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當杭思舟問出“你為什麼要忍着”的時候,蕭航已經想明白了。
有些事情，本身是雙面性的。
他不說不做，杭思舟會懷疑,會煩躁，會焦慮，很有可能最後會發展成他哄不好的狀態。
所以他給了一個折中的答案,告訴杭思舟他們以前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和諧。
這不算欺騙。
從一開始，杭思舟就很抗拒走入這段婚姻，也很抗拒和他進行溝通。時間長了,兩人的關係更是步入了冰點。
如果不是杭思舟突然失憶——
杭思舟下了床,卻沒能順利走人。
蕭航快他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半個身體探出床,只要杭思舟往後退兩步,就能把人從床上給帶下來。
杭思舟：“這是他活該。”
被抓住的手晃了晃。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做完，蕭航抬起頭。
依舊是粉色的小糰子從蕭航懷裏撲到她懷裏，“啾啾”地左右給了她兩個香吻。
然後又提前下了班,先來杭思舟工作室里接了他,再和他一起去學校接孩子去申女士家裏。
那光線很淡,視野里只能看到男人身體的輪廓。
蕭航笑着搖了搖頭，低頭也給自己換了鞋子。
比如在這邊奶奶家時，奶奶對他的要求沒那麼多，她可以不用等其他人，自己先坐在餐桌旁吃所有想吃的食物。
杭思舟猶豫了兩秒，沒掙開手。
“自己進來呀，站門口做什麼？”
滿桌都是小姑娘愛吃的菜，小姑娘吃得舒心，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直哄得申女士笑個不停。
知道最後是杭宏勝花了五千萬拍下了這跟項鏈，申敏雲女士大鬆一口氣。
等兩個爸爸進了廚房，蕭知涵立刻拖着申敏雲的手去了陽台。
杭思舟翹起唇：“確實是他拍的，但東西也是他心甘情願送過來的。”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了幾秒，蕭航問：“那我反思好了，可以回去睡嗎？”
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杭思舟莫名能感覺到，對方此刻臉上的表情一定是虔誠而懇切的。
兩人視線堪堪對上，杭思舟飛快移開眼：“我先進去了。”
申女士急步跟過去：“哎呀我的小祖宗，那肉才剛出鍋，可別燙了嘴！”
聽到敲門聲,申女士滿臉堆笑地跑上去開門。
申女士滿臉笑意地看着小姑娘津津有味吃東西的模樣，心裏頭全是滿足。
杭思舟最後說：“看你表現，看我心情。”
-
第二天，蕭航表現很好地送孩子上學,送杭思舟上學。
“這個送你。”眼前突然多了一根項鏈。
“這項鏈不是那個老東西拍的么？怎麼在你這？”
申女士怔了怔，好一會兒之後才僵着手接過。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申女士高興極了：“杭宏勝一定想不到，以前摳摳巴巴省下來的錢，離婚後全吐出來了。”
“不過，”申女士不忘提醒兒子，“就算你沒花錢，接下來兩年也不準給我買禮物了知道不？尤其不能用這種法子給我弄禮物，這太嚇人了！再說，我現在哪哪都好，真的什麼都不缺了！”
杭思舟和杭宏勝在拍賣行里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幾乎大半個晏城都知道他們父子怕是鬧翻了。
杭思舟笑着應：“好。”
蕭知涵換好了小鞋子，直往裏面沖：“好香啊奶奶，我聞到鍋包肉的味道了！”
杭思舟不說話,手又被晃了晃。
客卧窗帘緊閉，房間唯一的光源來自於杭思舟進來時候沒有關上的門。
自然有很多好事的人跑來和申女士說這件事。
申女士眼尾的皺紋全笑出來了，把小姑娘揉在懷裏蹭了又蹭，膩歪了好一會，才抬眼去看依舊站在門口的那兩隻。
杭思舟彎腰準備換鞋，有人速度更快的俯身下去，幫他解開鞋帶脫下鞋子換上拖鞋。
