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着小府君踏入陷阱,白骨笑罵了一聲,強撐着爬起來,踉蹌着往前衝去,卻眼睜睜看着前方的夜幕扭曲一瞬,法陣隨之關閉,將裏面廝殺的戰場與外面的荒原完全阻隔。

白骨笑泄憤地甩了一槍,槍桿從虛空劃過,根本無法撼動法陣,他疲倦地撐槍慢慢坐在地上,戰後的疼痛在渾身各處兇猛地發作起來。

四下無人,白骨笑痛得倒地,蜷縮成一團,聲音極低地嗚咽了一聲。

一雙腳停在他的身邊。

白骨笑一驚,繃緊了神經抬眼望去,看到對方溫和的笑容,不禁怔住,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極致恐懼從心底騰起,如電流一般迅速傳至全身。

“這麼慘?”那人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笑着搖頭。

白骨笑渾身僵硬,木然動了動嘴唇:“你……”

“休息一下吧,小可憐。”那人抬手,一指點在他的眉心,靈絲刺入,白骨笑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閉上眼睛昏迷過去。

陣法中

“我有什麼本事救你回來?”逸靈王自嘲地一笑,眉眼秀美含愁,“救你的是魂主,我充其量算作你養傷期間的病友。”

“我天生死魚眼。”白骨笑隨口瞎咧咧,移開視線,不動聲色地將心底涌動的情緒壓下去,轉頭打量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

“想以這些雜兵來對抗我?林幽篁,你簡直天真。”小府君嗤罵一聲,揮舞長刀,剽悍的刀法捲起風雪,肆意砍殺。

然而林幽篁卻沒有現身,連原自障都一閃之後,隱入了遮天蔽日的暴風雪中。

小府君一腳踏入,已經發現此役兇險,千軍萬馬源源不斷地從暴風雪中衝出,手持刀槍斧鉞圍殺上來。

“這是活死靈在幽都的窩點?”白骨笑問。

白骨笑怔了怔:“啥意思?”

“阿逆說了,這次帶我來幽都,是讓我當全冥界的王來了,”逸靈王一臉天真快樂地告訴他,“笑笑,你要抓緊想一想,要哪座城做封地,你的封號,我想……我想沒啥用,估計阿逆會封你叫懷悠公……”

小府君在無休止的機械斬殺之中,逐漸煩躁。

這是一座裝潢雅緻的屋子,四周應該佈置了密不透風的結界,寂靜得連香爐里香灰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屋子裏的佈局、裝飾十分古樸,仔細看去,才發現門楣、牆壁、梁頂都貼着符紙,黃紙上寫滿了血腥獻祭、鎮壓亡魂的活死靈咒文。

逸靈王:“誰端誰還不一定呢?”

“我知道你醒了。”頭頂傳來說話的聲音,接着一個腦瓜崩敲在了腦門。

昏迷之前的記憶湧進腦海,他想起來了,在埋伏小府君的陣法外看到的那個人,就是這位天下聞名的“美麗廢物”逸靈王。

白骨笑無語地看着他。

陣法外

只有無窮無盡的靈兵彷彿不知死痛,仍然在源源不斷地一波又一波衝出。

逸靈王疑惑:“你這是什麼眼神?”

白骨笑無奈地睜眼,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疑惑道:“靈王殿下,我能問問你為什麼在這裏嗎?欸等等,我這是在哪裏?為什麼是你救我回來?”

逸靈王失笑,點頭:“不錯,是我們的窩點,極北寒境太冷,我們偶爾也會偷偷來中輿之地過個暖冬的,可千萬不能被冥府知道。”

白骨笑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微明,冥界天光不顯,看不出時間。身邊有人的動靜,白骨笑清醒后沒有聲張,仍閉着眼睛,仔細感知周圍。

“這個節骨眼上來過暖冬,”白骨笑呲牙一笑,嘲道,“小心別被一鍋端了。”

“什麼?”白骨笑覺得腦瓜嗡嗡響,他不知道已經過了多長時間,難道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異魂攻破幽都了?這怎麼都已經開始封賞了?

