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手法粗糙不說,還不知道收着點力氣,兩側的面頰沒擦幾下便有些發燙。

簡昕嫌棄地將他的手撥開,用袖子掩住臉,低着頭,待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抬起頭來。

神色已然恢復如常,除了微微泛紅的眼眶和面頰,看不出哭了的痕迹:“幹什麼?”

季柕用兩根手指捻着那一張帕子,看向她的表情十分古怪:“對着朕的溢美之詞哭成這樣,朕還沒問你幹什麼呢。”

“朕的優秀讓你很痛心嗎?”

“……”

簡昕一噎,忽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着面前的人,鼻尖兩眼一點紅,睫毛掛着幾點細小的淚痕,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哭太狠了,現下還在那鼻子還在一抽一抽的,說話時還帶上了濃重的鼻音。少了往日裏面對他時的囂張跋扈,莫名橫生了幾分難得的軟弱。

他將帕子放在一側的桌上,一手握拳橫擱在嘴邊,輕咳一聲:“這封辭呈朕已經批了。”

季柕小心試探:“那不然朕塗改一下?”

季柕:“朕不是在詢問。”

簡昕心裏正郁煩,提不起興趣同他打諢。

“算了。”簡昕低着頭,將手中的幾張信紙折好:“這東西你還要嗎?不要的話我拿走當個念想了。”

想來也能理解,只不過是不好親自同她說,加上時間緊迫,幾個晚上能拼湊出這麼虛偽的兩大張紙盲目的誇讚信已經很不容易,便也抽不得空再另外書給他們三人交代了。

只見他彎腰自桌邊拾起了一個蜜桃,伸手一遞,眼神誠懇:“現在朕這兒吃個桃子再走吧。”

“……”

季柕瞧着已經被簡昕死死懟進衣袖裏不見影兒的辭呈,拒絕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轉而又被吞回了腹中:“……皇后若是喜歡,拿去便是。”

“……”

她捏了捏發酸的鼻子,捂着袖口便要往外走。

簡昕立馬一個流暢的轉身走回來,雙手接過男人手中的桃子,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捧着吃了起來。

“?”簡昕疑惑地回過頭,等待他的下文。

季柕的目光在室內搜尋了半晌,揚聲攔住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簡昕:“皇后且慢。”

桃子很脆,咬下一口便能聞到沁鼻的果香,咀嚼的聲音在這分外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明顯。

“行。”簡昕點點頭,客氣地讓了路:“那你繼續賞花吧,我先走了。”

簡昕抿了抿唇,婉言謝絕:“還是不了,現在沒有什麼胃口。”

錢文靜這人做事情一向有她自己的打算,每決定一步都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好的我吃一個再走。”

“你這就批了?!”簡昕的聲音陡然揚高。

只是還未來得及整理衣裝,歪斜的領口敞開一大半,面上掛着明顯的淚痕,幾縷孤零的髮絲單獨飄落,再加上這一臉幽怨得好似被誰欺負了的模樣,乍一眼實在頗容易叫人誤會。

這信上也說了是想在江淮淺待個幾年,待將地誌讀透便會歸京,只是其中不保需要多少時日,便只能作此下策。

她吃得有些着急,但也不狼狽,這是她的父母打小教育她的飲食習慣。

吃到一半,餘光瞥見男人在軟塌上坐下,望着她欲言又止,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有什麼事情皇上直說就行,你這麼看着,我有些咽不下去。”簡昕將嘴裏的一口桃子咽下,將手擱了下來,有些無奈地回望。

“是嗎?”季柕有些窘迫地撓撓頭。

“朕其實就是想知道,為何皇後會哭成那樣?”畢竟橫豎怎樣看都不過是張簡簡單單的紙,實在瞧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之處。

簡昕不欲多說,拿起桃子又啃了一口,企圖用咀嚼的動作來掩飾崩壞的表情:“皇上不會懂的。”

真是一回想起來就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季柕看她吃地那麼起勁,不由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也從邊上撈了個桃子過來。

依照平常,這類水果易臟手,一般都是等趙正德切好了,他再拿着叉子吃,這般簡單粗暴的吃法先前是從未嘗試過。

又觀察了一番簡昕的吃法,躊躇片刻,遲疑地下了嘴。

簡昕正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不可自拔,人都快要焉了,就聽旁邊傳來幾聲清脆又突兀的“嘎吱”“嘎吱”。

“?”

一側的季柕絲毫未察覺到自己的不合時宜,一邊看着手中的桃子讚歎地點着頭,邊問她:“為何就一竿子打死朕是不會懂的?皇后總得先說了,朕才知曉能不能懂吧?”

