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花冤嚴蕊
在古代才女中,嚴蕊一定是佔有一席之地的。
雖然在大部份人眼中,在青樓從事之人傷風敗俗。
但其間遊走的女子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更有飽讀詩書和精通音律的才女。
嚴蕊雖然是歌妓出身,但是她的詩詞書畫也是當時一絕。
而這樣的一位才女,卻是命運多舛。
曾一度遭到了朱熹的誣陷和折磨,最後還是靠岳飛的兒子才洗刷了自己的冤屈。
“才貌雙絕的名妓不少,比如李師師、柳如是、陳圓圓等。”
“但性情剛烈、不受屈服的名妓,當屬嚴蕊。”
“嚴蕊,浙江台州人,南宋中期的女詞人。”
“她出身於書香門第之家,從小長相貌美,聰穎靈慧。”
“才思敏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後來家道中落,被賣入樂籍淪為營妓。”
“嚴蕊精通琴棋歌舞、絲竹書畫,學識通曉古今,加之容貌生得十分秀麗。”
“如此才貌雙色的女子,很快便在台州一帶名氣大噪,時常有人慕名千里來拜訪她。”
“很多達官貴人也都想一睹她的絕世容貌及非凡才華,其中就有一個在她生命中頗為重要的男人,時任台州太守的唐仲友。”
“唐仲友剛上任台州太守時,聽說嚴蕊頗負盛名后。”
“很是仰慕,就邀請她到家中赴宴並吟詩填詞。”
“其間在賞桃花時當場以紅白桃花為題,命嚴蕊作一小缺詞。”
“嚴蕊當即應聲而成一詞,是為《如夢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
“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這首小詞特別有意思,看似明白如話,卻很堪玩味,味道十足。”
“唐仲友讚嘆不已,拍案叫絕。”
“因此高興之餘,就賞賜給了嚴蕊兩匹細絹。”
“從此,嚴蕊便與唐仲友結下了不解之緣。”
“兩人接觸得愈加頻繁,逐漸互生好感。”
“一個是才貌雙絕的佳人,一位是滿腹經倫的才子。”
“的確是相見恨晚、互相欣賞的一對。”
“唐仲友覺得,像嚴蕊這樣一位頗有才華的女子淪落風塵。”
“實在太可惜了,就想着為她脫去樂籍而從良。”
“但是,一位太守為一位官妓脫籍,傳出去始終難以自證清白。”
“最終,因兩人身份差異太大,脫籍一事作罷。”
“可見,即便遇上對的人。”
“如果時機、身份不對,也照樣是一件無可奈何的憾事。”
曹雪芹:嚴蕊從收取賄賂為人請託的紅顏掮客,搖身一變成為俠肝義膽的俠妓。
從紅顏掮客到貞烈俠妓,從當時百姓的鄙視唾罵,到後世人的稱頌誇讚。
嚴蕊需要感謝三個人,其一是寫《夷堅志》的洪邁,其二是周密,其三是凌濛初。
正是在這三位的美化加工下,妓女嚴蕊才改頭換面,變成為人正直的堅貞俠妓。
和朱熹、唐仲友同時代人的洪邁,在文章中美化嚴蕊,歪曲朱熹。
而周密和凌濛初,都是以洪邁的說辭為基礎繼續再加工。
洪邁讚揚嚴蕊的文章,有明顯的三個漏洞。
其一,嚴蕊是在黃岩縣被捕,然後被紹興司理院收押根勘錄案。
司理院是各州負責刑獄、審訊、獄囚的司法機構,不存在兩處受審的情況。
而身為浙東提舉的朱熹根本無權審訊、更無權用刑拷打人犯。
即便嚴蕊有可能在黃岩縣受杖刑,那也和案情無關。
她一個台州籍官妓,在沒有正式脫籍手續就流竄到下屬郊縣黃岩住,肯定是違法的,被抓捕后按律也是要先挨打的。
其二,岳飛之子岳霖,也沒有在浙東擔任過提點刑獄。
且岳霖和以朱熹為首的道學中人關係密切,岳霖閨女嫁給陳俊卿的兒子,岳霖本人還和朱熹有書信往來。
老奸巨猾的王淮是不可能讓和道學中人關係密切的岳霖,來過問唐仲友案的。
其三,那首備受稱頌的《卜算子》,是唐仲友的親戚模擬妓女的語氣撰寫的。
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住。
但得山花插滿頭,休問奴歸處。
嚴蕊被唐仲友準備脫籍但還沒脫籍、安置在永康親戚家暫住,那種雖然可能會獲得解脫但又無家可歸的矛盾心態。
並不是洪邁所說的嚴蕊在受刑時所作,岳霖本人也不會昏聵到因為一首曲詞就釋放人犯。
洪邁沒講明唐仲友是什麼罪,也沒說嚴蕊有什麼罪,只看見嚴蕊受刑以及堅貞不屈。
洪邁之所以醜化朱熹,只因為兩人是死對頭。
洪邁走的是投降主和派路線,而朱熹是堅定的主戰派。
洪邁早年曾為投降派宰相的門客,後來又受孝宗寵信,被道學中人視為佞臣。
嫉惡如仇的朱熹很反感洪邁,曾上書揭露洪邁主和反戰等行徑。
直接斥責洪邁是奸險讒佞之徒,不應該留在皇帝左右,應該罷斥。
鑒於兩人的關係,可知洪邁寫文章醜化朱熹不過是挾私報復罷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原以為做營妓的生涯強顏歡笑、凄楚無比,沒想到這樣的生活不久。”
