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飛機返抵臨南,季檀月提着行李,與朝宛告別。
還要拍三個多月的戲,朝宛垂頭悄悄摸手腕上的珠串,有些不舍。
“我在家裏等你。”季檀月在人群之外擁住了她,柔聲說,“等着小宛賺錢養我。”
朝宛悶悶應聲。
可季檀月走後,她忽然一點都沒有敬業工作的勁頭了。
在影視城的時間過得很快,日復一日背台詞,無數次面對的拍攝機位。
劇組裏沒有需要姜成關注的“內鬼”,生活平靜無瀾。
深夜,朝宛在睡前翻了翻微博。
已經有劇組闢謠她墜江的聲明了,另外,還有不少提及季檀月的。
她在評論區回:
她竟然這麼久才發現。
[戀愛!恭喜!]
[J是江?蔣?賈?]
[擱這背百家姓呢你?直接J女士就好啦。]
之前朝宛在評論區里提及過屈指可數的幾條,她更喜歡女孩子一點。
季檀月說要來接她的。
在荒誕新聞無聲發酵的日子裏,她無法想像女人會是怎樣的心情。
評論區顯然比之前的攝影博要熱情許多。
好像是……季檀月和自己。
天色尚早,才剛剛過了中午,身邊的空氣帶着初春微醺氣,抬眼即綠。
從這一天起,朝宛也想在微博里記錄她和季檀月,就像女人抽屜里那些彆扭遮掩的記事本一樣。
朝宛拉着行李箱,提起裙子,匆匆鑽進車裏。
一條點贊提示悄無聲息地跳出。
朝宛臉有些熱,被戳破的窘迫讓她禁不住關掉手機。
然後在季檀月生日那天給她看,會不會算驚喜呢?
季檀月深夜匆匆登機、目的地恰巧是《夜鶯》外景拍攝點,以及被抓拍到的模糊身影。
好久都沒和季檀月獨處過,這樣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
[是季女士。]
心跳太快,她之後在被子裏蒙了許久,才朦然睡去。
她也很想季檀月能回來,就像她們最初相遇那樣。
冰涼金屬在手心裏逐漸變得溫熱,朝宛垂眼,睫毛在臉頰打出小片羞赧陰影。
戒指圓潤小巧,內圈竟然刻着字。
不過他們是怎麼猜出來季檀月的姓氏首字母的呢?
朝宛困惑思考很久,坐起來點亮枱燈,藉著燈光仔細端詳起來。
但她完全沉浸在季檀月忽然來看她的喜悅之中,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女人的憔悴。
[@zzz0225:分享圖片[圖片]]
朝宛發的圖片,是她擺拍了很久的戒指項鏈。
就像前世,她第一次在頒獎禮與女人相遇,握手時完全不受控的失措心跳。
季檀月的病好些了嗎?
朝宛忍不住心揪,想給女人發信息,又怕耽誤她休息。
[@輕霧點贊了你的微博]
評論區熱鬧得厲害,有人很快發現華點。
她自己的小號上發了一條微博。
熱搜魚龍混雜,其中有條熱門,網友們竟然在機場照里找出了兩道緊挨着坐的模糊身影。
J&Z。
但幾分鐘后,還是從被子裏爬出來,心中升起了某個很傻的念頭。
因為那時候她遇到了秦斯羽。
一輛深棕色車駛入,車窗搖下,駕駛位的女人身穿妥帖的絲綢白襯衫,偏頭望過來時雙眼稍彎。
[也太瘦了……這麼憔悴還要去看朝宛。]
[月月回來吧,我們想你了。]
朝宛抿唇,將評論區悄然劃過去。
殺青宴結束后,朝宛攏着裙擺在影視城休息室前等候。
[@輕霧:你說呢。]-
《夜鶯》在三個月的拍攝期內順利殺青。
她和季檀月,好像的確已經是……那種關係了。
就這樣一邊想着,她一邊向下翻微博熱搜。
[嗯嗯?輕霧怎麼總來掐時間點贊呀?]