陣法中

小府君也覺得腦中一片混亂,被林幽篁引誘入陣法后,他感覺自己斬殺了十萬隻活死靈,遮天蔽日的暴風雪阻擋視線,每個方向都隱藏着詭詐的刺客。

他揮舞着長刀,兇悍的刀氣揚起風雪,所到之處,無數靈兵慘叫着魂飛魄散,魂片混着雪粒,被狂風颳起,漫天飛舞。

不對。

這感覺不對。

他發現自己在隱隱失控,像是有什麼東西充滿了胸腔,蠢蠢欲動,在催促他、激發他、煽動他,讓他逐漸煩躁、狂暴、嗜殺,有種想要毀滅全世界的衝動在體內橫衝直撞。

這不正常。

又一波靈兵撲了上來,他抽刀斬殺,靈兵的炁命輪爆裂,濁炁在雪空瀰漫……濁炁!

小府君驟然明白那種失控的感覺是什麼——他體內的濁炁,在不合年齡的暴漲。

他知道這個陣法的目的了,這是一個專門針對冥王的獵殺陣。

“這就是逆魂主的策略嗎?”小府君冷笑,“白日做夢,妄想獵殺冥王,也太不自量力了。”

原自障從容的聲音從風雪之後傳來:“當年妖界雲陽氏能夠做到的事,對於如今的活死靈又有何難?”

七百年前,陰天子誤闖妖界聖塔,被雲陽氏圍殺至半淬滅,說明冥王也可能被凡人所殺。

“妖界是妖界,陰陽有別,”小府君道,“可你們活死靈卻是祖祖輩輩生活在冥界,戰爭打輸還可以跪地賠款來平息,但殺害冥王的罪責,卻是非亡族滅種不足以贖愆的。”

原自障笑起來:“小冥王不要太單純,我方布下這樣的埋伏,難道就只為了殺你一個冥王?”

小府君強橫:“你還想多殺幾個?”

“倒也不需要多,殺你一個就夠了。”原自障祭出法杖,杖頂的骷髏撞擊金絲籠,發出詭異的鈴聲,仔細看去,才見那骷髏的嘴中,銜着一枚催魂鈴。

鈴聲撞動,又一波靈兵從風雪深處衝出來。

小府君揮刀斬殺,這樣戰力的靈兵,斬殺起來毫不費勁,可源源不斷地湧上來送死,帶來的是讓人難以遏制的煩躁。

他忍不住怒吼出聲。

此起彼伏的砍殺與慘叫聲中,原自障悠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十殿冥王,你資歷最淺、能力最弱,沒想到理解力也令人堪憂,直到現在都似乎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們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殺你,而是為了殺死你,從而撼動長夜九幽法陣。”

暴風雪中肆意砍殺的刀鋒驟然頓住。

螻蟻一般的靈兵嘶喊着衝上來,小府君迅速回過神,反手一刀揮去,無數靈魂瞬間化為烏有。

“哈哈哈……”原自障放聲大笑起來,“果然是這樣,哈哈哈哈……原來如此……”

陣法外

活死靈別院中,逸靈王愜意地坐在窗前搖搖椅中,手裏隨意翻着一本陳舊古書,他可能覺得自己快要君臨天下了,心情很好,樂滋滋地說:“冥王們以為瞞得很好,沒有人知道長夜九幽法陣的真正位置,卻不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心人一試便知。”

白骨笑:“什麼有心人?”

“原自障。”逸靈王快樂地搖着椅子,笑道,“上次在背陰山,你以為原自障只是為了招魂嗎?那隻要找個地方藏起來,隨便哪裏不能招呢?”

