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唐枝昕抿了一下唇，認真的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凌楚楚的眼睛，溫和道。
“我想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對待小漂亮這種溫柔易碎乾淨明亮的人，就連說話都要掌控着尺度，小心翼翼的，不要太大聲嚇到人家。
“秘密基地”四個字，從她唇中吐出，映襯着此時已經黑下來的天空，還有身後暗色的城堡群，顯得那麼神秘。
凌楚楚的眼睛悄悄地亮了起來。
小楚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癖好——她喜歡看恐怖懸疑的電視。
那種有各種恐怖氣氛籠罩的情節，涉及到各種神秘現象的電視，簡直就是她的心頭好。
從小在新城，凌楚楚接觸到的一切都是被包裝好的、得體的、精緻的、合乎禮儀的，以至於看到那些恐怖懸疑的電視時，無法自控的被吸引住了。
她會一邊害怕的心臟咚咚直跳，一邊又忍不住從指縫裏露出一雙眼睛看。
唐枝昕見她神色動容，知道對方在猶豫，忍不住開玩笑道。
可即使光線不夠，唐枝昕也能透過對方撲閃撲閃的一雙大眼睛，接收到凌楚楚的生氣。
這兩個同屬於聯邦的地方，充滿矛盾，但又聯繫緊密。
這已經是舊城人的日常了。
凌楚楚揪着自己的裙子，遲疑的朝後看了一眼宴會廳。
她平時和戚霜他們相處習慣了，這會兒對着凌楚楚，努力想表達親近，卻一不小心就顯得…像個壞蛋。
“！”凌楚楚飛快往旁邊挪了兩步，從動作上拉開和唐枝昕的距離，氣鼓鼓的鼓起了腮幫子。
“你父母和我母親難得見面，晚宴還不知道要多久。你跟我去秘密基地，總比留在裏面有趣？”
“那…好吧。不過我們不能走太遠。你不能帶我去危險的地方，不然，我的生活管家會來找我。”
她一直記得妙妙阿姨叮囑的話，不要亂跑，別去太偏僻的地方。
唐枝昕說的秘密基地，會是這樣的地方嗎？
“大人很沒有意思。我的秘密基地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你看了會喜歡的。”
好奇心變成了小喵喵，在凌楚楚心間撓。
也難怪新城的人，對舊城，總是懷着一種像看待蠻荒之地的偏見。
她一本正經的開口拐騙凌楚楚。
她奶白的小臉泛起了惱怒的紅暈，只不過在夜晚的路燈下，顯得不那麼明顯。
能被這種玩笑嚇到，膽量是真的很小了。
充斥在舊城孩子圈裏的，通常都是訓練、打架、訓練、打架。
唐枝昕噗嗤一聲笑出來，又忍住。
“逗你玩嘛。別生氣。”
凌楚楚一驚，站在長廊下，膽戰心驚的看了看四周，下意識朝唐枝昕靠了一步，小臉立刻白了幾分。
舊城的一切都太新奇了。
小公主雖然對她沒有信任度，可畢竟年紀小，見過的人和事情也少，在唐枝昕說了這番話后，她心裏的天平終於移動了一下。
她並不是對方第一次看到時，那副凶神惡煞不講理揍人的形象。
她正是對外界最嚮往和好奇的年紀，看什麼都覺得有意思，哪怕心裏害怕唐枝昕，可聽到“秘密基地”幾個字，還是不可避免的放下了几絲戒備心。
連句髒話都不說，只知道拿杏眼奶凶奶凶的瞪人。
唐枝昕沒有哄人的經驗，甚至連主動交朋友表達善意和好感的經驗也沒有。
才剛鬆口，凌楚楚又像是想起什麼，有點遲疑的開口。
還沒長大的唐枝昕，在面對踩在自己審美點上的小漂亮時，開始頭頭是道的忽悠，並且在從一開始的生疏，慢慢轉變成嫻熟。
新城對舊城有多抵觸和充滿偏見，舊城就對新城有多嚮往和期待。
這副被嚇到的戒備模樣，叫人看了想一把摟住親一親。
唐枝昕很快做出了反應。
小漂亮就連生氣的樣子，也和他們這些舊城的人不一樣。
