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他們之前說你是故意被人掉包的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啊。”

“對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後,你爹喝醉酒摔下山把腿摔斷了。黎戰因為搶劫進少管所了。你說說你這麼多年怎麼都不回去看看啊,怎麼說他們也養了你七八年呢。”

“黎家的親生兒子你見過沒?我聽我爹說他哭着鬧着不回去,最後被一個城裏女人領走了,聽說那個女的是個大畫家。跟着那樣的人,估計他現在也成畫家了吧。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愛畫畫吧。”

霍揚青沉默着在水池洗完了手,又抽了張紙把手指根根擦乾。洗手間的鏡子處安裝了別緻的燈,燈光映照出霍揚青的臉。

和平日裏總是嬉皮笑臉輕挑犯賤的表情不同,鏡子裏的青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冷酷到彷彿平日裏才是他的面具人格,只有這一刻才是真實。

擦完最後一根手指,他打斷道:“說完了嗎?”

李強愣住了,他從小就和一群孩子在村裡橫行霸道,初中因為打架從學校退學。因為心氣高出社會的時候得罪了不少人,被人收拾了幾頓,變得老老實實畏畏縮縮。

前段時間他認識了個大哥,點頭哈腰才走後門撈到現在這麼個工作。說白了就是有錢人的一條看門狗。他每天低頭做馬從人手裏討好處,尊嚴早就爛了一地。原本他在這裏看到老熟人,得知對方現在是高不可攀的霍家二少,他抱着那點惡意滿滿的心理來相認。

他還記得小的時候他們是怎麼揍的黎青,怎麼讓他跪着要飯,打死他的狗,用小刀在他的手背上下五子棋。他現在再光鮮亮麗,再有錢又怎樣,以前還不是給他舔鞋底的。

而是問他——疼嗎?

關上水龍頭,水流聲停止。突然之間,四下安靜的有些可怕。

洗手間悄然無聲,霍揚青突然轉過身,臉上又恢復了笑嘻嘻的表情,彷彿剛剛那個渾身冷酷氣息的人不是他一樣:“躲門外幹什麼,還不進來。”

霍揚青心底一陣的煩躁,也對,換了是他,聽到別人這樣一個驚天大瓜也會想要去探究一下的。

沉默,還是一陣沉默。

其實這些陳年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霍揚青是不想提的,但是這會兒好像不得不提了。他重新擰開水龍頭,不想讓自己的故事沒有任何的背景音。

鬆手,恢復到安全距離。

霍揚青嘻嘻哈哈慣了,不喜歡這樣煽情的故事,也不喜歡這樣死寂的氛圍。

可是此時此刻,他竟然被這麼個從小被他壓着揍的人嚇到了。

“疼嗎?”

從陸決嘴巴里聽到抱歉兩個字,怪新奇的,霍揚青“嘖”了一聲:“沒看出來啊陸總,你還會關心人呢。”

霍揚青把手裏的紙扔進垃圾桶,對着鏡子照了照,整理頭髮的樣子特別臭屁。

霍揚青盯了他半天,發現這人真是塊木頭,無動於衷的,逗起來真沒勁。

不是追問剛剛那個男人是誰,也不是要探究他的過去。

他哈哈笑了兩聲:“哈哈哈哈瞧你這話問的,有什麼疼不疼的。”

門外有人喊李強的名字,他這才從那股子難以言喻的驚駭中回過神來,像條落水狗似的,驚慌失措地逃了。

陸決並不配合他的表演,還是用那樣的表情看他。

他剛要開口,卻聽見陸決問他。

他在鏡子前面折騰了好幾分鐘,陸決還是那樣看着他。

霍揚青終於有些綳不住了:“你那麼看我幹嘛?都聽到了?”

陸決說:“抱歉,我只是看你那麼久沒回來,想來看看。”

皮鞋的擲地聲響起,陸決這才從門口走進來,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霍揚青的表情,抿着唇,半天沒說話。

霍揚青瞥見陸決好像還是剛剛那樣的姿勢站在原地。

陸決又問了一遍:“被砸鎖骨的時候,疼嗎?”