倒是顯得問她的話由為敷衍。

“……錢文靜是我為數不多在宮中能說上話的人。”

“嘎吱嘎吱。”

“我在這宮裏本就每日無聊得不行,她突然把我拋下,一個人留在那麼遠的地方,日後我在這就沒了能說心裏話的人了。”

“嘎吱嘎吱。”

簡昕麻木着臉:“皇上你好吵。”

“吐蕃進貢來的桃子當真是其他地方比不得的。”季柕優雅地吃下最後一口,拿起食盤裏備好的面巾拭了拭嘴:“皇後繼續說罷,朕吃好了。”

看着這副別無所謂的模樣就讓人騰地來氣。

簡昕揉了揉額角,順勢站起身來:“正好我也吃完了,就不繼續留着叨擾皇上了。”

季柕神色未變,將拭乾凈手的面巾往桌上一擲,兩指一併,向下一壓:“坐下。”

簡昕便直接坐下了。

憋屈得她牙痒痒,偏生又拿他沒有辦法。

季柕一手杵着下巴,支在桌上看她,眼裏滿是不理解:“就為了這點事哭?要讓你爹看見了,還不得腹誹又給朕扣上幾個帽子。”

“這又不是什麼無足輕重的小事。”簡昕提起一口氣,想要同他爭辯,只是又不知該如何出口,同他對視了半晌,還是作罷地泄了氣,煩悶地垂下頭。

“這種事朕又不是沒遇到過,不就是邊上少了個能說話的人,再找一個不就行了?再不濟還有太醫院那二人,他們……算了,你身為皇后還是不要同那兩個外男走得太近。”

聞言,簡昕倏忽抬起頭:“你這話給了我一種想要切斷我們幾人聯繫的感覺。”

“朕要是真幹了這種事也是理所應當。”季柕毫不示弱地直視回去:“皇后說這話難道不覺得有些不妥嗎?能不能認清點自己的身份?跟那二人相處的時間比朕還多,朕沒做點什麼已經很是寬容了,可懂?”

“皇上方才說的什麼又不是沒遇到過?難不成皇上您真的還遇到過這類事?”

季柕薄怒:“別給朕轉移話題!”

簡昕從果盤裏挑了一個最大的桃子,擦凈了遞到男人手中:“還請皇上細說,當時是如何排解心情的?”

“不要了,朕剛吃了一個了。”季柕將她的手推開。

“一隻桃換您一個故事,我難得給您伺候着遞只桃,下次就沒機會了。”

季柕欣然接過。

一隻桃差不多有一拳大,握在手心剛剛好。

他一手上下拋擲着桃,一邊回憶起那已然有些許模糊的記憶:

“當時的朕剛登基一年,朝政不穩,多有異心。那日朕如往常一般上朝歸來,便只在御書房的桌上看見了一封無署名的信,只是那信上的字朕一眼便能認出”

“他在信上寫着要雲遊西北大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來,便將在宮中的職位辭了,留了一個尚為年幼的徒弟在朕這裏,一個月不見得能回一封家書,怕是較你的那位還要瀟洒得很。”

說罷,輕嗤一聲,像是對着仇敵般狠狠咬了一口桃子。

簡昕聽完,心中只有一句感嘆:“皇上您居然真的還有朋友?”

季柕的咬合肌一頓,看向她的眼神瞬間便像看死人般沒了感情:“什麼意思?難不成朕還不配了?”

“我沒那個意思。”簡昕訕訕轉過頭:“皇上不難過?”

他質疑:“為何要難過?平日裏的事情本就夠朕忙的了,哪裏抽的出空來想其他事情。”

話是這麼說,可看方才那副樣子,想必也是耿耿於懷至今。還關注着人家幾個月才能回一次的家書,要說真不在乎,心底的酸恐怕都要溢出來了。

簡昕也學着他的樣子杵着個腦袋:“皇上平日裏忙,但我不忙,我這人一閑着就喜歡胡思亂想,又禁不住追憶往昔,沒個人陪着容易出事。”

“聞太醫和劉太醫是男子,您也說了我不好同他們交流甚密,且我許多閨中密語如今沒了人傾訴,獨自一人憋着總歸不好。”

那一雙如狐狸般精明的眼光又瞬間熠閃了起來,跟方才抹着眼淚偷偷抽噎的模樣判若兩人。

季柕瞧着她這幅表情,面上不動聲色,心中的防線已然拉緊:“說罷,你想要什麼?”

簡昕:“我要出宮。”

一室寂靜,脈搏帶動着全身的神經鼓動,心都好似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

季柕也坐直了身,臉色微變,雙唇嚴肅地緊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兩人彷彿是在暗中較量,眼底射出的電火花在空氣中噗呲作響。

簡昕的額尖率先滲出心虛的冷汗,本是勢在必得的氣勢,在季柕審視的目光下漸漸落下了幾分,弱弱補充道:“……玩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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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靠修史位極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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