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做成豆腐
有了昨天的宣傳,第二天公雞剛打鳴,村民們便趕早起了,生怕去得晚了沒豆花吃。
有些手腳麻利的婦人,也熱情進去幫着葉霓磨豆子。
“你身子不好,這活計多累,還是在一旁歇着吧。”
她男人也殷勤地遞了個馬扎過來。
一見最累的活計都有人做了,葉霓也樂得輕鬆,她一面與這些村民嘮嗑,一面往磨盤裏加豆子和清水。
“昨日那豆花我沒趕上趟,今天也是做豆花吃么?”
“今天做豆腐吃。”
“那豆腐又是個甚物?”
“就是把豆花壓實了,口感沒那麼嫩滑,但還可以用來做菜吃。”
索性這次做得多,也不急於一時,葉霓便與他們細細說了豆腐的各種吃法。
有心急的,已經從家裏端了飯菜和碟子來,一邊聽一邊扒拉着,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三娘,這些你都是怎麼知曉的?”
村民們很是好奇,怎得這葉三娘遭了災之後,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對此葉霓早有準備。
“此前有些腳夫行商常來我家,也是無意中得知豆腐此物,最近我翻閱古籍,便嘗試做了些。”
她這話也不算騙人,葉家好歹算個小地主,往年也有不少商賈來他們家販貨。
殊不知,這話卻落入了人群后的謝長安耳朵里。
他暗道:古籍?豆腐?
不是他自謙,作為皇子的他不算才高八斗,但學富五車還是有的,怎得他從未聽過此物?
不管他這邊怎麼疑惑,村民們早已把葉霓圍得水泄不通的,正七嘴八舌地詢問着豆腐做法哩。
“三娘,這豆腐做起來,難不難?”
“不難。”她笑眯眯地言道:“此物別的都不稀奇,真正玄妙的,還是它的引子。”
“引子?只聽說過吃藥需要引子,怎得做豆腐也需要引子?”
大家頓時來了興趣,若是他們也有引子,是不是也能做豆腐了?
“三娘,那你有引子了?”
“這是自然。”
葉霓倒是不怕豆腐做法外傳,畢竟她手裏的古法美食製作大全,上面可不止豆腐一項,但就算是傳出去,也先得自家賺了錢再說。
等豆子磨完了,又有許多熱心的村民幫她挑擔子,木桶里的豆漿滿滿當當的,推磨的婦人們手藝好,三下五除二的,便將這豆漿磨得又細又好。
葉霓跟在後面都能聞到這濃郁的香氣。
這時村裡正也跑出來,笑罵道:“你這夯貨,跟着進去是想偷師不成?”
那村民臊紅了臉,將木桶放下就連忙往外跑。
這會兒子民風淳樸,鄉里鄉親的都怕被說閑話,葉霓倒是不怎麼擔心被別人偷師,但村裡正的好意還是要領的。
“里正說得是,但這本就不是甚稀罕物,年關時我再告知大家製作方法。”
一聽這話,大家便笑開了。
“三娘,此話當真?”
“那還能有假?不過我卻有一個要求。”
她一邊說一邊進了廚房。
此時大娘已經將豆漿過濾一遍,然後倒進了鍋里。
村民們急得抓耳撓腮,“你快說說看,是甚要求?”
葉霓抿唇笑道:“急甚,先等這鍋豆腐出來,大家嘗嘗再做打算。”
“阿姊,然後要煮了么?”
“嗯,煮上吧。”
這過濾后的豆汁被上鍋煮着,隨着時間的推移,村民們只覺得香氣越發濃厚,還帶着些許生澀感,都紛紛稱奇。
沒想到平日裏再普通不過的豆子,也能有這般香氣。
葉霓先前已經在家做了許多次豆腐了,此時也熟門熟路地撇去浮沫,四娘知她阿姊身體不好,便來來回回,一時添柴禾,一時攪豆汁,忙得不亦樂乎。
大娘見四娘這麼勤快,倒是沒再多加訓斥了。
“三妹,還要做甚?”
“再添一次清水降降溫吧。”
“哎。”
等火候差不多了,她便回屋裏舀了勺酸漿出來,這些都是之前做豆花留下的,倒是還剩許多。
村民們知曉這就是那關竅引子了,紛紛避過去不看,反正三娘說年關會傳授做法的,此時還去偷看,那不是徒惹人憎惡?
葉霓將這酸漿倒入鍋里,用勺子慢慢攪拌均勻,不多時,這濃白色的豆汁便凝聚成了絮狀物。
“四娘,快來。”
她先是拿了三個碗,給自家那幾個小的盛上許多,此物便是豆花,四娘他們都愛吃。
四娘想了想,先將自己的加了些鹽豆子遞給大娘。
“長姊,你先吃。”
大娘搖頭,“讓三妹先吃。”
這般推搡着,最後還是落入四娘的肚子裏。
屋外還有許多村民的小孩,葉霓想了想,便叫他們想吃的拿碗過來,畢竟做了恁多,這點也不差什麼。
那些孩子的耶娘們也都不太好意思,有許多還是帶着雞蛋來的。
“就這麼點東西不打緊,先前大傢伙對我家照顧了這麼多,應該的。”
見葉霓執意不肯收,村民們便也歇了心思。
豆花都是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散發著濃郁的清香,與自家孩子分食也很快便吃完了,大傢伙都有些意猶未盡。
“三娘,這就是豆花了?”
