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師尊他只想飛升(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師尊他只想飛升(完)
察覺到這一點的瞬間,南渡出劍的速度幾乎是立時就變快了。
凌厲的劍風掃過,無妄被迫後退一步,腳尖點在白玉長階上,眼神一變:“你當真要殺我?”
他負手而立,聲音冷冽:“阿昭,你這是在弒父。”
南渡冷笑一聲,沒有任何的猶豫,飛身踩上大殿的巍巍石獅,長劍從無妄的肩頭擦過:“怎麼,你都能殺妻,我便不能弒父?”
無妄:“得大道者不拘私情,一個女子算得了什麼,再說了,就算是我殺了那麼多人,他們不還是叫我神君嗎?”
“這個世界,飛升才是一切,那些愚蠢的百姓只需要一個虛假的神明,只要你飛升,沒人會在意你用的什麼方法。”白玉長階被南渡寸寸挑起,無妄的腳步在殿門停住,嗤笑道,“唯有你,婦人之仁。”
“蒼梧已經為你布了一個絕佳的局,可你竟然將他攔在青州城外,那上萬發狂的妖獸和弟子就是你的登雲梯,可你分明已經開了殺戒,竟然還試圖從毒障之中救人。”
“瞧瞧那些毫不知情的幸運兒們是怎麼說你的,殘忍嗜殺,當下十八層地獄,烈火烹身。”
“若是你聰明一點,讓他們所有人都死在鹿鳴山,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樣,居然連個祭祀的廟宇都沒有,難怪要在凈世佛湯里待滿一年才出來。”
“聰明?”隨着兩人的交戰,緊閉的殿門發出沉重的悶響,寰宇之上,饕餮巨獸悄悄扭轉了腦袋,南渡不躲不避,依然繼續向前,“難道像你一樣,不逢山血流成河,你將靈機閣滅門,卻還享受着他們後人的祭拜。祭祀?你說這話的時候,不會擔心一道雷把自己劈死嗎?”
他向前一步,單手握上月照,凌空一劈,血河長劍在一瞬間斷成兩半,隨後,他將劍刃壓在臂下,手肘前屈,幾乎以一種不可能的速度,一劍劃破了無妄的喉嚨。
“月照生悲憫之心,你本該走的是自在道,鹿鳴山……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
“天地有序,神明有則。殺戮,就是不凈世的法則。”
轟——殿門應聲而開,大殿之內是鑄就的神明金身,神像睥睨大地,金光從輝煌的大殿灑下,彷彿神佛度化世人的慈悲光輝。
血腥味與水聲交纏,南渡的下巴被掐出紅痕,直到他因為疼痛開始發出窒息般的忍耐嗚.咽,衛泱才終於鬆開人,面向了雙目圓瞪的金剛。
他單手結障,澎湃的靈力擋住試圖前行的金剛,隨後用另一隻手捏住南渡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舌尖撬開齒關,金剛的破障聲在耳邊響起,可是衛泱不管不顧,像是餓猛了的野獸般長驅直入,誓要從南渡嘴裏撕下兩片血肉來。
南渡脊背撞上長柱,又提劍站穩身體,他的嘴角溢出一絲血線,可修為卻彷彿在那一刻開始暴漲。南渡身為實驗體,本就是欲挫欲強,天上闕位面壓制減弱,那種因為鮮血而燃起的興奮與愉悅在一起在他的胸膛涌動。
血河長劍與月照相撞,在霜雪劍身上吞噬出一片血紅,南渡胸腔震蕩,被迫後退一步,無妄望見他手中被殺意侵染后卻沒有復原的佩劍,目光一凝:“不對,這不是你的命格。”
“在他來興師問罪之前,我得把這裏,打掃得乾淨一點。”
南渡因為這話心頭一跳,卻見衛泱提起逐光,一劍劈上了巍巍長殿,金光擋住去路,南渡剛想上去幫他,就被衛泱回眸冷冷一掃,語氣冷硬:“站住。”
“百姓殺戮牲畜為生,上位者殺戮百姓為生,能死在神明手上,是他們的榮幸。”
“都說了,我有一個徒弟。”
金剛怒目,猙獰着撲向南渡,南渡回過頭,似乎是因為還是讓他看到眼前的場景而感到抱歉,帶着點鮮血的臉上勾勒出一個討好的漂亮笑容來:“生辰快樂。”
*
等衛泱飛升的時候,不凈世的漢白玉長階已經盡數被血浸透,南渡提劍站在階上,面前是十八道慍怒神影。
“原本還想念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現在……倒不必留這個情了。”無妄身後的仙袍無風自動,他手提血河劍,站在一片金光之中,卻彷彿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濃郁的陰風朝着南渡席捲
而去。
“新神!”金剛聲如洪鐘,迴響天際,“你不是殺戮道,不該來此不凈世!”