有什麼悄然開裂的聲音。

霍揚青抬頭,對上鏡子裏陸決看他的眼神。他緊張的時候,總會做些什麼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神。直到這一刻,對上陸決眼神的一刻。

說不清什麼感覺,霍揚青差點沒忍住,鼻頭一酸。當年霍家二少爺被人故意掉包的事情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這段往事對A城的老家族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後來的一些新貴和年輕一點的可能都不太清楚了。

和電視劇里寫的那些狗血劇情無二,程心生霍揚青的時候是難產,產後昏迷了好幾天,剛好霍沖當時在國外開會,一時半會兒沒有趕回來。也就是這個空檔,霍揚青被人故意掉包了。

換他的是他們家的保姆,動機也很簡單,她想讓她的孩子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抱走霍揚青的王桂芬對他並不好。小的時候,黎家很窮,黎春生又什麼都不幹,之前一直靠王桂芬在外面打工寄錢回家,現在王桂芬不出門了,家裏斷了經濟來源,只能靠家裏的一畝薄地過活。

王桂芬還有個大兒子,叫做黎戰,家裏有什麼都緊着黎戰,霍揚青是什麼都沒有的。就連飯也只能吃他們剩下的,有時候一口飯都剩不下,霍揚青只能自己出去撿東西吃。一身衣服也破破爛爛,從三歲穿到五歲。村裡人看他可憐,把他家裏孩子小了的衣服給他。

雖然是別人的舊衣服,但是霍揚青也很開心。可是王桂芬一回家就憤怒地把衣服全部搶過來,口中罵罵咧咧地說他不配。後來霍揚青才明白,王桂芬覺得他不配過好日子,是怕他生了這種心思,過不了苦日子了。

黎春生平日裏愛喝酒,喝完酒打老婆打兒子,挨揍最多的就是霍揚青。他時常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王桂芬也不管,反而還總指着他鼻子罵他天生賤命是個賤貨。有那麼一段時間,霍揚青真的以為,王桂芬這麼討厭自己,是因為生了自己才導致家裏這麼貧困。

父母對他的態度不好,黎戰也有樣學樣,從小就霸凌這個弟弟。霍揚青生的可愛,村裏的一些小女孩特別喜歡和他玩,黎戰就什麼都要搶走。扒他的衣服,殺他撿回來的小狗。因為家長不管,黎戰變本加厲,後面發展到用小刀和人在他手背上下五子棋,拿尖銳的石頭砸他的鎖骨——就為了測試人的鎖骨有多脆。

霍揚青鎖骨上的疤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這樣的日子,直到他八歲被霍家找回來才停止。

被接回霍家后,霍揚青發了一場高燒,事後他裝作什麼都不記得了,避免別人看他時或是同情、或是可憐的目光。

他其實說了謊,以前的很多事情他都記得。他記得被霍家人找到的時候,還有蜂擁而至的媒體和當地公安。很多人簇擁着他。

人們臉上的神情或是擔憂、可憐、同情,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大家看他都是這種眼神。就連從小就裝模作樣的霍肆勉,找到他的時候也抱着他大哭了一場。

所有人都在複述他的苦難,渲染他的悲劇,但是沒有一個人問他疼不疼。

大家好像都愛悲慘的故事,卻不愛故事裏、具體的人。

第一次有人問他疼嗎?

不,好像也不是第一次。

霍揚青猛地回想起多年之前也有個人問過他疼不疼,那時候他剛和人打過架,在翻牆進學校的時候被學生會的人抓住。

他已經被抓過很多次,多少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抓住他的人無一例外批評扣分。只有陸決問他,疼嗎?

那時候的陸決沒有現在這麼毒舌,話少的有些自閉,總是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屁股後頭。

枱面上積攢了一些水漬,水晶燈在水面上四散着瑰麗的光線,落在霍揚青曾經的傷疤上。

他當時年紀小,後面也做了除疤手術,很多疤痕早就消失無蹤了,除了當事人,很少有人知道它們存在過。

霍揚青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出了神,輕聲道:“早就不疼了。”

好像是在複述事實,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的思維總是跳躍的很快,想到年少時候的陸決,再看看眼前這個男人,雖然臉還是差不多的臉,但是無論是身高、氣質,還是別的什麼,都已經和從前天壤之別。

想到和陸決有關的從前,就又難以控制地想起一些他們之間的其他的事情。

他重新扯了兩張紙巾擦乾淨了手,抱着胳膊,問陸決:“突然想起來,高中那會兒,你為什麼突然不理我了?”

人人都說他們倆水火不容,但其實他們高二之前兩人的關係雖然說不上多好,但也沒多差,甚至那時候,霍揚青還隔三差五帶着陸決去擼串。報酬是作為學生會主席少抓幾次他遲到,那時候的陸決還沒這麼古板,挺會變通的。

霍揚青回憶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好像以前的陸決也沒那麼討厭,好幾次他們班差點因為他丟了流動紅旗,都是陸決給他開後門壓下來的。這麼想想,以前的陸決還怪可愛的。

洗手間的門被人推開,有人進來解手了。

看見洗手池前杵了兩個面對面站着的男人,那人左看看右看看,簡直一頭霧水。

兩人之間的寧靜被打破,陸決依然頂着那張面癱臉,不動聲色地撇過頭去,嘴巴里說著和他表情完全不符的傲嬌的話:“哼,才不告訴你。”

霍揚青:

硬了,拳頭硬了!

話也說早了,他可愛個屁啊他,姓陸的果然很討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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