“是哩。”
村民們咂摸着嘴中的豆花碎末,也生出幾分感慨來,果然讀了書的就是不一樣,不然那記載豆腐做法的方子,就是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認得,更談何做出來?
要不是葉家三娘,恐怕他們這些打小就沒出過城的,這輩子都不曉得豆腐是個什麼味兒。
如今這葉家雖然落魄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葉三娘這個豆腐手藝,重新回到曾經鼎盛的模樣,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村北面的田家為什麼是富戶?不就是因為那釀醋的手藝么?
這些人的心思與感慨葉霓不清楚,她此時正忙着壓豆腐呢。
有婦人上前幫忙:“這是要做甚?”
葉霓已經將豆花扎進乾淨的麻布里,又在之前備好的籮筐里加了層麻布,此時也累得有些虛脫。
她揮揮手,言道:“勞煩拿個重物壓着。”
“瓦罐可使得?”
“使得。”
那瓦罐也是個沉甸甸的,壓在籮筐上,不多時便有清澈的水流下來。
今年旱災的陰影還留在村民心中,好多個心疼水的,趕忙找來木桶接着,言是要帶回去餵雞餵鴨。
葉霓爽朗一笑,“這有甚?那邊的豆渣一併帶回去吧。”
“豆渣怎麼吃?”
“晒乾了炒菜,或者直接餵雞餵鴨,都是極好的。”
大娘聽着有些心疼,但自家三妹說了,這次是為了感謝之前幫助過葉家的鄉里鄉親,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葉霓瞧出大娘的心疼,等這豆腐一做好,便切了大大的一塊給她。
自家姐妹,多照顧也是應該的,村民們都沒什麼意見,此時正圍着葉霓要分豆腐呢。
村裡正也在這些人裏面,想了想,她將手中的活計交給了四娘,自己則是切了塊豆腐親自給他。
里正看出她有話要對自己說,兩個人便走到了小院子。
不多時,村民們便得到了一個重大消息。
里正清了清嗓子,言道:“葉家沒有壯丁,做豆腐又是個力氣活,若是有人願意在葉家幫工,年底三娘便承諾將這豆腐的製作方子傾囊相授。”
這件事既然找上他,那他自然是個見證人。
有里正在,村民們也都放心,雖說此時是秋收時節,但如今鬧旱災,地里也沒恁多活計,有人心思活絡的,當即拍着自家小子要去。
里正也讓自家的小兒子來,畢竟這葉三娘還未出嫁,若是孩子年歲大了,就怕外人說閑話。
“三娘,那引子……”
“您放心,自家也能做。”
人群中有人舉起手搖了搖,原來是劉大郎。
葉霓言簡意賅:“一人一碗,多了沒有了啊。”
劉大郎麵皮臊紅,他言道:“不吃不吃。”
“那你這急甚?”
“哎,我是想問三娘,我去可也使得?”
葉大娘跳出來,護犢子一般地,“你說得這是個甚?三娘還未婚配,怎好與你一道做活?”
村民們也七嘴八舌,都覺得劉大郎說得不合禮數。
只有葉霓一人若有所思,是啊,她若是想做買賣,自己女人家的身份確實麻煩,若是今日劉大郎來不了,往後不是許多同為男性的商賈都要拒之門外?
大庸朝還是男人當權,她若是想掙錢,這關就必須要過。
“你也來做工么?”
“哎,估計不成,還是算了。”
“能來,我家院子大,你進來幫着磨豆子,可好?”
屆時劉大郎磨豆子,她在屋裏忙活,這總挑不出錯處。
這還是葉霓往後退了一步的說法,古時候人的思維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正所謂和氣生財,雙方各退一步,總能慢慢琢磨出法子。
“當真?”
她笑道:“等你家地里忙活完,便來做活吧。”
“哎!”
劉大郎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點頭應下,村民見了也不再多言。
本來么,雖說當朝還是重男輕女,但女娘在村子裏也是重要勞動力,農忙時種田下地,閑暇時搓麻浣衣,更別提做飯餵雞餵鴨這樣的活計了。
又不是甚高門貴戶,女娃娃少不得拋頭露面,因此村民倒也能接受。
只有大娘還想再說兩句,但被葉霓勸下了。
“劉大郎家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能幫一點是一點,人家之前沒少幫襯咱們。”
葉大娘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
劉大郎的耶娘原是山上的獵戶,與倉河村常來常往的,便也安頓下來,兩人育有兩子,分別是劉大郎與劉二郎,因為有捕獵的手藝在,加上一家人都吃苦能幹,日子本來是越過越紅火,甚至大郎還說了一門好親事,誰知春末山上塌方,給劉家帶來了致命的打擊,一家四口,死的只剩下大郎一人,親事也黃了。
“如今他家只剩下他這麼一個,農忙時還來咱家幫忙,這情誼確實該還。”
大娘輕聲言道:“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