白骨笑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美麗廢物”,就見他彎起眼睛,笑得一臉純真,嘴裏卻吐出意味深長的話語——

“他是為了激怒陰天子。”

白骨笑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夜他們激烈的鬥法,後知後覺地發現原自障似乎確實將更多精力用在了攻心上,特別是那顆囚禁在法杖之中骷髏頭,那鬼東西的惡毒之處足以將陰天子逼瘋。

“事實證明,陰天子的每一次震怒,都引動了冥界的亂流,”逸靈王道,“你猜這意味着什麼?”

白骨笑面無表情,彷彿聽到自己腦中衝天而起的驚濤駭浪,木然地張了張嘴:“意味着什麼?”

逸靈王望向窗外陰沉沉的天空:“意味着冥王的心境與冥界的安穩高度關聯,意味着長夜九幽法陣根本不在什麼幽冥湖,而是維繫在冥王身上的。”

他說著,將手裏的古書隨手扔在桌子上,天光灑入窗子,白骨笑看清書上的名字——《鬼神不越疆》,不知是哪個版本。

獵殺陣中

被原自障一語戳破冥王和長夜九幽法陣的關係,小府君臉頰肌肉有一瞬間微妙的僵硬,他抬頭,環顧被風雪遮蔽住視線的虛空,尋找對方的藏身之處,冷聲嗆道:“瞎猜吧你,可笑,根本不是。”

“我已經開始憐愛閻羅了,”原自障陰陽怪氣道,“麾下竟是這樣的一群廢物點心,竟還為了你們捨棄了子珏……哈哈哈……”

小府君暴怒:“可惡!說了是你瞎猜……”

“那你急什麼?”

“你!”小府君泄憤般揮出一刀,大地應聲崩裂,狂暴的飛沙走石逆轉風雪,靈兵的慘叫聲在天地間不斷迴旋。

發泄出半分焦躁,他按捺芐體內暴走的濁炁,竭力尋回理智:“可即便你們在這兒殺了我,也動搖不了法陣分毫,有其他九位冥王在,依然能夠守住冥界的安穩。”

“是嗎?”原自障淡然地笑着,聲音不高不低,在嘈雜凄厲的戰聲中娓娓道來,“但我想,冥府既然有十殿冥王,那就意味着九人的力量不足以維持這個法陣。七百年前聖塔之戰我便早有懷疑,彼時閻羅已經登基為陰天子,怎會被雲陽氏幾隻家禽逼到半淬滅,現在想來,恐怕是因為在那不久之前,老泰山府君剛剛淬滅,而你這個小的還沒有足夠擔當,其他九殿冥王需要多承擔一份,從而拖累了他的實力吧。現在回憶起來,那段時間,冥界確實濁炁暴走、天災頻發。”

“一派胡言!全是胡說八道!”小府君咆哮,暴走的濁炁如海嘯般沖刷神智,他憤怒地揮舞長刀,風饕雪虐的荒原上一時飛沙走石、天地崩裂。

風雪深處,原自障祭出金絲籠杖,杖頂的骷髏急速旋轉,催魂鈴發出清脆的樂聲,他抬起頭,視線從帽檐下出去,看到小府君被困在法陣中逐漸沉淪,微微揚起唇角,吐出從容而又惡毒的笑語:“十殿冥王,你資歷最淺,死不足惜,但隨着長夜九幽法陣的失衡,其他冥王要分擔多少呢,如果有人本身已至末路,加重的負擔是否會使他立即淬滅呢,嗯?”

冥王之力難以遏制地噴涌而出,小府君心境大亂,一刀斬殺擋在前方的靈兵,踏入風雪深處。

霎時,天地頓轉,風雪驟停,一座崢嶸軒峻的宏大宮殿出現在眼前,閶闔九重,珠簾綃帳,空氣中瀰漫著細微的酒香,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泰山殿。

重簾之後傳來爭吵聲。

小府君僵立在原地,腳下似有千斤重,只能遠遠地看着重簾之後模糊的人影,一步也邁不過去——

那個坐着發脾氣的無疑是楚江王,而那個站在他面前,穿戴冥王衣冠,拉着他連哄帶笑的,卻不是自己。

那是上一任泰山府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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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精閻王的心機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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