿得太少了。畢竟,裙子裏面什麼都沒穿。”
納瓦爾:“!”
他立即睜開眼,坐起來,感覺嗓子有點干啞。
“莉莉安,你是故意的嗎?”
女孩窩在沙發上,揉了揉昏沉的額頭,小聲嘟囔道:“我現在想教你一個成語。”
“什麼成語?”
“浮生若夢。”
“……這是什麼意思?”
“它的意思是,假如今晚你出門,可能會在路上撿到錢,或是憑空遇上一樁大生意,甚至還有可能看到一場流星雨,總之要出門……”
對方嗤笑一聲,“抱歉,雖然這個詞聽起來很美,但我不信它的寓意會如此豐富。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泄了氣:“比喻人生短暫。”
醉酒的語氣怎麼這樣可愛?
納瓦爾想,他不能再跟她多說了,再多聊幾句就要動搖了。
他可不想耽誤去中國的時間。
“記住,明天早上七點,我來接你去機場,你的所有行李都整理好了吧?現在就去睡。”
“好吧,晚安。”
電話這頭的女孩不情願道。
接着,她又拿起一頁五線譜紙,“等等,我給你唱一首曲子當催眠曲吧。這是我在維也納寫的,本來撕碎了,後來我又把廢紙粘起來了。不是為你寫的。不是。靈感也與你無關。你睡吧,我唱完會記得掛電話。”
納瓦爾頓了一下,說好。
學樂器嘛,唱譜是基本的,白絨就像小時候每次給老師唱譜那樣簡單哼了一遍。她不能用琴,深夜拉小提琴是會有鄰居來敲門的。
聽筒那頭聽來,女孩嗓音輕輕柔柔的,新奇旋律像雲層在口中崩裂開來,化作一片片雪花,溫柔地浸入冰涼透明的夜裏。每一片都是依戀的感覺。
她帶着酒意,唱得糊裏糊塗,柔和聲線撓得人心癢。
唱完,白絨要掛電話了,卻聽見對方起身穿衣的窸窣動靜。
那暗啞低沉的嗓音刺破黑暗,沒了一點倦意:“等着,別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