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
第十一章真相
今天預定的拍攝場地是市中心的菲爾德酒店，這家酒店在S市本地有兩百年歷史，整體都是歐式裝修，從外面看造型像個城堡，裏面的佈置更是富麗堂皇。
盛氏包下了這整座酒店，兩天一夜的時間。
早上七點，酒店門前的大花園剛剛被專門負責園藝的園丁澆了水，覃晚走過去時手背碰到了幾滴新鮮的水珠。
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忙得腳不沾地，覃晚穿得簡單低調，帶着帽子口罩，又不是什麼大牌，剛到的時候沒幾個人認得出她。
覃晚也習慣了這樣，沒什麼感覺地從向玟那要了副導演的聯繫方式，打電話跟他說自己到了。
沒一會兒，副導就來找她了，帶着她進了化妝室。
化妝師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見到她時熱情又爽朗，笑了兩聲拉着她坐下。
“Wan,youaresopretty.”
覃晚點點頭，禮貌的笑：“Thankyou.”
她上學的時候英語就很好，小時候媽媽還正常的時候對她的學習要求嚴格，也很注重她的英語聽力，經常給她放磁帶聽，後來雖然沒能繼續讀書了，她也總會用空閑的時間學英語。
覃晚的眉頭不自覺越皺越緊，化妝師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讓覃晚短暫的回神，她看着鏡子，鬆開眉頭。
她想起四年前網絡上的言論，不知道是誰要打壓她這個沒什麼本事的新人，放了那張照片之後又不斷挖黑料出來。
沒有人要管吃到的瓜是不是真相。
她徹底成了一個人人喊打的娛樂圈小丑，所有關於她的關鍵詞都不堪入目。
幾乎不見天日。
她活得好像失去了意義。
所以沒人知道那張照片里的她是在演戲。
她被P遺/照、P黃/圖，在各種公安官方微博發的抵制校園暴力的微博下收到艾特，私信里全是站在道德制高點對她進行質疑和辱罵的聲音。
掙扎那黑料中的兩分真。
她真的有參與過校園時期的打架鬥毆。
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希望她死，都叫她滾。
最開始的那張照片是她的拍過一個角色照，只不過那部戲她拍到一半被砍了，空降來了一個小姐把她給替了。
她才是潛規則的受害者。
#覃晚滾出娛樂圈#
#覃晚潛規則#
#覃晚校園暴力#
#覃晚黑料#
她當時微博也迅速被黑粉佔據，只需要一句“這個潛規則上位的糊咖今天死了沒”就可以在她微博底下收穫上千點贊成為熱門。
黑料有真有假，兩分真，八分假。
她甚至摸爬滾打了許久還沒有站穩腳跟，就被許多人痛罵推搡着趕出娛樂圈。
她拿不出證據，公司也無意為她公關處理，背後煽風點火的人也不知道是誰。
然後思緒又陷進過去中掙扎。
化妝師的妝前和底妝都做的很細，覃晚垂着眼皮，臉被一下一下輕柔的拍打着，她思緒漸遠。
沒人知道她為了演那個角色在鋼管上擦出、摔出過多少傷。
她就是一個網絡時代的犧牲品，成為人們宣洩負能量彰顯正義感的渠道。
但那不是校園暴力。
是反抗。
是在初逢大變、失去了一切之後，她鼓起勇氣選擇的自保方式。
那些人都喜歡看她掙扎，看她被玩弄，每個人都想把她留在泥沼中，一刻都不讓她喘熄。
那時候她是多麼恨自己外貌，又是多麼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但沒有人救她，而在後來的那場網絡暴力的狂歡中，也沒有人認真探究過真相。
網民只需要看到一張她拿着棍子站在打架的人堆里的模糊照片，就可以補充出千萬個故事。
給她千萬個罪名。
而她受過的傷痛和虐待，沒有人會相信。
這個時代多好啊，讓人一炮而紅，給人無數的機遇；可是這個時代又有多爛啊，為了博眼球和點擊量，營銷號可以肆意扭曲事實，貼上□□的壞標籤就可以引起網友的正義審判，給人判死刑，真相和後續無人問津。
向玟很心疼她，也怒其不爭似的問過她，為什麼不辯解，為什麼不發聲明。
覃晚的睫毛顫了顫，她想，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因為沉默讓我覺得我還有尊嚴。”
她腦海里跟驚雷一樣，這句話反反覆復的炸出來，炸得她心跳加快，炸得她整個人像被丟進苦海里，又像被扔在刀山上。
她受自尊心的煎熬，也受自尊心的救贖。
因為如果沒有自尊了，她都稱不上是個人了，特別是在那幾年。
“Wan,youreyeslooksodejected,Ifeelalittlebitheavyhreatedtoo.”
