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為了還原當時的姿勢,季柕還貼心地抬起簡昕的胳膊放在自己腰間,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背準備哄她入睡。

只是動作剛擺完,兩道不合時宜的響聲便默契十足地同時響起。

兩張臉近在咫尺,鼻翼間的呼吸都能互相感知。

簡昕面無表情地調侃:“皇上,您餓了。”

季柕笑以回應:“嗯。”

感覺到身上的桎梏輕了不少,簡昕當即便又翻身坐起,防備地踢了踢季柕:“你先下去。”

男人沒再使壞,施施然先下了床,待簡昕將衣服收拾地差不多了,才不疾不徐地喚了人進來。

趙正德和芙秀開了門進來時,便見兩人衣衫齊整地坐在殿中,不點燈燭,一副什麼都沒發生但又好像什麼都發生了的樣子。

芙秀湊到了簡昕邊上,用微不可察的手勢詢問:娘娘,回?

“不回。”季柕斬釘截鐵地替她回絕。

“噢噢噢……”他趕忙將冰挪遠,撿了地上的毛巾包了兩層,這才重新貼了上去,嘴裏碎碎念,“皇上莫怪,皇上莫怪。”

“再過來些。”

他承認他是有奔來看戲的成分,只不過命運的審判來得有些許突然。

靜無波瀾的眸中看不清其中思緒,如鷹隼爪牙般銳利的視線叫人無處遁逃。

這不動還好,眼下一抬,直接便對上了座上之人審視的目光。

“……好,朕知曉了。”

一袋子冰還是剛從御膳房那拿過來不久的,正新鮮着,貼在面上的一瞬間就差點將季柕凍得五官失控。

語氣誠懇,擲地有聲,膝蓋落地的‘咚’響聽得季柕一陣皺眉:“毛手毛腳,這麼怕朕作甚?”

聞訊得召聞和卿風塵僕僕趕來,一手雞蛋一手冰袋:“皇上俊臉微腫,外出示人有損您英明神武的形象,還請其二擇一,下官替您消腫。”

聞和卿當即原地表演了一個華麗跪下。

面前之人沒有思考片刻,流利應答:“沒愛過,普通朋友,不清楚感情史。”

“來人將聞太——”

聞和卿不敢抬頭:“還,還行。”

“你與皇后私交甚好。”是肯定句。

聞和卿看着面前那根正正懟到自己鼻尖的手指,在趙正德一言難盡的注視下默默自覺往右挪了幾步,拎了冰袋欣然上前。

諂笑道:“皇上且莫亂動,冰敷養顏,完事後您還是我大梁一枝花。”

簡昕一個眼刀飛過去,跟他唱反調:“回。”

季柕眼神微涼,盯着腿邊的後腦勺一瞬,而後朝開了門正欲衝進來的侍衛道:“不必了,出去繼續守着吧。”

“對不起!”

這頓飯吃得既無言又聒噪,主要是簡昕自我屏蔽的愛答不理和季柕的單方面輸出,夾菜倒水不假他人之手,談天說笑信手拈來,看得邊上的趙正德兩眼汪汪欲淚沾襟——好久沒見皇上這般活潑的模樣了。

季柕揉了揉眉心,固定了頭不動,一雙眼瞟向趙正德:“你帶着人先出去,朕有事要單獨同聞太醫說。”

“放輕鬆,又不會把你怎麼樣。”季柕也納悶這人怎麼每次見着他都能嚇成這樣,顯得他多不討人喜歡似的,“朕只是想問些關於皇后的事情。”

真服了這個老無賴。

語畢,不等其他人什麼反應,反正聞和卿的手是劇烈顫唞了一下。

得一巴掌,遺憾敗歸。

“嘶。”毛巾剮蹭到皮膚,季柕微微吃痛地吸了口氣。

闔門聲響起,聞和卿這才敢將頭抬起來。

“東西拿來,朕自己敷。”他不耐地伸出手,“你也靠過來些,朕有事要問。”

食畢,欲回,不舍,遂跟上。

季柕神情嚴肅地坐於桌側,目不斜視,不知心下在思索什麼,抬手隨意一指。

季柕的表情難綳,苦於布了幾乎半張臉的傷,嘴角略微抽搐,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碎碎念:“其實,朕就是想問問,皇後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愛的東西?”

一聲驚雷悶響,聞和卿直接一個跨步跪趴到了他的腳邊:“皇上儘管吩咐!微臣在所不辭!”

急得趙正德大驚失色:“聞太醫!毛巾!毛巾掉了!”

又一厘米。

她趕忙提高音量:“好了,閉嘴,不回。”

兩側的人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並什麼也沒聽明白的樣子,裝聾作啞地將遲來的午膳端了上來。

“可是皇后還沒有同朕試過……”

他連連低頭:“不用謝不客氣都是微臣應當做的。”

聞和卿依言將冰袋遞了過去,而後向前挪了,一厘米。

聞和卿額前的汗密了一層:“嗯……耶。”

“咚!”

“?”聞和卿彎了一半的腰凝滯在空中,僵硬地挺直了背,表情有些空白。

季柕直示不諱地指着自己的半張臉:“想必聞太醫也看到了,皇后打的,一不小心惹生氣了,朕得去哄哄。”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縱然再膽小,這個揣到現在的疑問他還是沒憋住:“皇上,您幹什麼了這是?”

也不知是觸到了什麼眉頭,季柕的眼睛一瞪:“朕讓你瞎打聽了嗎?”