一分鐘后,輕霧評論這條猜測。
但結識季檀月之後,她才明白,心動才不會因為條件而設限。
[這真的是普通的老闆與手下藝人?怎麼看怎麼像熱戀期黏糊的小情侶。]評論區點贊第一。
朝宛睜大眼自己分辨。
不敢在大號發,只好這樣。
“辛苦了。”季檀月為她整理好安全帶,拂過髮絲馥郁。
“姐姐。”朝宛扭捏地鑽了一下衣角,喚她。
隨後,在女人抬頭的瞬間,撐起身子在她臉頰吻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想念,只好這樣直白。
好在周圍沒人,可朝宛依舊後知後覺慌張得緊,縮進副駕駛角落裏。
“敢親不敢認。”季檀月勾了一下她鼻尖,“小壞蛋。”
朝宛更窘了。
車輛開出影視城,駛入大路。
“接下來是我們的時間了,想去哪裏玩?”季檀月把持方向盤。
“都好。”朝宛乖乖答。
只要是和季檀月在一起的地方,她都很願意去的。
殺青后,再沒有什麼會阻礙她們見面。
朝宛想起許多和季檀月關聯的記憶,抽屜里來不及翻看的日記、老宅頂層上鎖的房間、還有可愛的金毛喵喵,甚至是她們一起拍戲時的善鄆州。
“姐姐。”她開口,“我們去老宅好不好?”
季檀月怔然一瞬。
聽見女孩話中提及的“日記”“上鎖房間”,玉色臉頰浮起一層緋意。
“當然好。”她柔聲答。
-
陳姨恰巧在老宅整理,沒料想到兩個人會最先到這裏。
“年輕人應該多出去玩玩,比如市中心的樂園,看電影。哦,對了,月月前些年不是很喜歡密室……”老婦人慈愛絮叨。
“陳姨。”季檀月輕聲提醒,耳垂飄紅。
因為那一陣抑鬱期壓力過大。而且,她是看見朝宛和朋友去玩,才想着要去的。
可是從那之後根本就沒遇見過朝宛。
手臂摟着的溫軟軀體輕抖,垂眼望去,朝宛雙眸發亮,在笑。
被小宛看笑話了。
季檀月輕抿了一下唇。
聽見兩個人要老宅頂層房間的鑰匙,陳姨訝然,旋即笑而不語地取來一枚鑰匙,放在朝宛手心。
“宛宛,去看吧。”她溫和笑。
婦人稱呼親密,惹得朝宛臉熱不已。
“嗯。”她應聲,回頭悄悄看了季檀月一眼,沿着記憶中金毛帶領她的方向摸索。
很奇怪,她素來方向感不太好,這一次卻沒有迷路地找到了那個房間。
窗外凜冽寒風早已消散,柔和光線傾瀉,銀杏樹抽枝生芽,蔓延嫩青小葉。
季檀月就站在她身後,沉默,又透露出一絲陌生的赧然。
朝宛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開鎖。
房間很大,被細心打掃過,擺滿了畫架,卻全部有黑布掩蓋。
她走到最近的畫架前,心跳飛快,回頭求助看季檀月,看見女人頷首,才一點點拽下黑布。
這大概是最新的一幅油畫。
畫面細膩,光線柔軟細緻,其中畫著一個女孩的半身像。
白裙、墨發,微睜圓的桃花眼,鼻樑淺粉色小痣。
朝宛掩唇。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想過畫中會是季檀月的母親、家人,或者是女人隱瞞許久,從未告知過自己的年少白月光。
就像秦斯羽皮夾中的照片。
甚至朝宛還因此而惴惴不安。否則,季檀月在之前為什麼不讓她看呢?
但她唯獨沒想過,季檀月的畫裏,竟會是她自己。
房間裏的油畫是這樣,那抽屜里的記事本呢?
