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往後餘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往後餘生
在姜息醒來的第三天,剩餘的幾位闖關者也全部蘇醒，至此，被靈域捲入的人已經全數回歸現實。
呂然將數據表格劃到最下端，看向唯一變灰的一行數據。
盯着開頭的“曾綰”兩個字看了幾秒,最終沒有刪除。
就這麼留着吧。她想。
在研究所眾人慶祝全員成功蘇醒的時候,呂然抽空去了趟城北公墓。
在倒數第三排找到那處墓碑，俯身將帶來的鮮花安放到墓前。呂然直起身子看了眼墓碑上女人的照片。
人們通常喜歡將自己最好的狀態留作永久,因此也不乏有老人或者絕症患者提前拍攝好看的照片作為遺像。
而在這墓碑上的照片,女人已經是光頭，勾唇笑得愉悅，但難掩面容憔悴。
倒不是立碑的人刻意為之,這照片是曾綰進入靈域前自己選的。
“明年這時候我再來。”
池念和姜息離開的前一天，舒暖將她們請進數據研究室，坦白了一件事。
現實中的曾綰必然無法久活，但如果靈域不消失，靈域中的曾綰便可以永遠活着。
“池小姐比我小四屆，學校是初高中一體化管理,那年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在初中部,而我已經快畢業了。”
而因為那個月色美麗的短暫交心的夜晚，她可以來做這個銘記的人，再記久一些。
“能在畢業之前短暫的跟她成為朋友,算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那晚的月色很漂亮,曾綰的聲音洒脫又誠懇，“我很感激她。也很羨慕她。”
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曾綰對池念可能存在的複雜心意，以及她對姜息敵意的由來，這些虛無縹緲的情愫太難定論，一貫追求實效的舒暖認為沒有細究的意義，也就無人再提。
當時他們一致認同的結論是，曾綰跟中心交易是想在靈域獲得另一層面的永生。
“但她膽子比我大多了。”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臨死前能幫她一次，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這樣的曾綰，在成功登入靈域遇到姜息后不久，就同中心一起利用關卡惡靈的觸發規則將姜息封進了海底。
“再遇到之後,她也幫了我很多。我化療和手術的費用，都是她給的。”
·
在各項身體數據徹底穩定之後，成功蘇醒的人們都陸續離開了研究所。
那上頭是一排奇怪的亂碼，池念看不明白。
呂然多看了幾眼，想起在為進入靈域做準備的那些日子，偶然一次在夜裏遇到出來散步的曾綰。
她打開一片光屏，給池念和姜息看上頭的東西。
她們一起坐在大樓外的木椅上看着月亮，進行了短暫的閑聊。
但不知是不是這樣活着的念頭還不至於太過執着，又或者是那份感激還未泯滅，她並未像對待姜息一樣設計池念，甚至在發覺中心決意對池念動手後站到了中心的對立面。
將花束擺得更正了一些，呂然轉身離開了公墓。這個世界裏的人總會離去，但據說只要還有人記得，就不算是最終的死亡。
“那時候我家裏太窮,一雙皮鞋穿破了都得補了接着穿,講話又結巴，別人欺負我,我只敢咽下去憋着。還是她叫我知道，原來其實可以反擊,而且可以反擊得那樣痛快。”
姜息凝神看了幾秒，伸手觸碰到光屏上，按下了代碼轉換的按鈕。
亂碼們重新消散組合，變成了一句話。
“小念，早上好。”
“這是舒暖。”舒暖說，“你在靈域裏遇到的舒暖。”
按照她們對於終止程序啟動后的預演，中心會竭力逃出並被他們捕獲，就算不逃出，也應該是最後才被銷毀。
但當時的真實情境，是還未等池念她們離開，中心便已經徹底消散。
舒暖說:“因為它把自己的核心晶片數據給了舒暖。”
在發現這一事實后，他們採取了緊急措施，原本要徹底自毀的舒暖被保存下了最後一段殘骸，靈域也留存下了一小片荒蕪之地。
“它一向很聰明。”舒暖說。
所以一早猜到了他們的打算，用自己不可逆轉的消散，換取舒暖的一段程序得以保留。
舒暖低聲說:“但也很蠢。”
“能知道她沒有被銷毀我很高興，但我也想問，”池念說，“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們會重啟計劃。”舒暖看了一眼池念和姜息，選擇坦誠相告，“她將成為新的系統核心。”
在一片荒蕪里，她將是新的上帝。
這是上一任統治者的遺托。
姜息抬眸凝向眼前的光屏，“你們不怕重蹈覆轍么？”