“嚴蕊就迎來了更大的災禍,真是天大的躺槍。”
“因台州太守唐仲友的永康學派,反對朱熹的哲學理論。”
“年已52歲的朱熹為此大為不滿,連上6道奏摺彈劾唐仲友。”
“理由是為官不正、有貪污受賄之嫌等。”
“話說,朱熹這無名之火發得確實夠奇葩。”
“太有失大家風範了,心胸太狹隘了。”
“他甚至還將與唐仲友接觸過的嚴蕊以有傷風化罪投入大牢,讓她招認與唐仲友有不當關係,以陷害唐仲友。”
“因為宋朝有明文規定,雖然有官妓營妓。”
“但官府有酒召歌妓承應,只站着歌唱送酒,不許有私侍寢席。”
“也就是說,陪酒作詩沒問題,但是陪寢是不可以的。”
“殊不知,嚴蕊表面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
“內里卻是深明大義、頗有見識。”
“而且性格剛烈、寧死不屈的烈女。”
“她被折磨兩個月,哪怕奄奄一息了,也不願意去誣陷唐仲友。”
“眼見嚴蕊即將死路一條,這時事情突然迎來了轉機,也是嚴蕊命不該絕!”
“朱熹告發唐仲友貪污的奏摺被宰相王淮攔截了,王淮便將此事向孝宗皇帝趙昚說成是書生之爭。”
“孝宗皇帝便將朱熹調走,命岳飛的兒子岳霖繼任提點刑獄。”
“岳霖為人正直,頗有同理心。”
“他到任后聽說了嚴蕊的事情,對嚴蕊十分同情與哀憐,並放了她。”
“又聽說她擅長詞作,就讓她以自己心事為題作一首詞。”
“嚴蕊感慨萬千,當即吟《卜算子》詞一首。”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這一首詞,堪稱嚴蕊對社會不公的控訴。”
李清照:朱熹將名妓嚴蕊嚴刑逼供,嚴蕊卻死不鬆口去污衊其政敵。
理學家朱熹將名妓嚴蕊抓進監獄,指使獄卒直接扒掉她的衣服。
也不給床鋪甚至是稻草,直接讓她趴在冰冷的地上。
並且讓獄卒嚴刑拷打,逼她承認自己和太守之間有不正當關係。
但讓朱熹沒想到的是,嚴蕊雖然是一個弱女子,又被折磨了很久,但就是死不認罪。
好幾天時間過去了,卻都沒能從嚴蕊嘴裏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朱熹感到十分頭疼,因為對他來說,這件事情不能拖得太久。
本來他身為主管賑災的官員,是沒有資格將人下獄的,一個弱女子當然反抗不了他什麼。
但如果朝堂上的政敵拿這件事來做文章攻擊他,那他可真的就百口莫辯了。
朱熹隨便給嚴蕊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她押到紹興去了。
紹興太守作為朱熹的親信,自然對他的那一套理論極其推崇。
一見到嚴蕊,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嚴蕊認罪。
沒想到嚴蕊絲毫不顧他的威脅,直言不可能去污衊唐太守。
見嚴蕊如同朱熹說的那般嘴硬,紹興太守也不再多言。
從此監牢中日日傳來慘叫聲,長達兩個月之久。
兩個月之後,嚴蕊已經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如果曾經相熟的人乍一見到她,絕對不可能把現在的她和當年的她聯繫在一起,更別提相信這是同一個人了。
尤其她那雙曾經執筆寫字的雙手,如今十指都紅腫不堪,有幾個手指甚至已經斷掉了。
而這只是因為紹興太守過來巡查時說了一句,這麼白白嫩嫩的手被弄斷可就太可惜了。
就因為這一句話,獄卒們直接活生生夾斷了她的手指。
十指連心,那樣的痛苦可想而知。
甚至她還收了好幾次杖刑,有幾次差點沒挨過去。
見嚴蕊不吃硬的,紹興太守又生一計。
讓人找來了嚴蕊的母親,讓她進監獄勸勸女兒。
嚴蕊的母親見女兒被折磨的不成人樣,頓時泣不成聲,想讓女兒認罪。
嚴蕊見到自己的母親也很是傷心,要知道自從家道中落,她被迫淪為營妓,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後來幸虧唐太守賞識她在詩詞的才華,她才得以回家看望母親。
可是還沒能說幾句話,就被朱熹派來的人帶走了。
“在那樣一個男權社會裏,作為一個弱女子想要生活下去有多不易。”
“自己並非自甘下賤、眷戀風塵的妓女生活,而是被迫而為。”
“她早已厭倦了賣笑生涯,希望岳霖為她作主,讓她脫籍從良,做一個平常人。”
“岳霖對嚴蕊的詞大加讚賞,並深受感動。”
“親自為她在營妓的名冊上刪去了名字,判她從良。”
“岳霖堪稱嚴蕊人生的一大貴人,不僅救了她一命,還讓她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嚴蕊遇之,可謂大幸!”