聞和卿:“……”可惡,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

*

本着解鈴還須繫鈴人,夫妻矛盾不過夜的良好認錯態度,得到了第一情報的季柕當晚便敲響了簡昕的房門。

等了片刻,門後傳來芙秀顫巍巍的聲音:“稟皇上,娘娘說要奴婢說她不在……”

他語調不變:“那她在嗎?”

芙秀望天:“不在又在,吧。”

於是乎推門,落鎖;翻窗,落鎖。

呼半宿無果,遺憾敗歸。

*

第二日,永壽宮。

母子二人舉棋對坐。

季柕特地一大早前來請教:“母后,兒臣學着您書上的樣,被皇后打了。”說著,將自己余印未消的俊臉遞上。

太后同樣一臉悵然,騰着熱氣的茶水在兩人周身勾勒出戚戚的苦感:“兒啊,不是哀家不幫你,只是算上今日,兒媳已經整整一個月沒理過哀家了。”

豁,看來母后犯的過錯比他的還難以寬恕。

心有慰藉,凄凄道別。

幾番下來,季柕終於深諳了‘萬丈高樓平地起,凡事都得靠自己’的人生哲理,經過幾日的觀察和無數試錯,終於在不久的一天成功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地踏進了未央宮。

彼時,簡昕坐在位子上,季柕站在她面前,兩人相顧無言,面面相覷。

簡昕的視線下移,落在了他手中的托盤上:“皇上這是?”

向來用於指點江山的大手牢牢托着一碗不知是何物的東西,英俊的面上裹挾着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

他將碗上的蓋子掀開,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御膳房做的麻辣香鍋,不辣的。”

說罷,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神情,生怕又觸了她的霉頭,整張臉都寫滿了謹小慎微。

御膳房今日沒安排別的菜,來敲門時外邊就站着他一人。

搞的什麼戲法,一眼便知。

簡昕抬頭看了他一眼:“皇上不放下,我怎麼吃?”

季柕反應過來,立即將大碗擺在了簡昕面前,連同擺放碗筷的活也一併包攬,看得一側的芙秀想出手又不敢出手,乾脆直接無措地退了出去。

殿門被輕輕闔上,室內只有他們二人。

季柕用長腿勾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距她不過一臂處,杵着腦袋看她吃。

簡昕吃麵食一類的不喜咬斷,因而每次都能將自己的一張小嘴塞得滿滿的,現下也是如此。

雖然邊上坐着個一米八幾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大活人,她依舊安之若素,神色如常地拿起碗筷,揀着裏邊的東西往嘴裏塞。

這碗底下的油很少,怕不辣會少味,特意調了一味噴香的咸醬鋪底,是之前從未嘗過的新味道,但意外得不賴。

她埋頭夾地忘我,吃着吃着,兩腮又不自覺地鼓了起來,像極儲了糧的倉鼠進食。

察覺到邊上的人就要笑出聲,簡昕直接一個凌冽的眼神飛過去,將那聲笑意直接堵回了嘴裏。

季柕被警告了一眼,不敢再造次,忙捂了唇,端正坐姿。

要防的人都已經大大方方坐進來了,這門窗自然也就沒了關上的必要。

芙秀期間又悄咪咪進來了一次,將殿內的幾扇窗戶大敞開后,見簡昕還安靜地吃着飯沒發表意見,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今日天氣好,屋外太陽大,但曬進來又不熱,恰好能給屋內去去霉。

枝頭的鳥鳴聲清晰入耳,餘光還能瞥見在葉間振翅的白蝶,細碎的金光透過縫隙鋪灑在地上,星星點點好似地上星辰。

“這碗太多了,我一個人吃不掉。”簡昕歇了一口,坐直了身。

季柕眼疾手快地倒好一杯茶遞上去:“慢慢吃,吃累了就休息會兒再吃。”

簡昕沒有拒絕他遞過來的水,正好吃得有些渴,直接便接過來喝下。溫度適中的溫水落肚,自喉腔滑過一道暖人心脾的路線,飽腹感也多了一分。

“特意放了這麼多白芝麻,聞和卿告訴你的?”她問得不經意,好似在聊什麼家常便飯。

季柕的面頰蒙上一層紅,頗為不自在地移開了臉,視線在屋內亂轉:“嗯。”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傷痕明顯,有燙傷,也有刀傷,布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第一眼便能看到,就是有心想忽視也難。

他似是又鼓着勇氣轉回頭來,眼底盛着殷切的期許,閃爍着細密的亮光:“那皇后覺得味道如何?”

不似平日裏對着他人那般苦大仇深的模樣,他同孩子一般期盼着誇獎,臉上久違地露出了本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童稚和孩子氣。

簡昕頓了頓,用帕子將嘴角的醬汁擦去,重新夾起了筷子,挑了塊她覺得其中最入味的牛肉遞到他嘴邊:“試試。”

她一手布在筷下,身體也因為這個動作湊近了他幾分,好聞的馨香瞬間便湧入鼻尖,在翕動中溶於體內。

季柕驀然愣了神,兩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臉,表情獃獃的,順從地將肉叼入口中。

“皇上覺得如何?”

自然是不錯的,畢竟是他親自下的御廚。

他毫不謙虛:“好吃。”

“嗯。”簡昕也點點頭,嘴角綻開一抹嫣然笑意,看向他的目光中第一次熠閃着這般璀璨的亮光:“好吃。”

季柕趁熱打鐵:“那今夜朕可以同皇后一起睡嗎?”

“……”

啊,光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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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靠修史位極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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