“你應當加入,而不是……妄圖顛覆!”
“聒噪!”衛泱輕蔑地冷哼一聲,“我師尊都不管我,你管我?”
被人追到這裏,無妄的神色終於變了,雙手向外展開,一把鮮紅長劍出現了在他的手中,劍身詭譎陰晦,紅光灼灼,像是不逢山下無數哭嚎的亡靈。
南渡不祥的預感更甚,只得聽話停住腳步,看着衛泱從他手中奪過月照,雙手同時持劍,一手殺戮,一手救贖,澎湃靈力如同巨浪般,洶湧地沖向大殿!
黑白兩氣糾纏,殿裏的佛影金身幾乎在一瞬間化為糜粉,順着登仙台灑向世間,像是神明為人間慶賀的一場璀璨煙花。
衛泱幾乎一瞬間就欺身而上。
百姓們紛紛抬頭,稱這乃是天上的其他神仙在恭祝聖尊飛升,乃是大大的吉兆,想必此刻的天上闕,早已是瑤池夜宴,蟠桃盛會。
無人猜到,他們所謂坐在宴會中央的聖尊,正俯身望向一張白玉床,指.節沿着床上那人赤.裸而繃緊的小.腹寸寸往上:“這裏,也有一道。”
“這……這是……”南渡偏過頭,雙手蜷起試圖抓住什麼,卻因為這靈玉過分平整濕.滑,只能徒勞地滑動摩.擦,“這是之前無妄……”
“好。”衛泱點頭,靈力從他的指尖溢出,透過白玉,悄無聲息地治癒那道傷痕。
隨後,冰涼的指.尖順着中間薄薄的一條線繼續上滑,最終在胸口那朵火焰般的蓮花停下:“那這裏呢?”
“嗯……這裏……”玉床溫熱,治療的時候有種奇怪的炙.烤,南渡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板上的鯰魚,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掙扎翻身,卻被衛泱緊緊地按住。
他的手.指在那朵佛怒蓮花上擰轉按壓:“那我來說?”
“因為殺戮道的飛升者要進入不凈世,都要去先去佛湯里滾一遍,洗髓伐骨,褪去滿身罪孽,是嗎?”
蓮花逐漸盛開出艷麗的嫣.紅,像是白玉上的漂亮浮雕,卻又被衛泱指骨擠壓出凹.陷:“您修的不是自在道嗎,師尊?”
“你在替誰擋劫,又要去換誰的命格?是您那成了魔尊的徒弟,還是……”衛泱的手一點點撫上南渡下巴上被掐出的紅.痕:“你剛剛成親,洞房之夜的……夫君?”
“衛,衛泱,”南渡試圖抓他的手.腕,“你知道的,我是執行者,佛湯對我造不成什麼影響,況且我只是待在系統空間裏,時間一調就過了。”
“哦?”衛泱似笑非笑,“所以我這一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師尊是一點都不知道了?”
完蛋,怎麼還能自己給自己挖坑跳。
南渡暗罵一聲,衛泱的另一隻手卻已經緩緩下移,薔薇戒指反覆擦過褶.皺,彷彿在河中漾起經久不息的陣陣波紋。
“不,不是的,”南渡的眼角因為急迫而發紅,“我,我看到了,上元節的花燈……很漂亮。”
“所以師尊剛剛又是在騙我。”
衛泱磨了磨后槽牙:“真是個騙子,師尊。”
“收徒是在騙我,入魔是在騙我,連成親都是在騙我。”衛泱冷笑一聲,“真可笑,您唯一沒騙我的,居然是飛升這件事。”
“您的確從一開始……就只想飛升。”“難.受嗎,師尊?”衛泱附在他的耳邊,“求我也沒用。”
“讓我想想你跟我成親是為了什麼來着?”衛泱緩緩地將逐光劍塞進南渡手中,“為了它,是嗎?”
