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不僅是唐年感覺自己此時暈暈乎乎的,阿爾弗雷德其實也是。
畢竟靈魂交融的觸電感覺是雙向的,唐年在情難自禁的時候,摟抱住唐年的阿爾弗雷德也下意識地抿緊了唇線。
他背着光源,臉上的神色看得不太清楚,那雙漂亮的綠眸也被濃密的長睫遮掩住了,從唐年的角度,唐年甚至只能望清阿爾弗雷德優越的下顎線。
似乎是察覺到唐年的注意,少年略顯纖細的脖子處,喉結滾動的模樣格外明顯。
狹長的過道顯得有些漆黑,先前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說著話時還沒那麼大的感覺,可此時,黑暗似乎變成了曖昧的氣氛色,讓這逼仄的空間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
唐年以前也不是沒有和貓貓交纏過,但是那時候,貓貓是沒有什麼形態的,雖然很羞恥,但絕不會和現在一樣,複雜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阿爾弗雷德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一直知道,唐年和自己是不一樣的。但這種認知,從沒有像此刻那般清晰過。
以前阿爾弗雷德被迫共感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精神體的反應太過丟臉,什麼日光、什麼暖融融的被子,只不過稍微貼貼而已,怎麼搞得好像神魂顛倒了一樣,至於這麼誇張嗎?
可現在自己親身體驗了一把,阿爾弗雷德紅着臉,心想,他以前還真的是誤會了。
唐年在腦海里想了無數個當變態沒有好下場的案例,才勉強制止住了自己。
“這、這樣的嗎?”連聲音都再次磕磕巴巴起來了。
等眼前的阿爾弗雷德似乎稍微清醒過來點時,唐年總算鬆了口氣。
本來只是一個意外完全可以當做沒有什麼忽略過去的,你一臉紅,搞得我們好像真的有什麼一樣了!
唐年:……
似乎是因為這裏只不過是記憶的重現,到底還是和現實世界有着差異,總之,唐年雖然模模糊糊聽到一點動靜,然而那些人並沒有往唐年和阿爾弗雷德的方向走,所以唐年擔心的丟臉場景並沒有出現。
唐年努力微笑:“沒事,習慣了。”
唐年覺得自己此時就好像是莫名角色顛倒了一樣。
“……對不起。”阿爾弗雷德低聲開口。
唐年:“誒?”
何況哪怕是此時年少模樣的阿爾弗雷德還比唐年高,他感覺自己宛若抱住了一隻嬌小的娃娃,對方又軟又小,好聞的氣息蠻不講理地竄進鼻間,讓阿爾弗雷德瞬間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
現在可不是什麼無人時刻啊,就算要暈乎也起碼在私人一點的地方吧!
要是被那些人看到了怎麼辦?
他們是先要解釋我們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還是先直接跑路避免丟人?
無論是哪一個選項都感覺很糟糕的吧……
燒得他整個人都意志模糊、腦子不清醒了。
那雙平日裏漂亮冷靜的綠眸,此時像是蒙了一層薄紗,他望了唐年幾秒,忽然抿了抿唇,像是恍然大悟般,垂首貼近了唐年的額頭。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好躲開此時二人的尷尬,就看到阿爾弗雷德頓了頓,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盯着唐年,一點一點,慢慢地被紅暈暈滿了。
唐年放棄了掙扎了。
阿爾弗雷德的體溫本就偏低,抱住唐年的時候,就像是被迫抱住了一輪小太陽,難以形容的滾燙和熱意席捲了整個靈魂。
隔着遙遠時空的共感,感覺已經削了又削,遠沒有此時這樣讓人無從適應。
莫名其妙地,唐年感覺自己竟然好像聽懂了對方的潛台詞。
阿爾弗雷德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唐年會這麼回,他的目光似乎變得危險了幾分。
“並不算重要。”所以暫時不去做也無所謂。
然而阿爾弗雷德聽見唐年的聲音時,卻只略帶獃獃地低頭看了唐年一眼。
一時之間,上一瞬還在心底抓狂對方臉紅什麼的唐年,下一瞬自己就把自己弄得面紅耳赤了個透徹。
唐年瘋狂在心裏讓自己冷靜一點!
雖然對方此時確實是個很帥氣的美少年沒有錯,但對方的本質還是自家那隻可愛可靠的貓貓啊!對貓貓動手動腳是愛,對貓貓化作的貓耳少年稍微親近一點,那可是變態啊!