只是蕭航稍微用了一點小手段。
申女士很是贊同：“確實。”
吃完飯後，杭思舟主動攬了洗碗的活，蕭航自然是跟着去了。
要是杭思舟真花了那麼多錢給她拍這麼一條項鏈，她怕是會被氣得暈過去。
蕭知涵小朋友大多時候都被教得很好，但偶爾也有沒那麼規矩的時候。
嗯，也許沒有那麼心甘情願，但確實是“主動”送過來的。
“我覺得爸爸和大爸爸好像吵架了？”
申女士：“啊？”
“哎呀奶奶！”小姑娘飛速捂住奶奶的嘴，“你輕點，要被他們聽到的。”
申女士壓低聲音：“我覺得他們看起來不像吵架呀？”
小姑娘撅起唇：“奶奶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半夜醒過來發現爸爸不在身邊！然後我出去找他，結果發現他在大爸爸房間裏，還和大爸爸說，讓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我知道的，反省是一個很壞的詞，是對做了壞事的人說的。奶奶，你說大爸爸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惹爸爸生氣了？”
申女士：“……”
她頭大地揉了揉小姑娘的綿發，“你實在不放心，那奶奶去問問。”
小姑娘連連點頭。
這一邊，反省了大半個晚上加一整個早上的男人，主動洗完了一水池的碗，然後低眉順眼地在那幫杭思舟倒了一杯水端過來。
“喝水。”
杭思舟看着杯麵上的熱氣：“太燙了。”
蕭航湊上去吹了好一會，確定不燙了，這才再次看向杭思舟。
杭思舟嘴努了努，沒有後續的動作了。
蕭航很有眼色見地把杯子遞過來，要喂他。
尚未到唇邊，便被杭思舟躲開了。
蕭航：“？”
“想喂我喝水，除非你——”杭思舟微微仰起下巴，眼帶狡黠的笑意，“求我。”
申女士踏進門，聽到的便是最後“求我”二字。
她心頭一提，心想着涵涵果然沒聽錯，這兩人看起來是出問題了！
申女士心急如焚。
作為一個本身婚姻失敗的人，她最最擔心的便是杭思舟的婚姻狀況。
申女士正要走上前去搞清楚兩人到底怎麼回事，卻見高大的男人低頭下去，不輕不重地蹭了蹭他兒子的鼻尖。
“求你。”
那聲音又低又酥，聽得申女士都有些耳朵發熱起來。
然後，她就看着自家兒子一動不動地仰着頭，被餵了大半杯的水。
喝完，男人抬指幫他擦了一下唇邊，親昵的模樣看得申女士一張老臉發紅。
小姑娘看不明白，她這過來人還不明白？
小夫夫拌嘴是情趣，就自家兒子那個樣子，哪裏是生人氣的樣子。
這特么是在撒嬌！
申女士本想默默離開，不吵到裏面黏糊的兩人，轉頭過來便看到蕭航正看着她。
兩人視線對上，蕭航主動叫了一聲“母親”。
杭思舟跟着轉頭過來：“媽，你走路學貓的啊，怎麼聲音都沒有？”
申敏雲瞪了他一眼，索性往卧室方向走去：“思舟，進來下，我要給你點東西。”
杭思舟眨了眨眼，與蕭航對視了一眼，起身跟了過去。
杭思舟本來擔心，剛才自己在外面對蕭航兇巴巴的，前教導主任看不下去了，卻不料申女士進門后直奔衣櫃，然後拖出放在裏頭的大保險箱來。
“媽，你幹嘛？”
保險箱是半固定在柜子裏的，只能拉出一半，申敏雲用指紋解鎖后，從最下面一格里取出一疊厚厚的紅本來。
“這是——”
“你以前存在我這裏的，現在也差不多該還你了。”
杭思舟忍住驚叫，一本一本將那些本冊全部看完了。
這裏有好幾幢國外的房產，包括一個酒庄一個商業樓盤，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投資理財。
杭思舟隨便粗略一算，價值怕是已經超過了十位數。
這一堆資產都是用一個虛擬的身份購買的。
虛擬的身份杭思舟一點都不陌生，正是“雋”。
“雋”這些年這麼火爆，又有遠見，每一首版權費都是要的分成，能賺這麼多一點都不奇怪。
作為母親，申女士就算不理解兒子的行為，還是默默替他將所有的東西都保管好了。
翻完這一堆東西，杭思舟抬起頭來：“媽，你保管的好好的，怎麼突然要給我了？”
申女士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有點事，要出門一陣子。”