衛泱手.指一松,徹底抽身:“那今日師尊,就用它吧。”
劍柄處是繁複盤旋的惡龍,匍匐試探着鑽進洞窟,裏頭幽閉黑暗,失去視覺的惡龍毫無章法地亂竄,洞窟開始因為擴大而變得潮濕,雨水匯聚成甘.甜的溪流。
不一會兒,洞中天光乍亮,風聲簌簌而進,卻又被雪白的雲朵填.滿包裹,凝固的溪水重新開始流動,與一道乳.白交織,蜿蜒而下。
*
“不許睡!”
南渡幾乎是昏睡過去,卻又被衛泱咬着肩膀叫醒,那朵蓮花已經破敗不堪,南渡全身無一處不在酸痛。
可衛泱自己習慣了不睡覺,卻也不讓他休息,像是怕一閉眼就覺得這是一場隨時可醒的夢境,貼在南渡耳邊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師尊?”
“嗯?”
“不是這裏,是……”衛泱頓了下,“你原本的名字。”
南渡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輕聲道:“南渡。”
南渡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沒有父母,有人收養了我,他叫南河,便於我取名叫南渡,我活在一個冰冷機械的世界裏,他說,人不渡人,唯有渡己。”
可渡己,卻往往最難。
這只是一個名字,但不知為何,衛泱聽到的時候,卻覺得一股疼痛酸澀從心臟蔓延到鼻尖,他努力眨了下眼睛,將手上的戒指伸到南渡面前,試圖轉移話題:“那這個呢?”
“有個小孩子告訴我它叫薔薇,可是我種了很多遍,薔薇沒有黑色的,我種不出來,我種不出來黑色的薔薇。”
衛泱的語氣裏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慌,像是知道任務完成之後,他與南渡必然面臨著分離,他的語氣哽咽,卻又一隻手撫上他發紅的眼角:“別怕。”
“會見到的,”南渡笑了笑,“黑色的聖誕薔薇,永遠在下雨的城市,潮濕的霓虹燈管和壓在頭頂的高樓,你會都見到的。”
“你相信嗎?其實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
衛泱沒聽懂南渡的話,只是道:“你說的是沈沅?”
南渡搖了搖頭:“比那還要久。”
“這朵花,其實是你送我的,”南渡扣緊衛泱的手指,與他一起望向手上的黑色薔薇,“記得保管好。”
執行者不能帶原世界的東西,這是他唯一留在身上的了。
“那你會想起我嗎?”
南渡頓了頓才點頭:“嗯。”
他的任務積分攢夠了,卻只能有一次改動世界線的能量,南渡輕輕地撫上了衛泱的臉頰,笑道:“我會送你回家。”
衛泱沒聽出這和南渡帶他回家的差別,只是依戀地埋在南渡的肩頭:“我也很想你,師尊。”
“很想很想。”
二十歲的一整年,衛泱沒說過一句思念。
他不讓百姓給南渡立廟,甚至破壞了天蒼山試圖給南渡鐫刻的石碑,坊間甚至有留言說,當初南渡與衛泱一起不過只圖修為,二人從未有過感情。
可直到幾年之後,有位買了聖尊畫的人不小心將茶水滴到了畫上,忽然發覺那畫見了水,居然在右下角又多出一塊東西來。
那是一輪月亮。
天上宮闕,明月皎潔,其下附有一行小字,壬戌年十二月一日作,贈:吾師愛妻。
聽聞此事,眾人立刻跟風查驗,才發現衛泱居然在所作的每一幅畫裏,都藏了這樣的玄機。
它們日期不一,物品不一,從二月到二月,從院中的桃花到街邊的糖人,一年二百六十五日,兩千四百零九幅畫,每一幅每一句,都在訴說著愛意。
春風遍染,寸寸相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