朝宛有點不敢轉身去看季檀月。
她忽然很困惑,季檀月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忘記了那本郵寄到蘇門的畫冊了嗎?”有人從身後環抱住朝宛。
因為羞赧,手指指節微紅。
“在畫筆下,你生動了數不清的次數,就連我也分辨不清是真還是假。”季檀月輕聲開口。
“可是直到現在,直到像這樣抱住你,小宛,我才覺得你已經真正地屬於我。”
“姐姐,”朝宛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但依舊執拗說完,“我還可以再看看其他的畫嗎?”
柔軟指腹替她輕輕揩去淚珠,“當然可以。”
朝宛又揭開了第二幅,第三幅。
每一幅都有她的影子。她在回頭看畫外,而畫裏,是無數她曾走過的風景。
包括嘉吉冰山、蘇門路途的藍天。
都是她曾經分享在微博上的。
還有更久遠的景色,遠至大學時期。
朝宛發覺,季檀月在她不知道的時間裏,喜歡了她很久很久。
“這樣是不是很像我在身後陪着你?”季檀月圈住她,嗓音柔和,“接下來,我們要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好不好。”
朝宛卻沒來由地內心酸澀。
畫裏全都是她,根本就沒有半點季檀月的影子。
“不要。”她執拗搖頭,“之前的這些畫,都只是姐姐一個人在看我。”
季檀月微怔,發覺女孩掙脫了她的懷抱。
朝宛眼睛很紅,摸了摸眼角,倉促地擰開顏料,在調色板上擠出一大片白。
她沾濕畫筆,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麼畫,可還是依舊大膽落筆。
在每一張只有她自己背影的油畫邊角,塗抹上白色月牙。
朝宛很專心,因為不想破壞掉季檀月的畫,但動作又不免添上幾分急迫匆忙。
“姐姐,來看呀。”她牽着季檀月的手,鼻尖微紅,指着月亮,“這個是你。之前的每次旅行,都是我們一起。”
她才不要季檀月一直在畫面外看着她。
說完,朝宛臉熱垂頭。
還有餘下的話。之後的每一次,她也要和季檀月在一起。
畫裏的月牙滑稽而粗糙,朝宛實在沒有繪畫天賦,看了被毀掉的油畫很久,黯然垂頭,“可是我畫得好醜。”
她明明想把季檀月畫在旁邊的,但只會畫月牙。
但是蜷着畫筆的右手卻被悄然握住了。
季檀月不知什麼時候蹲在朝宛身後,與畫凳同高,也虛虛將她圈在懷裏。
她在修補粗糙的白色月牙。
“畫完之後,就不能改了。”女人聲線微啞。
朝宛認真點頭,“嗯,不改了。”
她想要季檀月的身邊一直都有她。月亮那麼冷,一眼望上去疏離寡淡,可也會透出瑩亮的光。
朝宛希望,她會是那個陪伴月亮由寒冷到柔和的人。
蘇門湛藍如冰的冬日天空,塗抹上了潔白的月牙,不符常理,但她卻覺得很好看。
忽然想到了季檀月的小名。
朝宛抿唇笑,眼睛彎彎,軟聲叫:“月月。”
畫筆的走勢停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下頷被托住,一瓣柔軟貼了過來。
季檀月雙眸微濕,透着發光的琥珀色,就連顏料弄髒了手指也不在意。
女孩恰如起名,就像初春時銀杏樹間透進的第一抹晨曦,無意間抹去所有老宅陰霾。
而她,甘願成為地平線間將落的那彎晨月。晝夜交替,沐浴在朝時曦光。
“姐姐……”朝宛半睜着眼,看見指尖的白色顏料弄髒了季檀月的衣服,窘迫不已,“等一下……”
“小宛。”季檀月卻又親了親她,枕在她掌心裏看朝宛。
“想和你一直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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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