“嚴蕊不尋常的事迹以及誓死不污士大夫的舉動,很快就傳遍京城,名氣比以前更盛!”
“如此一位性情剛烈、心質高潔的才女,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與追捧。”
“好些達官貴人都紛紛表示要娶嚴蕊為妻,表示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不久,趙氏皇族中一個近支子弟。”
“十分仰慕嚴蕊的才華、容貌尤其品性,就娶了嚴蕊。”
“但是,因為門第觀念深固,嚴蕊做過營妓,就沒有以正妻的名份來娶她。”
“但是,這個人後來一直都沒有再娶別的女人。”
“一生都只有嚴蕊一個女人,而且對嚴蕊還非常疼愛。”
“因此,嚴蕊雖然名義上不是正妻,而實際上與正妻並無二致。”
“嚴蕊的一生顛沛流離,飽嘗人間苦楚,受盡多少冷落。”
“終於塵埃落定,有了好歸宿,令人動容落淚。”
“回顧嚴蕊的一生,驚心動魄,曲折傳奇。”
“她出身書香世家,奈何家遭變故而被迫淪為官妓。”
“其實,如果衣食無憂,誰又願意淪落風塵呢?”
“但即便如此,也不改其氣節,不改其高尚的品格、貞烈的性情,寧死也不誣陷他人。”
“這對於一個男權社會裏的弱女子而言,最為難能可貴。”
“最柔軟脆弱的是人性,最厚重剛烈的也是人性。”
“嚴蕊屬於後者,她的人性最具人格魅力,因而飽經滄桑的她收穫了完美的結局。”
柳如是:淪為官妓的詞人嚴蕊,遭奸人陷害入獄,寫詞表達渴望自由的心聲。
朱熹在學術上與政治上和唐仲友格格不入,他於是想着找機會彈劾唐仲友。
當他聽說唐仲友和嚴蕊的關係密切時,於是下令抓捕嚴蕊。
嚴蕊被捕后,被嚴刑拷問,幾乎死於獄中。
但她始終不說一句不利於唐仲友的話,因此對她也無法定罪。
最後,朝廷只得調走朱熹,讓岳飛的兒子岳霖去辦理此案。
岳霖十分同情嚴蕊,於是釋放了她。
在出獄之際,被問到今後歸宿時,嚴蕊念出了這首《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這首詞悲憤地訴說了,嚴蕊內心壓抑已久的心聲。
自己根本就不愛這種表面風光無限,實則痛苦不堪的賣笑生涯。
因為生活所迫,自己不幸淪落風塵,這都是命運的安排。
命運像花開花落那樣,全賴司春之神做主了,委婉地表達了對岳霖釋放她的期望。
她用山花插滿頭的村姑形象,表示自己不會貪戀富貴榮華的日子。
只想做一個樸實無華的村婦,過一種平淡自由的日子。
上片抒寫自己淪落風塵、俯仰隨人的苦悶。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
首句直寫自己的愛憎,略顯突兀,卻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在貞節觀念日深的宋代,風塵女子尤為社會風氣所不齒。
嚴蕊這裏不僅僅是自辯,其中有自傷,更有不平的怨憤。
一個前身,是她內心深處的苦痛。
凄慘的身世、坎坷的經歷,都被隱在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詞語中。
詞人借自然現象比喻自身境況。
花落,比喻自己落難,身陷囹圄。
花開,比喻自己的釋放。
自有時,詞人相信自己是無辜的,一定會被釋放。
總是東君主,隱含了對主管刑獄的長官岳霖的期望,希望他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
下片寫自己渴望幸福、自由、美好的生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終須一詞,表達了詞人一定要出牢籠的堅定信念。
如何一詞體現了不能出牢獄的無可奈何,這是對自己冤屈的申訴,是對現實的控訴。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此句是詞人的想像,展現了一幅明麗的畫面。
春光融融,鮮花盛開,花叢中一美麗佳人頭上插滿鮮花在翩翩起舞。
能想像出這是遠離營妓生活的自由樂土,從此句中深刻體會出詞人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這是一首在長官面前陳述衷曲的詞,她在表明自己的意願時。
不能不考慮到特定的場合、對象,採取比較含蓄方式,以期引起對方的同情。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低聲下氣,而是不卑不亢,婉轉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暗示嚴蕊雖然尚處於備受冷落的階段,但仍堅持着自己人生的理想和追求。
這是一位身處卑賤,但尊重自己人格的風塵女子的一番自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