只不過遲了，反應過來的凌楚楚，已經知道她是在拿自己開玩笑。
連帶着，唐家的古老城堡，也透着一股穿過舊時光撲面而來的神秘氣息。
唐枝昕當然知道這一點。
哦，嚴格的說，連奶凶都算不上。只有奶。
反正哪怕胳膊扭到了，只要去醫療艙睡一晚，第二天起來就重新好胳膊好腿。
可是…她還是希望能夠扭轉小漂亮對自己的偏見。
“有鬼怪，很恐怖。”
“…秘密基地，安全嗎？”
她圓眼睛亮亮的，可愛到沒法說，像是要藉助生活管家來敲打唐枝昕，話語裏都是警惕。
睜大了杏眼看唐枝昕時，後者唇角翹起，臉幾乎要笑開花。
小漂亮。
唐枝昕要被小漂亮萌死了，她聲音都不由自主變溫柔，像在哄比自己小的小寶寶。
“好的好的。不去危險的地方。”
躲在角落裏看到這一幕的兩個黑影，忍不住開始嘀嘀咕咕。
“老大她變了。她以前不這麼溫柔…戚霜，你看到沒？老大剛才和人小漂亮說話那樣子！”
“切，這算啥？換我是老大，我比她變得還多。你看看人家小漂亮，以後肯定是Omega，不用說的，咱們老大不得對人家好點？青梅竹馬就得從小培養，你懂不懂。”
戚霜年紀大一點兒，自詡自己懂得多，摸着下巴開始分析。
“以前我就覺得，柳沫纏着老大，老大還不理她，是不是咱老大交朋友眼光太高？現在我知道了！得看臉！”
不過，老大的確變化很大。
唐枝昕在這一片街區，他們這群同齡人里，向來都是拳頭嘴硬、嘴巴最毒，人也最野的。
所有人都認定了，將來一旦分化，唐枝昕肯定是整片街區最強的猛A。
雖然說，分化第二性別這種事情，要看幾率。
可基本上能從小時候的各種傾向，確定個八九不離十。
唐枝昕在戚霜和藍琪眼裏，那就是未來的Alpha之光，他們人生的導航。
那種不由自主散發的酷帥勁兒，以前可是讓戚霜和藍琪都羨慕到不行的。
結果…老大對着他們的時候那麼酷，一轉頭對上人家漂亮小妹妹，直接就換了個性格，這怎麼不讓人震驚！
藍琪兩人偷摸看了一陣，不住的長吁短嘆。
“我長得也不醜吧？怎麼沒見老大對我那麼耐心？”藍琪摸着臉，一臉愁容的感嘆。
戚霜在路燈下盯着她仔細看了會兒，開始搖頭。
“不醜，就是美不到老大心坎兒。平平無奇。”
說實話，她們倆都長得不醜，放在人堆里，也算是容貌中上的。
只不過，如果把比較對象換成人家那小漂亮的話，嘖，那是被人家按在地上碾壓的慘烈。
“我靠，老大是要帶仙女去秘密基地！”
現在幾人對凌楚楚的稱呼，要麼是小漂亮、要麼就是仙女，直接都成了專屬代號了。
藍琪站了起來，沖戚霜擠眉弄眼。
“我們跟過去瞧瞧看？”
戚霜遲疑：“不好吧。被老大發現了…”
畢竟今天晚上他們能留在這裏住，都是好一頓死纏爛打才磨得老大鬆口同意的。
藍琪：“你不去我去。”
她用過了醫療艙，白天身上的傷都好了，這會兒像隻身手矯健的猴子，躥入了灌木，跟了過去。
這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戚霜嘴上說“跟着去被發現了不好吧”，動作也一點兒都不含糊，她直接三步並做兩步，跟在藍琪身後也做起了小尾巴。
秘密基地就在唐家古堡後面的山洞裏。
走到那兒，對着冷風一吹，凌楚楚就開始猶豫了。
“…還沒到嗎？”她心裏打鼓，有點害怕。
遠離了古堡的路燈範圍，後山這一片的山洞，蒼茫的就跟偏遠地方里的航拍圖一樣，陰森森的，沒點兒人氣。
剛好後山颳起了風，頭頂的樹木蕭瑟的搖晃起來，幾片落葉飄到了凌楚楚腳邊。
小公主愣了愣，心臟開始咚咚咚狂跳，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本能的害怕起來。
“你害怕嗎？我牽着你，行不？”
唐枝昕當慣了小夥伴里的老大，沒那麼細膩的情感，見凌楚楚抗拒，直接就牽住了人家手腕。
然後…
她加快了步伐，把凌楚楚像只小雞仔一樣牽着，讓人走得跌跌撞撞。