杭思舟垂下眼，看着母親依舊扭動的手：“出門也沒關係，放在裏面難不成會被人偷了？”
申女士臉頰浮出淡淡的紅雲來：“我出門的時間可能比一陣子要更長一點。”
杭思舟盯着他媽臉上可疑的紅暈，心想他媽這該不是紅鸞星動了吧。
果然，下一秒，申女士道：“你還記得之前送給你樂高的吳叔叔嗎？”
杭思舟當然記得，吳叔叔人很nice，不光送了他那個白色的樂高，每年他過生日還會給他買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可惜後面被杭宏勝發現了，斥責他不準隨便亂收別人的東西。
吳叔叔知道他為難，才沒再寄過來。
但光那些小禮物，還有那個樂高，已經讓年少的杭思舟在心裏將人記住了。
“他今年退休了，問我有沒有興趣……和他一起到處走走。”
只要提起吳叔叔，申女士眼神亂飛，看都不敢看自己兒子一下，一副害羞到不行的模樣。
“我答應他了。”
杭思舟心想果然陷入戀愛中的女人都一個樣子，就算做了大半輩子古板的教導主任的申女士，也不能免俗。
杭思舟一直不說話，申女士斂起表情：“我知道這事對你來說有點突兀，但我答應他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反悔，我不是來問你意見的，就是告訴你一下答案！”
杭思舟忍不住笑出聲：“媽，我為什麼要不同意？”
他記得後面申女士和他提起過，吳叔叔一直沒結婚。他又不傻，自然明白吳叔叔不結婚是為了誰。
能看到母親的日落黃昏的歲月與人攜手，杭思舟再開心不過了，怎麼可能會不同意？
母子兩人在房間裏坐着聊了許久的過往，又一起展望了未來。等杭思舟出去的時候，吃飽喝足的蕭知涵已經歪在蕭航懷裏睡著了。
杭思舟空着手進去，又帶着一疊本冊出來，自然吸引了蕭航的視線。
迎着他的目光，杭思舟將東西遞了過去。
蕭航每翻看一本，便抬眼看他一下，最後看過來的目光裏帶着濃濃的詫異與困惑。
杭思舟看懂了，蕭航也不知道這些。
杭思舟也不意外，照蕭航之前說的，他們之前的關係沒有那麼融洽。既然他連“雋”這個身份都是瞞着對方的，那麼積攢這些房產資本不告訴蕭航也是很合理的。
只是如此一來，杭思舟越發好奇自己為什麼要虛構這麼一個“雋”的身份來。
蕭航比他有錢的多，他沒必要防着蕭航，那他籌劃這麼一出，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杭宏勝那個老渣男嗎？
不過暫時也沒太多時間給杭思舟去分析自己這一番行為到底是為什麼了。
周四下午，他們再次踏上了新一期《一起去旅行》的拍攝之旅。
這一次去的地方海拔較高，約有兩千多米。
節目組本想去更高一些的地方，考慮到小朋友會不適應，最終將拍攝地定在了這麼一座頗有少數民族風情的山上小城裏。
下了飛機，眾人又坐了好一陣子的直升機，這才抵達正確的地方。
杭思舟拖着行李箱，左看看右看看，好一會兒之後轉身回來：“這裏看着好熟悉啊！”
“我們來過。”
杭思舟“誒”了一聲。
蕭航說：“你覺得熟悉，是因為我們之前在這裏住過不短的一段時間。”
杭思舟驚得睜大了眼睛。
他自小雖算不上錦衣玉食，但也一直都是在極其富足的環境裏長大的。
這小城雖然看起來還行，但這種地方人煙稀少，條件肯定很一般，他怎麼可能會願意在這種地方住不短的時間？
還是在山上，去哪都不方便。
“你忽悠我吧？”杭思舟不置信說，“我怎麼可能願意來這裏？”
蕭航微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來這裏。”
“思舟，你知道嗎，我特別矛盾，我既想你恢復記憶，解答很多目前的疑惑，又害怕你恢復記憶。”
杭思舟覦他：“所以你才會對蔣教授說，一切由我決定。因為你自己也拿捏不好到底應該怎麼做，是吧？”
杭思舟批判道：“真狡猾。”
於是狡猾的蕭航看着他問：“那你想恢復記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