“——沒有。”阿爾弗雷德說。
他無神着雙眼,一邊臉上不停付出熱意,一邊讓自己試圖更冷靜一點,好面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唐年:!!!
唐年深呼吸,本來好不容易醒了一點的腦子,因為阿爾弗雷德的舉動被迫又跟着暈乎了。
但清醒的那一瞬間,唐年寧願自己還是糊塗的。
唐年暈暈乎乎了一會,他抗性稍微強一點,因而清醒得也比阿爾弗雷德早。
唐年勉強找出神智,試圖讓阿爾弗雷德跟着清醒:“剛剛、是不是發現有人來着?”
唐年:?
唐年:……!
唐年內心崩潰,心想你臉紅什麼啊!
唐年等了一會,什麼也沒等到。
很有危險意識的唐年很快就改口了:“我的意思是,不用在意,總之,你方才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那些事情應該很重要的吧,我們可以先——”
他原本被阿爾弗雷德抱在懷裏,還能說服自己對方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的舉動,可現在唐年分明感覺對方在恍惚完之後,竟是不自覺般收緊了攬住唐年肩膀和腰身的手臂。
靈魂交融的感覺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會讓人面紅耳赤,別說抵抗了,只淺淺這麼擁着,甚至都還沒有以前在唐年精神空間裏那樣貼得那麼親密,兩個人都被迫舉白旗投降,完全不講道理。
阿爾弗雷德依舊是很低聲地回應:“嗯。”
以往的時候,都是貓貓被唐年摟抱在懷裏的,哪怕貓貓一開始很抗拒也不行,唐年好不講理地貼上去就親親抱抱,懷抱里的貓貓生無可戀。
陛下靜靜地垂着眸,他分明還抱着唐年,然而此時兩人似乎都沒有發現這點。
兩人又不說話了。
甚至因為對方肌膚白皙,因而此時臉上的紅暈也格外明顯。
一片混沌中,完全不知時間的流逝。
而現在,唐年卻被阿爾弗雷德摟在懷中。
對方的身形雖說還並未完全成熟,可唐年嵌在對方懷中的時候,又感覺有種古怪的合稱。
但是不管怎麼樣,被人抱在懷中,總有些不好意思,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了。
這種難言的羞窘並不強烈,就是若有似無地讓臉上難以控制地浮現滾燙,慌亂失措。
唐年突然好像有點貓貓以前為什麼會顯得有點抗拒的樣子了。
因為真的被人摟進懷中時,人是可以被自己的臉紅給蒸發掉的——雖然後來的貓貓習慣后,唐年不主動抱他,貓貓還會因為不習慣然後生悶氣。
難不成想要變得淡定只能被多抱幾次了嗎?
但那種辦法分明只適合貓貓吧!他要是和對方說為了讓我不至於像現在這麼害羞你多抱抱我幾次看看能不能脫敏簡直和變態根本沒什麼區別吧!
唐年收回自己胡亂髮散的思緒,他一抬頭,瞅見阿爾弗雷德緊緊抿起的唇角,腦子突然抽了抽,竟是伸出指尖觸碰了一下,就像以前忍不住觸碰貓貓鬍鬚那般,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被觸碰的阿爾弗雷德渾身一僵。
他凝視着唐年。
唐年輕咳了一聲,心底一邊想好像有點軟,一邊又深呼吸了幾口,正要開口假裝若無其事的時候,就看見阿爾弗雷德沉默地低下了頭,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唐年幽幽地看。
唐年:?
