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圓
第七十一章重圓
上次過後江逾白往家裏買了一些新拖鞋,他拿出一雙給沈南晏。
沈南晏換上,問他:“身體好些了嗎?”
“已經好了,”江逾白走進廚房,“想喝什麼?”
沈南晏:“熱水就行。”
江逾白接了熱水,對他笑:“這麼養生,需不需要給你加點枸杞?”
沈南晏竟然一本正經地問:“你家有嗎?”
江逾白家當然沒有。
他把水端到沈南晏面前的茶几上:“下回去超市我會記得買一點的。”
沈南晏當然也不是真的需要枸杞,他看了眼還在冒熱氣的水杯,又抬頭看江逾白:“不用了,比起枸杞,你更需要好好休息。”
江逾白卻沒再接有關自己的茬,而是對上沈南晏的目光,視線描摹他隱隱泛着疲色的眼睛:“提前做完三天的工作,一定很累吧。”
江逾白的聲音利刃一樣一刀一刀剜在沈南晏的心上,鮮血順着刀尖滴滴落下,猙獰的傷口抽搐着翕張,沈南晏疼得說不出話,準備好的所有句子都被他吞入腹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無比笨拙地說著對不起。
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沈南晏怔了怔,沒有說話。
凌晨的小區這樣安靜,他的聲音在這片靜謐中顯得格外清晰。
客廳里開的是暖黃色的燈光,不亮,打在兩人臉上顯得分外柔和。
他聲音沙啞,帶着哭腔:“你說走就走,現在又說來就來,你說擔心我,可是如果我們沒有在生日會恰巧碰到,江新宇醫生沒有擋在我的前面,家屬手裏的刀沒能被順利搶走,我和新聞上的醫生一樣不幸……”
沈南晏一把攬住他,將他按進懷裏:“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
為了減少情緒上的波動,江逾白用工作把自己填得很滿,每年初雪和新年他都留在醫院值班,天冷也沒什麼所謂,生病了就自己熬,遇見無理取鬧的病人家屬對他又吼又鬧他也假裝若無其事,他把自己藏在別人無法窺探的殼子裏,將自己偽裝成堅不可摧的模樣。
江逾白臉色漲得通紅,呼吸變得困難急促,他仰頭向前迎合,身體卻癱軟一片,再也站不住地往後仰去。
沈南晏張了張口。
這個吻並不像手上的動作那麼溫柔,沈南晏咬着他的唇瓣,吸吮廝磨,帶着野獸追逐獵物的兇狠執着,幾乎要將他拆吃入腹。
環在身上的力道再次收緊,下一秒,他的聲音被堵在口中。
江逾白的聲音悶在鼻腔:“這個世界上不確定的事情太多了,就像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也不確定你是不是還會回來,更不確定你回來了是不是還會愛我。”
江逾白繼續問:“那分開的十年呢,你不擔心我嗎?”
沈南晏知道江逾白想聽的是實話:“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提前回來。”
他們站在沙發旁邊,誰都沒有坐下,看起來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對峙。
沈南晏緊緊抱着他,力道重得像是要將他嵌入靈魂:“不會的……你不會的,對不起。”
江逾白又問:“是因為看見醫鬧新聞,所以提前回來嗎?”
可是現在腦袋埋在沈南晏的脖頸,鼻尖嗅着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這些天這些年積攢的委屈紛涌而至,淚水大滴大滴湧出眼眶。
江逾白微涼的嘴唇很快變得火熱,沈南晏捧住他的臉頰,溫柔地替他拭去淚水,爾後緩緩往後,扶住他的後腦,五指插|入發梢。
江逾白有些咄咄逼人:“你就不怕我在你離開的時候遇到某些意外,或者因為沒人管得住我而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工作起來從不好好休息,天冷了也從不主動添衣,每年初雪都過得不開心,看見煙花也高興不起來……”
兩人雙雙陷入柔軟寬敞的沙發。
沈南晏小心翼翼撐在江逾白的身上,江逾白眼尾緋紅,嘴唇瑩亮,沈南晏的拇指順着他的眼角向下,描摹他的鼻樑,停在唇邊輕柔撫摸,然後再次低頭,吻了下去。
沈南晏以為自己離開能讓江逾白過得更好,以為沒有自己他就能平安快樂地度過一生。
他不知道沒有他的日子,江逾白過得並不快樂。
他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大錯特錯,弄巧成拙。
“江逾白。”沈南晏微微退開,與江逾白呼吸交錯,嗓音低啞暗沉:“我還是愛你,那你……願意重新跟我在一起嗎?”
江逾白眼眶發酸,聲音悶在沈南晏懷裏,嗡嗡地傳進他的心臟:“是你說的‘光明正大在一起’么?”