“我們會更加小心。”舒暖看向姜息，聲音冷靜而堅定，“為了新的探索與創造，付出一些代價是必須的，但不足為懼。”
創新一事註定伴隨着風險，但人類的探索之途永遠不會因這些風險而卻步不前。對於舒暖這樣天生嚮往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決定抽取兔子晶片的那天，所有人都在感慨年輕組長的無私，說她肯為大家共同的研究獻出如此私人而寶貴的東西。
沒人在意，那隻聰明的兔子在被剝離核心的時候，是多麼恐懼與無助。
相應的，也沒人知道，一貫冷靜自持的工作狂組長是怎麼在總控室里獨自坐了一夜，又在天亮之前用粉底仔細掩蓋好淚痕。
像她這樣的人，走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滿懷熱忱，一意孤行，會遭受坎坷，背負遺憾。但永不會回頭。
·
經過最後一次全身數據檢測，結果完全穩定之後，跟眾人聚餐告別，池念和姜息離開了研究所。
到家的時候已經入夜，共同居住的公寓被打掃保持得很乾凈。
回過經紀人連續轟炸的消息，池念翻身躺在沙發上。
等姜息洗過澡穿着浴袍過來，池念已經有些睏倦。
姜息俯身去抱她，反被池念環緊肩膀抱進懷裏。
“你昏迷了好久。”池念伸手捏姜息的手臂，“人不運動，肌肉是會消失的。”
狡黠地彎唇，小梨渦漾起的瞬間翻身將姜息壓在沙發上，靠近她耳側，“會不會力不從心啦？”
姜息緩了口氣，把池念抱着起來拖進浴室。
共同落入水汽氤氳之間時，聽見姜息微沉的聲音，“試試。”
“嗯？”
“試試就知道了。”
從浴室到餐桌，沙發，落地窗，最後跌進卧室柔軟的床褥。
窗外霓虹萬盞，星河如傾。入窗化作璀璨碎金，春意相融。
池念舒着氣仰起頭，再低垂下去的時候，用微啞的聲音喚恍然失神的人，“阿姜。”
在她的家鄉，只有稱呼愛人的時候才會在名前加上這一個阿字，寓意這人獨一無二，是自己心目中的第一位。
“嗯。”
姜息輕聲回應，躬身吻過池念汗濕的臉頰，將精巧的小物件套上她纖細的指節。
池念睜眼去看那枚戒指，咽不下失控的顫音，“這時候求婚，是不是太……趁人之危啊。”
姜息笑着吻她，“那答應嗎？”
池念凝着姜息被笑意融開的清冷眉眼，仰頭緊緊捕捉姜息的唇，用漫長炙熱的吻給出回答。
·
在不久之後，她們的婚禮請柬會發給很多人。
上頭有新人的姓名，婚禮舉行地與時間，還有姜息提供的包往返機票與吃住的條件。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最終大多人都會應約前來。
其中一位受邀者是沒獨自出過遠門的大學生，跟朋友結伴而來。
兩個人在入夜後抵達，走在路上尋找附近預定好的酒店。
朋友向她介紹手機里新下好的軟件，“這是最新研究出來的安全系統，咱們走夜路的時候呀，獨自外出的時候呀，都可以提供智能保護呢。”
林琪琪點點頭，在輸入智能系統稱呼的時候，手指頓了一下。
“怎麼啦？”
“沒什麼。”
林琪琪搖搖頭，繼續在屏幕上輸入
朋友探頭過來看了一眼，“咦，好奇怪，幹嘛給起這個名字呀？”
林琪琪笑笑，“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想到的。”
按下確認鍵，她退出界面，看了看四周黑暗的街道，測試一樣地輕聲喊了下剛剛輸入的對象名
“666。”
手機震動了一下，令人心安的機械音平靜地傳出：“我在。”
·
婚禮當天，互不相識的人們聚在一起，為新人獻出共同的祝福。
鮮花草地，白鴿齊舞。
交換完婚戒，池念先一步上前親吻姜息。被姜息笑着溫柔地回吻。
臨時充當攝影師的姜俞感動得捂臉哭到忘了拍照，好在一旁的白楚然奪走相機，及時拍了下來。
台下有個小孩看得出神，被呂然注意到，看了看小孩的臉，笑着給這曾經在靈域轉她腦袋的小傢伙也拍了張帥照。
冬末的寒意已被徹底驅散，春與夏的交接之時，綠意葳蕤，暖意漸起。
這裏沒有瞬息萬變的刺激關卡，沒有一步之遙便顛覆變幻的奇妙世界。
這裏有觸手可及的真實，溫馨重逢的新友，以及，心意相通的親密愛人。
“在想什麼？”
“我愛你。”
“我也是。”
池念低聲補充，“好愛你。”
將一片飄落的碎花從池念發間摘下來，姜息握住池念的手，“天氣好，過幾天要再去放風箏嗎？”
池念將手指鑽進姜息指縫，跟她十指相扣，“好呀。”
年歲還長，一切來不及細數的過往，往後餘生都將款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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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