唐年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你、你要幹什麼?你冷……”靜一點——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對方重新抱了上來。
和那時候警戒之中把人拉進視角盲區、結果卻不小心拉進自己懷中不同,此時阿爾弗雷德的動作相較起來目的極為明確。
唐年的鼻尖再一次被對方的氣息充斥滿了。
風雪和寒松在一瞬完完全全籠罩住了唐年的所有感知。
是很熟悉的味道,只是以往習慣了,所以腦子和身體都完全不會產生半點抵抗的意圖。
唐年明明是想要抗拒的,可在他抬手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像是違背了唐年的意識那般,緩緩地、但是不容忽略的、帶着點愣神和遲疑地,回抱住了對方,然後將腦袋埋進了對方的懷抱里。
在這一瞬,他鼻尖呼吸到的風雪氣息都跟着淡化了,隨之濃郁起來的,是寒夜中篝火冉冉跳躍的味道,難以靠近的冰寒,慢慢軟化成了可以被靠近的溫度。
如此近的距離,唐年可以清晰地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砰砰。
一開始很平穩,但旋即,跳動得越來越激烈。
那種震動,唐年甚至一時半晌都有點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了。
又或者,這般明顯的心跳聲並不是對方的,而是唐年自己的。
他聽見的,其實是自己的心跳聲。
在這樣奇異的安靜之中,唐年的視野失焦了一會,似乎是為了急迫找回安心感,唐年下意識想要追尋自己熟悉的東西。
“……阿爾。”他有些茫然地說。
阿爾弗雷德猜唐年此時甚至連自己說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沒有回話,只依舊緊緊地抱住了唐年。
這個時候開口的人能說些什麼呢?
無外乎是拒絕之類的話。
然而阿爾弗雷德不想聽到唐年拒絕自己。
甚至一想到這裏時,他都會呼吸微微一滯,忍不住生出更多的、完全不像阿爾弗雷德平日裏會生出的念頭。
那枚只偶然窺見的太陽,原本遙遙望着,雖說心生漣漪,但到底不會太過執着。
可是此時太陽卻被他擁進懷裏了。
年幼的貓貓或許只會表達自己對太陽的喜愛,忍不住想要靠近,但成熟的冷酷的長大了的、卻又無比貪婪的貓貓,卻只想要佔有。
這其實並不好,畢竟太陽不一定會願意就這樣停留在貓貓的身邊。
他可以愛那麼多人,何必去愛一隻離群的不受喜愛的貓貓。
所以阿爾弗雷德此時難得想要逃避一次。
陛下是不說話了,被他摟在懷中的唐年卻還在支支吾吾着。
“阿爾。”他又輕輕喚了一聲。
在對方沉默些許,低低應了一聲后,唐年聽到自己用一種聽上去就很恍惚的聲音問:“阿爾,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嗎?”
在抱住貓貓的時候,唐年就不止滿足於擁抱這個動作。
他要麼喜歡趁機默默對方的耳朵,要麼就是默默對方的尾巴,總之,手一定要觸碰些什麼東西,不能空閑下來。
阿爾弗雷德似乎沉默了一瞬,然後,他輕輕將下巴靠在唐年的發頂上,聲音低而輕:“……嗯。”
——他應許了。
意識陷入暈乎的唐年完全忘記了在瑰月帝國中,摸尾巴的動作是何等的親密,又代表着何等曖昧的意思,他像是一個卡頓了、緊接着慣常的行為模式被重新進行下去那般的npc一般,輕輕地摸了摸阿爾弗雷德那根不知不覺中早已興奮激動翹起來、貼過來的尾巴一下。
唐年的動作很輕,但分明都那麼輕了,阿爾弗雷德卻依舊像是觸電了那般,先是鬆了鬆手,狼狽喘熄的樣子格外明顯,明顯得唐年在錯愕之中,都忍不住想,自己方才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又或者是不小心弄疼了對方。
他無措之中,還沒來得及詢問和道歉,下一瞬,阿爾弗雷德便又重新大力地攬住了唐年。
他伸手摟來的動作帶着點急不可待的焦迫,像是被迷昏了腦袋一般,抱住唐年就緊緊不放。
唐年只來得及愣愣地張大眼睛,一時間,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阿爾弗雷德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如此狼狽。
他緊緊地抱着唐年,就像是抱緊了被自己偷來的寶物。
呼吸中全是對方的氣息,被觸碰的尾巴處如同火燒一般,徹底點燃了理智。
唐年興許不清楚答應別人摸尾巴的請求是什麼意思,但阿爾弗雷德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阿爾弗雷德依舊答應了唐年的請求。
唐年興許不知道,想要離開記憶碎片,除卻把事情完整地經歷過一遍外,另一種情況就是,只要記憶主人本身的情緒激動得難以克制到一個程度的話,也是可以強制從記憶碎片中蘇醒過來了。
阿爾弗雷德先前完全沒想過這個辦法,因為他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會劇烈成現在這樣。
難以形容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似乎像是整個世界都在被大火灼燒,每一處都無法被熄滅。
在這樣明確又激烈的情緒變動中,唐年沒有發現,他自己原先裝在背包空間裏的月神淚閃動了一下,連同月神淚留在阿爾弗雷德身上的圖案也在隱隱發燙。
阿爾弗雷德若有所感,可月神淚灼燒的溫度遠沒有對方帶給他的熾熱感大。
“盒子……”
唐年在暈暈乎乎中,注意到了不停閃爍的盒子,艱難地提醒了一下。
阿爾弗雷德其實並不在意什麼盒子,但他還是鬆開了唐年,心臟如雷鳴般震動,面上卻還是冷靜的模樣。
彷彿這一瞬,阿爾弗雷德的靈魂和身體徹底分離了。
阿爾弗雷德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不明地說:“你要打開看看嗎?”