分開那天的畫面如潮水般湧入腦海,那句“我們大學見”的約定終究沒能等來回應。
那時的沈南晏只是摩挲着江逾白的臉,啞聲道:“好好學習,好好參加高考,以後找一個能夠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人好好生活。”
江逾白不是一個習慣記住苦楚的人,他從小生活的環境充斥着太多呵責和不解,他總是慣於忘掉那些讓他不快樂的人和事,獨自藏在屬於自己的殼子裏,一邊等待時間慢慢掩蓋一切,一邊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跟人說笑打鬧。
可是只要是關於沈南晏的,不論是玩笑的還是正經的,不論是讓他開心的還是難過的,江逾白全都記在了心裏。
哪怕沈南晏給他的是一句分別前奏,他也一直記着,記了整整十年。
沈南晏呼吸加重,眸光晦暗不清,他低頭親吻江逾白的眼皮、鼻尖、臉頰,最後再次落到唇角。
“是”,在細細碎碎的吻里,他鄭重而又深情:“光明正大,再不分離。”
彷彿沉溺於霧氣繚繞的氤氳溫泉,江逾白渾身酥|麻,情難自控地伸手勾住沈南晏脖子,帶着他一起向下沉淪。
有什麼東西在漸漸失控,兩人挨得極近,觸感分明。
江逾白身體僵了一瞬,沈南晏稍稍退開,喘|息粗重。緩了一會,他啞聲道:“早點休息。”
撐起身體打算離開,江逾白伸手拽他,嗓音同樣低啞:“你去哪?”
沈南晏壓着眼裏的情愫:“公司。”
江逾白從沙發上起來,耳朵發燙:“別去公司了。”
“家裏的床夠大。”
他說的是家裏的床夠大,不是家裏的房間夠多。
夜已經很深了,沈南晏望進他的瞳孔:“你明天還要工作。”
江逾白眼裏含着霧氣,他勾住沈南晏的小指,輕輕撥弄:“很難受。”
湊上去吻沈南晏的唇,熱氣噴洒在兩人鼻息之間:“只用手。”
弄完后,已經是深夜兩點,江逾白疲憊地洗完澡,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沈南晏將他扶起來靠在身上,給他吹完頭后在他額間落下一吻,然後躺在他的旁邊,抱着他進入夢鄉。。
翌日。
江逾白的生物鐘在七點整準時響起,先是感受到腰間環住自己的觸感,緩緩睜眼,看見近在遲尺的俊臉,他一時有些反應遲鈍。
他動了動,沈南晏也醒了,睜開眼睛跟他說了聲早。
昨晚的記憶浮出腦海,是他主動提出的邀請。耳朵發熱,臉迅速泛紅,他恍惚幾秒,然後說:“早。”
昨晚睡覺時窗帘沒拉,江逾白抬頭看了眼,今天的天氣似乎不錯。
覺是沒辦法接着睡了,他掀開被窩,想起床洗漱。
撐着床爬起來時,他動作一滯,很輕地“嘶——”了一聲。
沈南晏敏銳地捕捉到這絲聲音:“怎麼了?”
江逾白大腦還在宕機,如實說:“手酸。”
沈南晏關切道:“怎麼會酸?哪只手,是不是昨天不小心磕着了?”
昨晚的記憶再次攻擊他的大腦,江逾白反應過來,臉色更紅,支支吾吾:“沒……沒什麼,沒被磕着,我先去洗漱了。”
說完趕緊進衛生間去了。
沈南晏望着他紅得快要滴血的臉,後知後覺也反應過來。他一個人靠着床頭,垂眸認真反思。
江逾白刷牙時伸出半個腦袋問他:“你幾點上班?”
沈南晏說:“你幾點?”
“八點,”江逾白道,“你呢?”
沈南晏還是沒有回答:“我的上班時間早一點或是晚一點有什麼關係嗎?”
江逾白吐掉水:“晚一點的話我們可以在家裏吃早餐,晚一點的話就出去吃,或者不吃。”
對比起來,沈南晏還是更喜歡在家裏吃,這樣感覺更溫馨。
於是他說:“在家吃。”
江逾白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過他似乎對沈南晏幾點上班這個問題有一種莫名的執着。
洗漱完出來,他又問了一遍:“沈南晏,所以你到底幾點上班?”
沈南晏說:“我是老闆。”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幾點就幾點。
江逾白並不清楚沈南晏是做什麼工作的,聞言愣了幾秒,爾後對着他深惡痛絕道:“萬惡的資本家!”
沈南晏低笑,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資本家昨天把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所以今天本來不用上班。”
江逾白很享受沈南晏的動作,像只小貓一樣微眯着眼睛:“那你為什麼要去上班?”
沈南晏嘆了口氣:“因為我是老闆。”
江逾白也笑起來,把衛生間留給他,自己換衣服去了。
沈南晏洗漱完出來,江逾白正在廚房,他走過去,江逾白轉身抬頭看他,眼裏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
沈南晏昨晚睡覺時穿的是江逾白的衣服,江逾白某些衣服會買大一號,因此穿在他身上並不會小,反倒合適。
當然他現在的衣服也很合適,筆挺的襯衫西褲襯得他肩寬腿長,高大硬朗。
不過私心裏,江逾白更喜歡他剛睡醒時的樣子。
有一種,隱秘的滿足感,只有他能看見的獨屬於他一個人的沈南晏。
沈南晏在他跟前停下,問:“怎麼了?”
江逾白打開鍋,把白水煮蛋撈出來:“你剛回來還有很多東西沒置辦吧,你把行李搬過來,我們後天一起去逛超市吧。”
沈南晏問:“後天休假?”
“嗯,”江逾白點頭,末了又說,“你是老闆,該不會騰不出時間配合我的假期吧?”
沈南晏笑笑,幫他把雞蛋和牛奶端出去:“當然不會。”
“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都樂意奉陪。”
江逾白跟在後面:“你公司遲早被你這個昏君經營破產。”
沈南晏但笑不語,合伙人秦越現在整天圍着老婆孩子轉,自己又不可能讓江逾白拋下那麼重要的工作來將就自己的時間,更何況,好不同意追回來的人即便是工作再忙也不能不陪。
如此想來,公司命運着實堪憂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