（晚，你的眼神那麼沮喪，我也覺得有點心情沉重。）
“Iknowyourcharacterisalsocoldandmelancholythistime.Youareveryinfectious.Iamlookingforwardtoyourperformance”
（我知道這次你的角色性格也很冷漠憂鬱，你非常有感染力，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覃晚抬起眼皮和化妝師對視一眼，旋即又去看鏡中的自己，這個妝很重修容，她的輪廓被很好的揚長避短，突出了臉部的優勢，修的非常深邃而有韻味。
眼影很大面積，眼線也比她平時習慣的畫法要誇張，但整體的眼妝並不奇怪，大地色為主，眼窩出加深了陰影感，顯得她五官十分立體，睫毛卷翹纖長，有種精靈的靈動感。
她的臉本身就可塑性強，這種歐美風格的妝她駕馭起來竟也不違和。
還沒有成妝就已經看得出風情和高貴。
她笑了笑：“Yousurprisedmetoo.”（你也讓我感到驚喜）
化妝師給她夾睫毛，眼皮上細微的扯痛讓覃晚有了幾分活在現實的感覺，她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
然後呼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許再受過去的折磨了。
她習慣了自己消化情緒，也深知沒有人能兜住她這些委屈和這些負能量。
她只能自己跟自己犟着。
而這一口氣，能撐多久呢？她自己都不關心。
整個妝其實不太複雜，大牌的廣告注重精緻感和高級感，眼妝和唇妝都很簡單，她的皮膚瑕疵很少，天生的骨相輪廓感分明，不需要多麼精心地分區修容，化妝時間只用了半個多小時。
造型師很快接上來為她做頭髮，門外有人敲了敲門，用滑輪小板車推進來一個穿着她今天拍攝要換的禮服的模特。
覃晚沒在今年四大時裝周上看過這套裙子，可能是下半年的超季高定新款，還沒對外公佈過。
整條裙子都是藍色的，只從胸到側腰的位置有一條黑色的陰影，覃晚仔細盯着看，才發現那一片都是碎鑽，亮晶晶的，在燈光下折出七彩的光。
裙擺很長，質地柔滑光澤感強，像迪士尼電影裏公主的裙子那樣。
背後從肩部到腰身有一個倒三角的鏤空，背部好看的人穿上會很襯身材。
造型師給覃晚燙了捲髮，其實只是很簡單的一個捲髮，但因為她發量多，也卷了半個多小時才差不多弄完。
後續又給她抹了些精油讓頭髮看起來更漂亮。
因為是走高奢路線的廣告，造型也貼近歐美那邊，頭髮弄得不算蓬鬆，頭頂有些貼頭皮，妝容上鏡后看着也乾淨，要靠過硬的顏值和天然的輪廓才經得住鏡頭全方位無死角的考驗。
覃晚照照鏡子，沒說話，和造型師點了點頭，就起身去換裙子了。
這個場要拍的重要畫面是覃晚走上酒店中央那個寬大恢宏的樓梯的背影。
導演指揮着人架好了機位，在等待覃晚化妝的時間裏讓燈光師試了好幾個角度好幾種燈光。
他的表情很嚴肅，前幾天收到消息，說他們一開始的方案是盛氏的盛總親自否的。
廣告公司和他的團隊徹夜研究改了好幾版方案，才終於又滿足了盛氏那邊的要求又不耽誤覃晚的時間。
導演的臉色越想越難看了，他覺得這次團隊給的方案雖然很美，但太過理想化了，不知道覃晚夠不夠完美，撐不撐得住這份高級感。
要是拍不出來的話，這些精美的設計反而更容易讓人出醜，廣告效果也絕對不能達到預期。
這份擔心在導演見到做好造型、穿好裙子的覃晚走過來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擔心跑的無影無蹤，他只想立刻指揮攝像把覃晚拍下來，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不能錯過的畫面。
酒店的歐式裝潢極盡奢華，水晶大吊燈上閃爍着的七彩碎光錯落有致的綴在覃晚身上。
她一步步走過來，禮服的裙擺拖在地上，墨藍色的布料劃過酒店鋥亮的地板，像美人魚的尾巴。
導演見過很多進去工作狀態前後反差大的明星，但反差這麼大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見。
覃晚來的時候穿一身全黑的休閑裝，低着頭，沉默不語，幾乎沒有存在感。
而現在，她換上衣服走出來，脖頸傲然，鎖骨深陷，一雙又大又深邃的眼睛正視着前方，長發散落，微卷的發尾繾綣，肩平背直，還未走近就讓人先感受到她自信倔強的氣場。
廣告方案在導演腦子裏立刻就立體了，他能把每個特寫和每個遠景都構思出來，覃晚這麼走兩步，他就感覺他看到了最終成片該有的樣子。
有這種靈性和可塑造性的藝人着實不多，導演拍廣告多年，執導過多部一線明星的廣告片，在這樣的職業生涯里，也鮮少有被驚艷到這種地步的時候。
現場燈光就位，覃晚在導演的指示下走了兩遍位，隨後正式開拍。
“《desolation》第一場第一鏡第一次，Actio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