速度是上去了…
可她走得太快了，因為迫不及待，所以顯得過於急切。
因為四周環境對凌楚楚來說，那樣陌生和漆黑，直接激發小楚楚心裏的恐懼。
“你放開我…”她停住步子，明亮的杏眼望着唐枝昕，顯出強烈的抗拒。
唐枝昕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急切，似乎嚇到了面前的小漂亮，她輕聲解釋着，並沒有鬆開手。
“就在前面了，再走幾步就到。快了。”
她是真的想帶凌楚楚去秘密基地。
可正是因為這樣的急切，配着“快到了快到了”的台詞，像極了想方設法把人拐走的人販子。
後山叢林裏有很多不知名的鳥兒，它們習慣了在黑夜裏亂叫。
尤其是烏鴉，叫聲又大又凄厲，嗓門那麼大，還又一身黑，從古至今就代表着不詳。
嘎—噶——
不知名的鳥兒，發出了喪鐘一樣的警報聲。
凌楚楚被嚇壞了，她聲音甚至帶上了點兒顫。
“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她打定主意，只要唐枝昕一鬆開手，自己就往回跑。
這人太壞了，大晚上帶自己往各種荒郊野嶺跑，那個所謂的“秘密基地”肯定藏着壞人。
她一下子想起來所有講了壞人的故事，警惕心直接拉到了滿格。
童話故事裏的小紅帽要去見外婆，就被大灰狼壞蛋想方設法的騙着，要把她當做食物吃掉。
這會兒凌楚楚對唐枝昕的抗拒，如果能用數字去衡量，那肯定已經到了一百滿分。
唐枝昕感覺到對方的抗拒，無奈的笑了。
她握着小漂亮纖細的手腕，嘆氣。
“我現在鬆手，你肯定就跑了。”
從小就在舊城的大街小巷混着的，唐枝昕看人自然有一套，知道小漂亮口是心非，現在指不定在心裏把自己想成什麼壞樣子呢。
“現在不行。”
她扯了扯唇：“等到了地方，我再松。你看不清路，容易摔跤。”
她挑眉，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直接和凌楚楚心裏的大壞蛋完全重合。
凌楚楚被逼急了，像個炸毛的兔子，一口咬了下去。
唐枝昕拽着人家的手腕，被拉了過去，迎來了一排貝齒。
然而小兔子的牙齒還帶着尖尖，足夠尖利，疼得她眼睫顫了一下，想倒吸口冷氣，卻忍住了條件反射的反擊舉動。
——小漂亮那麼弱，根本經不起她一點兒動作。
打小唐枝昕就沒那麼憋屈過。
半點沒招惹人家，還好心好意想帶人去看秘密基地，結果被反咬一口，還不能還手…
小漂亮看着柔柔弱弱，文靜的像個小公主，咬起人來…
艹，好TM痛！
唐枝昕幾乎聯想到了吸血鬼這樣的生物。
不過，這種西方傳說里的生物，顯然配不上小漂亮這樣的美貌。
她忍着痛，面不改色的開口。
“咬夠了沒？”
凌楚楚閉着眼睛，睫毛一顫一顫，像只撲騰的小白鴿，被人抓到手裏，無力的用鳥喙啄人家。
她使了很大的勁兒，牙齒都快咬酸了。
可是抓着她的那人，卻好像根本不怕疼，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人家甚至還有功夫，雲淡風輕的問她一句“咬夠了沒”？
凌楚楚一下子滿是挫敗感和惶恐，小腦袋就這麼頓在那兒。
咬着唐枝昕手腕的力道，也慢慢變小，然後僵硬的保持着這個姿勢。
彷彿哪怕不是人家的對手，她也絕不會就這麼束手就擒。
小性子還挺倔強的。
看着這個新鮮出爐的小石像，唐枝昕語氣戲謔。
“我要是壞人，你剛才咬了我這麼一口，我能放過你？”
“壞人能讓你這樣欺負？”
“我母親和你媽媽認識，是多年的老同學，感情深厚。我能背着她做出那種把你拐了賣了的事？”
她似乎知道小漂亮是怎麼想自己的，一連說了好幾句打消凌楚楚的不安和猜疑。
大概是咬了人家一口，泄了點憤，凌楚楚的小腦袋瓜冷靜下來，忽然發現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她如果真的是壞人，打架又那麼厲害，剛才肯定會還手。