唐年有些茫然,只霧蒙蒙地張着那雙漂亮的眼睛望着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又想要抱住他了。
但是這樣做會把討厭的吧?
所以,要剋制點。
要耐心點。
再耐心一點。
唐年並不知道對方想些什麼,被對方鬆開之後,沒有那種靈魂交融汲取理智的感覺后,唐年總算是慢慢找回了點自己的神智。
他的視線落在盒子上。
也不知道橫生了什麼變故,原本好端端的小盒子此時光芒大作,似乎是在吸引人的注意力。
唐年有些遲疑,然而阿爾弗雷德卻靜靜地凝視唐年,明明表情還算平靜,但那對眼睛卻像是藏着深淵一樣,似乎再靠近一點,就會被那濃郁至極的情緒給吞噬。
唐年有些慌亂地收回了目光,面紅耳赤又無比慌亂地打開了阿爾弗雷德先前遞給他的裝着月神淚的小盒子。
——他愣住了。
寶物無論什麼時候看,都隱藏不了它耀眼的光芒。
如同流動的月光凝縮在這一點小小的寶石上,又像是流過女神臉龐的淚滴。
先前明明只是一顆普通的、連寶石都稱不上的小石頭,現在卻像是洗盡鉛華的美人那般熠熠生輝。尤其是此時,唐年先前觀察到過,月神淚有時候像是人類的心臟,它光芒躍動的樣子也如人的呼吸一般起伏着,可那都是很平靜的,光芒並不刺眼。
而現在,它無比明亮,像是整個世界都被火焰點燃了那般。
唐年一直都知道月神淚很美。
可現在,明明月神淚的光芒瑩潤得在黑暗中顯得更為耀眼了,吸引唐年注意力的卻是被月神淚光芒淺淺照亮的少年的臉。
阿爾弗雷德垂着視線,冰綠色的眸子在光芒的照耀下難得透出了幾分溫潤的澄凈。
“你喜歡嗎?”阿爾弗雷德問道。
唐年以為他問的是自己對這個東西的看法,便點了點頭,說喜歡。
阿爾弗雷德的嘴角便輕輕翹了起來。
相見到現在,阿爾弗雷德幾乎都是在面無表情的,唐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生動的表情:“你要是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唐年頓了頓,然後抬頭望向阿爾弗雷德。
向來忍不住躲避唐年視線的人,此時卻像是被勇氣和別的什麼、更奇妙的東西捕獲的人那般回應了唐年的注視。
“要是在現實里也能夠送給你就好了。”他說。
唐年捉着月神淚的手微微一緊。
他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你到現在,應該也發現了不同了吧,年年。”對方輕聲說著,朝唐年露出點嘴角的細微的笑意。
很好看,但又莫名地帶着危險。
唐年……唐年其實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畢竟貓貓在他眼中好像做什麼舉動都不會OOC,畢竟貓貓就是那樣子的,忽冷忽熱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唐年:?
他的手還放在對方的尾巴上,阿爾弗雷德這句話說完,唐年就感覺自己的手在發燙,一時間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有種找錯貓還被發現了的詭異心虛感。
似乎是察覺到了唐年的逃避,阿爾弗雷德微微勾了勾嘴角,可他的目光比鋒芒的劍刃還要銳利,讓唐年難得地有點手足無措。
“但是沒關係了。”對方說,“你可以把我當做他。畢竟,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唐年一愣。不知為何,他竟然像是被獵豹盯住的兔子一樣有些不自在地躲避對方的目光。
“我是阿爾弗雷德。”
“區分好我們吧。”
然後,再徹底屬於我。
唐年:?
唐年:!!!
唐年也被嚇到了。
因為驚嚇,他一下子醒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