想通了這一截，凌楚楚飛快的站直小身板兒，鬆開了小嘴，像只小烏龜終於放棄了攻擊。
唐枝昕將手腕舉到自己跟前看了一眼，眼皮抽了抽。
小漂亮的牙口還挺好，這一口很深，估計要留疤。
凌楚楚低着頭，並沒有往人家手腕上看，她這會兒腦袋有些亂。
唐枝昕卻根本不是那種會吃啞巴虧的人。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讓這小漂亮扭轉一下對自己的印象，現在被正主咬了這麼一口，當然要好好利用起來。
唐枝昕咳嗽一聲，將手腕上的傷口給凌楚楚看。
“要留疤。你下嘴那麼狠啊？”
凌楚楚看了一眼那傷口，發現自己的牙印在上面，還滲了血印，小臉立刻泛白。
“嘔…”
下一秒，小漂亮蹲在地上，吐到快暈。
唐枝昕：“…”
小漂亮實在是太菜了。
等吐完了站起來，凌楚楚直接腳底板兒發軟。
她輕吸了一口冷氣。
“我不想去了。”小楚楚清脆的聲音響起，捂着耳朵，扭頭就要走。
後山的風聲，聽着人心裏發慌。
她才走了沒幾步，被唐枝昕輕易追上。
唐枝昕擋在她面前，好聲好氣道。
“別，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
她還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低聲下氣的請人家去自己的秘密基地參觀。
凌楚楚抿着唇，垂着腦袋，看着是小可憐的樣子，聲音卻溫溫柔柔的，有自己的主意。
“我不想去了。”她又重複了一遍，看起來很有主意。
唐枝昕沉默了一陣，沒轍了。
她聳肩，微微抬起下顎，讓開了身形。
“我送你回去。”
就是心裏怪不是滋味兒。
自己掏心掏肺，想要和小漂亮分享秘密基地，人家卻很抗拒，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完了她還被咬了一口，半點被討着好。
哎。算了。不勉強人了。
“我送你，行吧？”
凌楚楚見她這麼好說話，一下子從剛才極力要帶她去秘密基地的熱切勁兒，切換成了安靜下去的委屈小黃狗…
凌楚楚腳步挪了一下，抿着唇，重新停住身形。
光從背影看，唐枝昕透着一股委屈和寂寥的味道。更何況，她還輕輕嘆息了一聲。
凌楚楚咬了咬唇，終於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夜風裏，唐枝昕聽到了從小漂亮那裏傳來的聲音，細細的，文靜又清脆。
“真的不遠了嗎？”
唐枝昕猛地轉過臉。
唰！
悄悄躲在暗處跟着的藍琪兩人敢對天發誓！他們絕對看到了老大剛才豎起來的小狗尾巴！
就小漂亮一句話，直接讓剛才還頹喪下去的老大，重新恢復亢奮。
這…美貌的威力如此大的么。
唐枝昕跳回凌楚楚身邊，黑暗中，丹鳳眼上揚，眼尾是笑着的弧度。
“當然，就在前面！我保證不遠。”
她的心情重新恢復了艷陽高照，甚至有心情去牽住凌楚楚，擔心她摔倒。
然而小漂亮卻很不給面子，驕傲的如同小公主。
在唐枝昕伸手過來牽時，她將小手往後面一背。
“我自己能走。”
話音落下，凌楚楚被腳底下的藤蔓絆了一下，整個身體向前撲去。
唐枝昕眼疾手快伸出手，將人撈了回來。
唐枝昕：“…還能走嗎？”
她發現了，小漂亮不僅好看，還是個喜歡逞強的傲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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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